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一堆泡沫

 

亲爱的。你总是这样。捂着耳朵看那些烟火,迷信那些美丽的传说。
——题记




弓贝。你害怕么。害怕拥有的变成失去。害怕所有感情的出口都是分离。害怕那些抚摸过的指纹不再保存回忆。
是的。任性会白白的毁掉自己。我害怕。

暖洋洋。你把那些巧克力吞下去的时候我撑起了那把满是窟窿的伞。隔着千山万水我们拥抱。亲密无间。循环的终点是什么。你还能等到什么。
等喧哗的都沙哑。

*昙花花开花败无关紧要。*

你说:开始跳舞。

弓贝。我们睁开眼睛寻找黎明。编五彩的故事喂那些终日冷漠不会掉眼泪的金鱼。谁也不用再寂寞着面对面的难过。

这样才是生活的镜子中最正确的一面,清清楚楚的看见我和你。

弓贝住在距离我13个小时火车车程的一个南方城市。我们每天通电话。写信。两三个月见一次面。我告诉他我很爱他。可是我会有些害怕。

弓贝有着完美的皮肤和手指。有我最喜欢的厚嘴唇和干净镇定的眼神。有颗善良敏感的心脏。会被那座城市经常的雨天折磨的很烦躁。

我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个诚实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爱着我。因为他说过:图拉。我要做你的向日葵。

我知道暖洋洋会安静地打出一行字给我:图拉。认真的保护好你自己。因为我要等到下一个出现还要好久。

呵。我知道我知道。过去和未来的时差让下一个成为一个既偶然又必然的出口。你自慰般的轻轻哼唱:然后等待下一个。然后迎接下一个。

[是的。有日出就会有日落。可是你看,那些上升的气球也在不断的破。]

安子留言说他在一个很知名的乐队当主唱。日子过的狂放而辛苦。我手足无措的高兴,原因很多仔细数数什么也没剩下。
安子是很久以前我爱过的一个男孩。我用手臂上一个烟头烫的疤作为这场感情的代价。在我们分道扬镳的车站他似乎很郑重的吻了吻我的眼睛。我觉得我应该哭,这样才象一出表演得很整齐的爱情悲剧。可是我没有做到。我的整个脸躲在帽子后面找不到表情,然后说再见。

呵。其实是这个男人提出的分手。他的理由是我的一切都不健康,尤其是生活。并且他帮不了。因为他自己也一样。

好了好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似乎是这样的:我坐了11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家睡醒以后给他打电话。对着话筒另一端无动于衷的他哭得歇斯底里。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不是喝水就是抽烟要么就是睡觉。终于,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把手里抽了二分之一的骆驼在我的左手臂上狠狠的摁了下去。
三个星期后。我对着话筒那端的他笑得镇定自若心如止水。

呵。有什么分别能够呼吸的,就不能放在心上。果然。

恩。呵。当然。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接连不断地遭遇许许多多的人。正面。反面。这种只有规则没有目的的游戏让人恐惧。在这种愈快乐就愈接近盲目的日子里我越来越清醒的意识到谁也不能陪我一劳永逸的玩下去。

全部的想象是全部的假设。我们失去了寻找论据证明假设成立的力气。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虚空脆弱的灵魂聊以自慰的方式而已。再用麻醉或者清醒去处理大大小小的伤口。

去与柔软和温暖无关。

以相遇始以忘记终,成为生活最伟大的牺牲品。我们来不及忏悔只能祈祷,因为这样的谋杀过于精彩。

呵。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等着你看她荒废。*

你说:哭吧哭吧。

我们来听第一首《 James_Getting Away With It (All Messed Up)》

旅途。我遇到了弓贝。

我突然认真起来。后来的弓贝说当时的情形好象是:[他慢慢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爱,却很不习惯。对他来说;她象个孩子;被人放在树脂涂覆的草筐里顺水漂来,而他在床榻之岸顺手捞起了她。]

我不得不说的是,当时他正在读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当然,这并不影响什么。只是当他说他感觉自己象托马斯一样感觉到一种厚重真实的压力感时,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他是托马斯,那么,我是特丽莎还是萨宾娜。

这个思考的过程是个极具比喻性的过程。它可以很真实也可以很荒谬。在这个有始有终的过程中,我遇到了暖洋洋。住在我楼上十七层的女人。

忘了她跟我提起的是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还是绝望的华尔兹。反正都是陷入沼泽般的一边清醒一边混乱着。后来我们说起了鱼,秘密还有别的什么。


我们都爱吃鱼。干净机敏的肉食。我们也同时坚持认为秘密的独立性和可靠性在于它的安全感。这是极其私人的隐匿。无论是纯洁还是肮脏,痛苦或者快乐,都是幸福的组成部分,永远忠实自己。

我猜她曾经有过一个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的故事,在她的心里蛀了一个无论用多少程序或者巧克力或者后来的人的眼泪怎么都填不满的洞。我给那个故事中的男主角起了个名字——墨鱼。我们都最爱吃煎墨鱼。
暖洋洋对我的猜想不置可否。

暖洋洋是主要依赖巧克力和电脑过活的一种仙人掌女人。高薪的程序员工作让她看起来有些麻木不仁。巧克力除了给她提供能量缓解情绪之外还能让她显得甜蜜。同时也能面目全非。谁的劝告也不听从。

后来我们穿着肥裤子蹲在马路边上喝酒的时候她说每次她吃巧克力她就总能想起墨鱼在她的嘴唇和乳房上留下的轻轻的咬痕。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可是她已经开始受不了并且她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巧克力。

在疼痛的面前,一个个的现在堆起来成为不了过去或未来。暖洋洋说。

我踩扁那些空了的啤酒罐,一脚踢出去,听它们在夜里擦着马路发出刺耳的尖叫。暖洋洋坐在路边的栏杆上抬着头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很想跟她说些什么。关于我遥不可及的童年。
躲在沙发后面吃掉的那些被泪水打湿的饼干。一条条被我活活撑死的金鱼。让我每个早晨都好奇的太阳花。胸前挂着的一把明媚的家的钥匙。

都是那个年代以为可以永远的东西。

我说:出去走走吧。去丽江或是西藏。
暖洋洋说:那样的地方去了就不想回来。


行了行了。咱们说点儿别的。 我跟暖洋洋说我遇到了弓贝还有爱情。
你以为你能接受懵懂的幸福象个傻子一样活下去。你以为你找到了你全部希望的寄托者。呵呵。暖洋洋笑的一脸寡然和藐视。

我喜欢看她嘲笑的样子。因为从她的嘲笑里我才能看见并且坚持自己的认真。我不打算反驳。当然,我更不希望她会等待下一个。

每个男人的内心生活都是一堆星星。每个女人的内心都是一堆愿望。愿望是星星划过时的劫后余生。所有的等待都是注定的落空,我们却仍然来来回回地渴望一个结果。

对着一堆繁华奢侈的泡沫说:不如,不如重新开始。

暖洋洋说:图拉。其实你也有很多的愿望。
也许吧。也许我真的有很多的愿望。从一个细节荡漾开的敏感让人颤抖不己。

可是如果生命真的是一种擦肩而过,那么,在层层欲望包裹之中我唯一的愿望是:选择一个瞬间脱离记忆。
那么等荼靡败了。


*向日葵的一朵一朵*

你说:之前在跨掉。

凉是一个喜欢叫我撕的女孩。她说她总是以一种绝望的姿势读某些文字。喜欢太阳晒在干草上的味道。却从不放弃任何希望的追逐。

涅在某一个季节消失,连同她的一切。声音,相片,号码还有种种表情。涅喜欢捧着爆米花儿告诉我她从来没有失望过。呵。因为不抱任何希望。她说她跟伍迪·艾伦是恰恰相反的。
伍迪·艾伦说:死亡来临时,我一定缺席。

空是最后一个出现的女孩。她经常拖着长长的尾音隔着电话,隔着一条又长又宽的马路,模模糊糊的叫我撕开。她的声音是那种喝完了酸奶以后的粘稠,像个没有头绪的孩子。

呵。我在火车上想起这些,那时,我还在去这儿的路上。

是的,我叫图拉。
是的,ALWAYS GO TO 。
1999年的冬天,我出现在这儿。

这是北方的一座城市。空气,植物连同这里的人群都狂热的干燥着,漫无目的。

1999年的圣诞。我在一家酒吧里用33根香烟和两瓶啤酒熬过了平安夜。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我坐在墙角的一把木椅子上。身后的墙上是一幅凡高的画——热烈而绝望的向日葵。我的脖子上围着一条黑格子的围巾。

在这个城市里我的身份再普通不过——在酒吧里以唱歌作为手段维持生存的女孩子。
人们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不过两句话——她叫图拉。抽烟很凶。

我宁愿用一种沙哑的方式来表现我的声音。在以前和未来的生活里,这成了一个具有一些意义的习惯。这谁也理解不了。就像理解不了我为什么喜欢陈丹燕的这种单纯的文字。理解不了我为什么喜欢看《青春祭》这种和时髦无任何关系的片子。是的,理解不了,可是为什么非得让他们理解。

经常会有些陌生男人走过来,拿掉我手里的烟,然后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撕裂。

撕裂?不对,你一定撒谎了。

撕,撕开,撕裂。我在心底暗暗的笑了。无话可说。

我的生活就象那种感冒药片。白加黑。和任何一个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或简单或复杂或快乐或悲哀的人没有什么不同。这是共同的东西。
只不过,我选择白色药片发挥效力在黑夜,我以为那是我与生俱来的特征使然。这与其他人无关。

每天晚上7点。我骑单车去酒吧。
如果生意足够好的话。一个晚上我可以挣到50到100块钱。
否则我就趴在吧台上静静的抽烟。
凌晨3点。骑车回家。

每天凌晨5点。我会躺在我铺着白色床单的双人床上睡觉。这是做给自己看的一种安然的形式。
失眠对我来说就象抽烟一样平常。除了必要的时候吞下的几粒效力良好的安定给我带来的暂时睡眠。

我试图在每一个夜里保持清醒。隔着十六层的玻璃听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上网。喝冰水。或者裹着大大的外套坐在路边的栏杆上抽烟。把冰凉的手指贴在脸上的时候会很渴望男人的身体。这唯一渴望时候也只是渴望,仅此而已。呵。

弓贝说所有的一切到他这儿都会停止。在他的信心和拯救里我除了哭泣什么也不会。
[你是个在动荡中不断寻找的孩子,可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在寻找什么。]
[总有些角落终日阳光灿烂,没有什么会打扰向日葵的生长。我要找到它们。]

[图拉。你知道么。你抽烟的样子很凶。可笑起来却甜蜜极了。]

[弓贝。我们结婚吧。 好。]
[弓贝。我们养两条狗。 好。]
[弓贝。我们还养一缸鱼。 好。]

图拉。你真傻。你忘了爱情用不完一场日出日落的时间。

图拉。
再见。
反正你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希望了。


*开到荼靡花事了*

你说:然后是一堆泡沫。

十七层的那个房间的灯总是亮着。于是我跑过去敲门。

整个夏天在楼下断断续续的萨克斯声里被浸泡的失去了热味。很多种情绪包裹着的伤感从这个季节的房间里汩汩的冒出来。在每个光线可以达到或者无法达到的角落里蔓延。

这是第几次在这个房间里经历夏天。这是第几次重复模式如出一辙的故事。这是第几次我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的接近未知。我都不在乎。

我只是想抓着你的手。你抽离或者握紧我都不会哭。只是会难过。难过和哭不是同一种表情。难过的时间比哭久。

我就这么赤裸裸的坐在房间里的一张椅子上。我听着那些玲珑的沙果破碎在牙齿里的声音。
这个清晨没有音乐。没有文字。甚至没有表情。无论是属于谁。

我坚信这种状态的高尚。因为我在镜子里又看见了一张镇定而漠然的脸。距离夏天离开不久的日子里。我又成为了图拉。

图拉应该是一条风平浪静的直线。向左向右向上向下都是一种与目的地无关的途径。尖锐的向着某一个方向接近。

图拉应该是难过的。难过的时候应该是面无表情的。面无表情的时候应该是美的。美是与悲哀有关系的表情。

呵。我不知道这些的发生算不算是个秘密。因为我不知道死亡算不算另一次生命的开始。

[图拉。再见。反正你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希望了。]

在对我的爱情进行又一次的嘲笑和失望之后,暖洋洋说她准备出去走走。真的。她去了丽江。并且寄回来一个红色的肚兜给我说她打算下个月去西藏。我穿着肚兜在弓贝的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暖洋洋在川藏线上因为刹车的缘故去了天堂。25岁。

我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会更改日程提前去西藏。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只能记得她清清楚楚地跟我说过:图拉。算命的说我能活到75岁。那么久,活的太久就越想活下去,这样不好。

宿命的三分之一。好还是不好。

呵。

在暖洋洋的葬礼上,直觉让我第一眼认出墨鱼。墨鱼说:我很遗憾,我跟家人在丽江遇到过她。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们都很难过。
我看见他身边的女人和孩子。是墨鱼的妻子和女儿。

后来。
葬礼结束的时候。我知道墨鱼的女儿有个奇怪的名字——三分之一。


作者:粗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