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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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教室的最后。

这纯属偶然。很难想起为什么不让我这样身高的人朝前挪一些,当初一定是有原因的。然后我留了下来,靠着巨大的玻璃窗。

 

也挺好。自从学习了酒的知识以后就一直觉得挺好。谁都不能在如此的深夜里一个人和睡眠捆在一起,有时我需要什么东西推一把,才能一脚踩进那样柔软的世界里。

有人说“我思念的城市已是黄昏”。让我一往情深的地方。金红色的砖瓦像晚霞一样点燃了天空的边缘。下午5点,全城的朋克少年匆匆穿行在下班的人潮中。他们太美了,虽然只是那无与伦比的美丽的一部分。向西886公里,有中国最温柔的都城。

午睡醒来时,如果寝室里正好空荡荡的而洒满阳光的话,我就会以为那是冬天的午后。或者是夏季正午。四季悄无声息的留过,只有美好的场景被光线记录了下来,一一为我上演。但是一旦彻底清醒了,只不过是九月的中午而已。

我想念R,想极了。只是一个记号罢了。

 

窗外是学校的建筑工地。庞大的升降机,起重机轰鸣着来来去去,携带着同样庞大的石块在蓝天下面划过。有时我几乎可以用手去触摸它们,金属色的钢索和吊板带来的灰尘可以在一夜间铺满我的课桌。

一般是没有人来管我的,没有老师管我。

有个学生在初夏的傍晚走进校园,用石头砸了校长的轿车,而后倒在一片碎玻璃中。据说这就是我。当然我不能相信──作为成绩很好的孩子,我居然会大醉而归?

就算是为了KEEN吧。

这样一个脆弱的孩子的录取通知书是用昂贵的奔驰换来的。可是当他的父母因为受贿入狱时,校长给了他一张劝退通知。妈的。我说。

他们让我在学校的大会上发个言,他们说你是得奖学金的学生代表。

我在台上晕了。妈的,我说。

 

开学。我们有了个新班主任。和所有的班主任一样普通,中年妇女。

我可以谅解她对整个班级第11次讲解校规。她讲的那么认真,不容任何怀疑和打扰。我想她非常的深信她和校规有直接的联系──其中的某一条就是为她而制定,她必须和我们一起找到它。

 

我的房间就像被抛弃的潜水艇,沉没到了最黑的海底。我知道数千米之上有透明的月光在海面漫步。灯光可以在窗上画出我的轮廓,那是最完美了线条,流畅而平和。雨的骑兵提着金色的马灯从门口经过,打翻了种植着ELLE的花盆,皮肤下面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她们的回声。

来尝尝夜的味道吧。

要是你想逃亡的话,最好现在就动身,在我变卦之前。我的生命是生长在你的生命中的。

我有一束玫瑰花,浸润的花瓣就在手边。如果你拿起一支,会看见它尖锐的花刺。划过手臂就像火烧了过来,暗红的血印交错着。你关于那些疤痕的问题现在已经准备好答案了。是因为你呀。它们从花的身体来到我的身体,唯一的原因是你呀。

 

我再次倚到窗边,抬头望着蓝的非常遥远的秋天和忙碌的石头。就在她进来的时候。

她有些腼腆地站在班主任的面前。中年妇女说:“新来的?”

“是的。我叫……梅莉。”

“哦,教导处没有和我说过……那,你先坐下吧。”老师又补充说,“坐到ELLE的旁边。”

我想她其实不用指给梅莉看我的位子,因为梅莉是毫不犹豫地向我走来的。轻盈地坐下。

“她没有书。”我想。

是的,她没有书。这是个苍白的姑娘,穿着红色的外套和牛仔裤。她的鞋56年前曾经疯狂的流行过,然后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她有褐色的眼睛,但是在我向她微笑时它们毫无表情。

我们的班主任似乎对新来的学生没有课本一点也不操心,她只是急着继续她的校规。或许有某个负责的部门会把书送来吧,对此老师们知道的很清楚,我又有什么可想的呢?

过于温暖灿烂的阳光让我有些迷糊了。听不清老师究竟在说些什么,教室的空气凝成一团,热烘烘而耀眼,我就在其中等待着溶解。

 

告别吧,亲爱的。

 

忽然梅莉站了起来。她说:“老师,我不舒服。”

老师好象说那么你去医务室看看。她就在全班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我一定是睡过去了,直到再次听见老师的声音“ELLE,你去看看梅莉怎么回事,这么久不回来。”

机器的滚轴转动时响极了,比你喜欢的一切都响。

 

我们的电话总是在不该响的时候胡乱地响来了。靠在地铁入口的柱子上。因为无端的多出来一笔钱和一个晚上,我想还是去没有去过的地方吧。如果路上的人都看着我,那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尽量把帽子戴的好看一点,可是我的脸呢?

冬天阴灰的路口显的很暧昧,风进来吹起随手挂在墙上的画。越过两条马路,闪闪烁烁的灯火就要起来了,烤山芋的味道也飘进来。为什么冷的不干脆的黄昏,12月的黄昏还要开着窗。清冽的空气压在我的肩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流淌的黑暗掩盖了屋里所有的颜色。电话又响了。操,我接起来,耳朵就被烫伤了。

 

站在走廊里,我想还是应该先去女卫生间找找,梅莉也许在那里就能恢复了。

我从白色的门口朝里喊了她的名字,但没有回应。于是我推门进去,确定梅莉不在那儿。这样的话我就去医务室吧。

下楼,朝右。

我听见了那巨大的破碎声,几乎刺穿了耳膜的破碎声。然后是尖叫,桌椅的推搡声,什么东西翻倒了,无数人从无数个教室里涌出来──涌向我的教室。

几乎在踏进去的同时,我看见足有一立方米的石块已经把我的椅子砸的粉碎,玻璃覆盖了地板,书桌,所有我的地方。阳光更加无遮无拦的倾泻下来,在锯齿状的窗上闪闪发亮。

我从没有见过比这更蓝的天,像亲爱的你的手。

 

吃过午饭,我无法回教室去。3个工人可能还没有完成修补工作。所以我绕着校园走走。

我并不想路过政教处的办公室,是我走错了。

班主任正好在那儿。她激动的向什么人叙述着上午那场事故。突然她说到了梅莉:“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插进来的。哎呀,要不是她哪,我们一个女生肯定死掉了。”

“是新生啊?你们年级今年没有新生的呀。”

“啊?小姑娘说她叫梅莉,哎,对,是叫梅莉。”

那段沉默太长了。长的我都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正午的回廊里没有人,我眯起眼让我的睫毛挡住阳光

 

然后,我听到他说

“你知不知道这里以前出过的事?──你是没听到过,不让说的。我们这里的化学实验室爆炸过一次,死了一个学生。学校说是学生实验没按规章操作……省的打官司什么的。其实是氨气泄漏,我们化学老师知道的。那个学生有个同学居然也知道了,说要告学校,没告成。过了一年她自己救火的时候也死了。”

“哦。”班主任说,“那同学倒不错。”

“她就叫梅莉呀。”

 

“那么那个出事的学生呢?”

“她叫ELLE。”

 

EL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