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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给最最最可爱的天字第一号坏宝宝!)

光一块块一团团一堆堆向我猛砸过来。一下子我就给砸得头晕目眩,一阵巨大狂喜充满了我的身体。真美啊!是光!一下就把黑暗给打得四分五裂!我真想把自己撕得精光在光里狂跳奔跑,感受它对我如此的恩宠,感到它每一个粒子对我的爱抚。但与此同时身体里有另一个精于算计的声音在说,看哪,这么多光,你发现的,这下你要变伟大了!我承认这个声音更加正确。于是我立刻停止手舞足蹈用衣襟用口袋用双手用胸膛去兜住这些光接住这些光把它们拦在我撕成两半的衣服后面捆扎起来。我把这衣服捆扎住的一包光小心的抱在胸前,感觉到它在下面的轻微起伏,不敢太用力怕压坏了它们,内心欢喜,手脚冰凉。
哎……
我就要变成这个地下国度的伟大人物啦!

这个地下国度从我们的创世纪来就存在了。不过据小道消息说在我们的创世纪之前还有另一个创世纪,那时的人整天都沐浴在对我们来说如此珍稀的光下面,据说在那个创世纪中在人们的头顶有两个巨大的球形发光体,比较明亮的那一个上升时称之为‘昼’,比较暗淡的那一个运行时称之为‘夜’。据说就算那个‘夜’上升时的光也是我们这个国度最强烈的光亮的数千亿倍。这个传说实在是太夸张了,让我有点不敢置信。反正我从出生开始一睁开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直到每年一度的光来到的日子,我们的国王、法老、陛下、君主、光神……以上称谓说的都是一个人,那个可以给我们看到光的神圣者。在每年一度的那个神圣的日子,他登上高台在万众翘首时举行仪式,一开始我只在一片黑暗中就听见他那嘶哑枯涩的嗓音在吐出一大串不知所云的神圣词语。我那时觉着无聊得很。而后--啊啊--我看见了光!我看见了光!光从那双神圣的手中发散出来,一瞬间给予了我和我周围的一切以形体,在那以前整个世界对我来说只有声音、气味、温度而已。它还给予了我视觉,在那以前我只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而已。我现在才知道那一对位于鼻子两旁眉毛下面用毛和皮重重保护起来的叫眼睛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太美妙了……可是伟大的陛下只给予了我这一瞬间……光芒很快又从他手中泯灭。一切归于没有颜色没有视觉的黑暗中。他神圣的声音再度响起,宣布这一年的神的恩宠已经结束,大家期待来年吧。
从那时起我经常做梦,梦见我被前所未有的那么多的光照耀着,那些光居然多到可以照亮我全身,因为这个梦太奢侈了,所以我常常充满罪恶感的醒来……但是,但是,现在我胸前的衣服里包裹着前所未有那么多的光!比陛下手里还多!比一年一度的神的恩宠还多!!啊哈!!!
这一天的早晨我一如既往来到东北方寻找食物。最近这一带地壳温度上升,蚂蚁也好穿山甲也好都往更东北跑了。为了觅得足够的食物我不知不觉走出了安全区。等我发现时我已经来到了无人地带。这一下我慌了神!周围的气味是陌生的,手上的触觉也陌生,陌生在黑暗里就是危险的代名词,而危险会要了我的命……我越想越害怕,连忙拔脚就跑。
忽然我感到一阵震荡从脚底下传上来,好象要把我抛到空中的感觉。我慌得两个膝盖间湿答答的,差一点掉到地上。我遇到什么怪兽了?不,比那更大更可怕。是什么呢?
这时一阵更大的震荡向上涌来,这一下我可站不住了,顺势倒在了地上。不过,我死也不承认是给吓倒的!
等我倒到地面上我才发现整个地面都在颤抖。我模模糊糊记得这种情形在远古时叫做‘地震’……还有,地震会让大地开裂,把地面上的一切给吞到地底下去……那我这个本来就在地底下的人,会给吞到哪里去呢?
就在这时忽然有了光。光向我猛砸下来,不是一年一度的那一点点,是劈头盖脑那么多!我的眼睛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因为灼痛和珍贵的幸福感而眼泪直冒。
仔细一看才知道光是从头顶土层的裂缝里掉下来的。我急忙脱了上衣来兜住着宝贵的珍稀的光,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挽起来打成一个包裹,免得这一兜光跑掉了一丝一毫。这一会工夫那道裂缝合拢起来,一切归于黑暗。我满心欢喜抱着这包光,脚心传来微微的余震。我楞了片刻,撒脚就跑。

跑到举行祭典的广场已经快虚脱了。但是我一下子兴奋起来,从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向前挤去,终于来到广场中心。陛下也就是在这里举行祭典的。‘来看光,来看光!’我一边喊着一边跑着,直到足够多的人围拢在我身旁。单是从那惊人的气味就可以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把我包围在中央了。光是多么好听的字眼啊!光是听着就觉得温暖,安全,内心恬静。我屏气凝神的把胸前的包袱捧出来,摸索到了打结的地方,用手指捏着结头,小心翼翼往外一拉——啊!等一下!我要先把眼睛闭起来,免得被刺伤了。但是我可不准备警告周围的人也这么做。他们是有权利狂喜的。有什么能阻止人们被光刺伤呢?好,准备好了……我感到一个伟大的时刻就要到来,我,伟大。现在我很平静。我可以打开包裹了。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人们是被震惊了吗?但是我闭合的眼睑也没有感到任何光的压迫感。我忍不住睁开眼睛。怎么?这黑暗!我的光呢?我的光到哪里去了?!
我还没有从巨大的落差中找到平衡,就感到了什么正在积聚。在周围一片沉默中我感到了巨大的愤怒的可怕压力。我的皮肤被压出道道褶皱,我想……快到临界点了……
人群爆发了。咒骂、泥土和石块一起向我砸过来。逃吧。
我摸索着躲到祭台下,耳听得人群还在四处搜索我。他们的愤怒还没有泻完,我还处于危险中。我一动不动呆着。冬眠。嘿嘿,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来这里看看。因为他们都对这里有敬畏感。
后来我发现我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门。我用背顶开它,钻了进去。

这里安全了。安全了呢。我感激得眼泪汪汪,这里是神圣的祭坛中心。神圣的黑暗中心。我这时才发现黑暗是这么的安全。它完全、完完全全把我包裹起来。我再也不想回到危险的人群中。如果我没有光,如果我不能给他们带去光,我就和他们一样只是黑暗中无数垃圾中之一粒。如果我没有光,我就是生存在黑暗里而后也必定死在黑暗里。没有人会注意到我,除非我的尸骨腐烂的气味污染了居住区。到那时他们会找个贱民来把我铲走,堆积在田地里,等待来年从我身躯上收获美味的菌类。但是我没有光。
我真的曾经看过那么璀璨的光吗?我真的曾经完全沐浴在光下?我真的曾经用手,用我这双手去接触过光?那道光曾经从头顶倾泻下来充满我的全身……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呢?如果我未曾见过,我不会知道它的存在。而现在我念着光的名字,孤独地、无望地、痛苦地坐在黑暗里。我以后的人生都会在回想和干渴中度过。因为我曾经见过,但是不能拥有。
有一阵好闻的气味飘进了我的鼻子。我鼓起鼻翼使劲吸。这是什么?好象是每年祭典中的香味呢。循着这香味我找到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堆干枯的薄薄的物体,散发着好闻的香味。这些东西触感细腻,薄得近似透明,布满细蜜的脉络,把它们放到嘴里,有一点苦味。有一些这种东西是团成一簇的,它们围绕着一根细细的梗子生长,中心还残留着细密的绒毛。我在一片黑暗里咀嚼着它们,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满满的都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什么在我身体里生长,摇晃,颤抖,让我全身发冷,又悲伤又兴奋的打着冷战。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后我的手指在这堆东西后面摸到一个冰凉的圆柱体。上面镌刻着古文字:FLASHLIGHT。
这个圆柱体具有冰冷坚硬的质感。我把牙齿放上去,感觉到一阵寒意。圆柱体的外壳在舌头上品尝起来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我把它放在手里把玩着,发现它有一头大了一圈。我无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抓住那头扭动一下——什么?!
它发出了光!柱状的光从一片透明的圆形薄片后向我眼睛射来1我吓了一大跳,圆柱体从我手中掉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光灭了。
我惊讶不止。还有,这道光很眼熟啊。对啦对啦。每年的祭典上神恩赐我们的就是这个。怎么?神就是这个圆柱体吗?
我把它摔坏啦!
我急忙蹲下身在地面摸索。什么尖锐冰冷的东西扎破了我的手指。后来我摸到了那个圆柱。可是,无论我怎么转它怎么拍它怎么跪着求它它都不为所动,周围还是一片黑暗。完了!
一不小心还是用力过猛,我居然把那个头给拧了下来!这下我吓得可以。他们会不会宰了我??哎呀哎呀,这个圆柱体居然是中空的!我的好奇心又在恐惧的土壤里蠢蠢欲动了。我把它倾倒过来。从里面滚出两个小一点的,沉甸甸的圆柱体。什么?发光的是它们吗?也许我还可以用它们再次发出光来。可是……每年一度的祭典里我们膜拜求祈的到底是什么?
我研究着那两个圆柱体。咬它们。砸它们。我想起有时候把两块石头砸在一起也会有一星半点火光。但是没有光。
我把那两坨圆柱状东西扔掉。然后失望得不顾害臊的号啕大哭起来,脸上糊满屎状的泥巴。

作者:psycho-ca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