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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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知道时间永远是时间
地点始终是地点并且仅仅是地点
什么是真实的只真实于一次时间
只真实于某一个地点
——一个最糟糕的诗人


迷路街童XK
XK长得不好也不坏。真要计较的话还是比较坏的。XK养了一只猫。XK从它很小一直养到它很老。XK把猫的一条腿拐瘸了,装上根楠木假腿。他让它的老猫当老海盗。老海盗走起路来磕嘣磕嘣的。
XK也不明白自己在这世上活着是为了啥。他每天坐在马路边家门前,抽抽烟,看他的老猫老海盗磕嘣磕嘣地兜圈子。他不爱女人,不爱男人,不爱黄色光碟,没性欲。他想吃就吃点儿,不吃也没关系。就每天坐着,别人走过也不看他一眼。别人都看腻了。XK踩着他海军蓝的CONVERSE,把CONVERSE的鞋跟踩得又皱又蹋。XK不穿袜子,他的裸露的脚后跟终日白皙。我活着为了啥呀?
为了啥呀?
老海盗,为了啥呀?
磕嘣磕嘣。
其实XK绝不是想放纵想堕落。他只是希望能比别人想得清楚点儿。他只是……比较重视目的而已。

迷路街童LA
LA长得胖。别人说女孩儿一长得胖就完蛋了。LA也理解。也赞同。所以LA凡事都摆出一副完蛋了的模样。她在家里看完了几本糟得完蛋的书,就踱到马路边家门前晒太阳。她的头发稀疏,表情平静,脸色不错。她学习一只晒太阳的胖猫的姿势让自己的皮肤舒展到最大限度以接受阳光的照耀。接着她就听见了磕嘣磕嘣的声音。
哎哟。一个英俊的海盗。
磕嘣磕嘣。
哎你别跑呀。
LA继续晒太阳。她感谢,这种马路家门的设计理念。她想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好更舒服了呢?她像喜爱她满衣橱的圆点图案衬衫一样地喜爱这阳光。除了圆点衬衫和门前的阳光之外,LA还喜爱男人。LA不喜欢女人。因为女人们都比她瘦。对。LA是最完蛋的。正如XK的CONVERSE鞋跟是最皱的。

扑朔于质与念之间
老海盗扑蝴蝶去了。老海盗此刻开始怨恨它的主子XK,尽管平时它挺喜欢听见自己的磕嘣磕嘣。老海盗盯着蝴蝶。蝴蝶是黄色的。又小又纯洁。XK抬眼的时候看见焦黑的沥青地上糊着一层美丽得无以伦比的肉泥。XK情不自禁地就站了起来,拨开唯一的两个围观者,朝那摊肉泥靠近。在肉泥上方的空气中燃烧着一股催人情欲的甜味儿。而肉泥本身则展现出一片催人情欲的绛粉红色。粘糊糊的,香喷喷的,飘扬着些许绒毛。肉泥呈笼统的窄梯形状一直延伸到不远的远方。XK看见一个胖女孩儿。因为她的胖,所以她的形象在两个围观者中就迅速地轻而易举地突现出来。XK看见她穿着一件白底绸衬衫,上面洒满了五彩缤纷的小圆点,就跟一团香草巧克力豆雪糕那么可爱。XK觉得她同自己的蹋跟CONVERSE一样都是珍贵的稀有的于是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文学性愁绪就喷涌出来。
胖女孩儿的声音和肉泥的气味一般甜腻腻。胖女孩儿垂着两只肥手臂说哎哟怎么里面还拌着木头片。XK想想也是不管怎么说楠木比肉要坚实多了。过不多久环卫局就派人来清洗。XK坐在阳光下的马路边家门前看着一个矮个头男人穿着浅蓝咔叽布制服用一把平铲奋力地把那堆肉泥铲起来,倒进一只脏兮兮的胶桶里面。浅蓝色男人戴着口罩眼神痴呆。XK想想也是他戴着口罩又怎么能闻到那股甜甜的催人情欲的香味儿呢。眼看路面即将被清洗干净XK觉得怪可惜的。于是他连忙抽了抽鼻子,企图把那股味道记住。

如果烛光摇曳
LA踱回来,心里高兴。LA开始思考,那摊肉泥到底是谁的肉泥。她猛然对着家门前的台阶坐下去,发出闷闷的一声响。太阳现在呆在LA额头的水平线偏北六十八度角的位置,放射着腌黄瓜色光线。光线铺天盖地地淹没了整条东西横向的沥青马路、一个半肩膀宽的水泥人行道以及临街而建的一排老公寓门前的台阶。并且一直沿着公寓的墙壁蔓延开去。LA想着想着望了望肇事地点。她越过台阶一侧的雕花栏杆看见另一扇马路前的门、另一板雕花栏杆以及另一亩台阶。她看见另一个人。那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她看见他白皙的脚后跟及其之下又皱又蹋的海军蓝CONVERSE鞋跟。那个不是女人的男人正抽着一根皱巴巴的烟,除了晒太阳之外啥都不干。LA回过头来。LA想不出个所以然。她觉得有些渴,就进屋喝水去了。
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止LA幻想自己成为一个作家。在她黑乎乎的屋子里堆满了世界各国的最糟糕的书以及它们所生产的灰尘。她要看它们的时候她就点根蜡烛,那么她就觉得自己特像作家。LA进屋。喝水。被书绊了一交。点蜡烛。照镜子。梳头发。理衣服。然后LA重新出去。
LA朝肇事地点又望了一眼。一个不小心,就又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的烟还没抽完。LA走过去。LA表情平静脸色不错地走过去。

童话正在进行着
XK突然感到一片巨大的阴翳把整个世界的阳光都遮掉了。他依靠他的烟头的仅存的一点星火看见了一团香草巧克力豆雪糕。
我们是邻居。
XK听了点头。
我在你隔壁。
XK听了点点头。
哎哟。
LA坐下。
太阳好啊。
LA说。
太阳好啊。XK的整张脸都陷入了令人目眩的日光的慵懒之中。XK没完没了地抽烟。他看见香草雪糕风情万种地依偎在他脚边,就像从前刚刚被铲进胶桶里的老猫老海盗那样。
刚才前面那儿,LA说,抬了抬同脖子混然融为一体的下巴,出了点儿意外,你看见了吗。
XK摇头。
我倒是看见了。我在想哪,怎么一摊肉泥里,会掺着木头碎呢。
LA说完发现XK没动静。于是LA又说,你知道,我们搞写作的,对这些事情,都挺好奇的。
XK想想也是,大伙儿都有目的了,就自己还没目的。
他俩都平视前方。环卫局的早走了,沥青上的血迹被水洗掉,水又被太阳蒸发干净。现在那块儿沥青跟其他所有的沥青一样,焦黑柔软。车轮碾过的时候,散发出夏天特有的沥青气味。借着这种气味,XK就能想起蝉、雨水和烟尘。现在XK拼命地尝试着回忆起那另一个围观者的脸。XK心里高兴,酒醉般沉浸于无底的脑力劳动之中。

作者: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