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吃狗肉的阿基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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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基米德在我的小说里出现的时候,他是一个和尚。一个彻头彻尾的和尚,念经,吃素,过午不食,拜佛,持戒,布施,坐禅,南无阿弥陀佛,嗡嘛呢贝嘧轰。他为什么成了一个和尚?为什么信佛?阿基米德发现了一些珍贵的事实,他发现浮力等于排开水重,他发现自己可以翘起地球。那又怎么样呢?他问自己,事实只是事实而已,事实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事实是另一桩尴尬的存在,解释不了任何东西,甚至解释不了他的性欲,妈的,他想起他奇怪的性欲就感到困扰,这是些真正应该有理由的东西,但他偏偏无能为力,和他老婆的作爱让他感到悲哀,最深切的来自底部的悲哀。终于有一天,他决定出家了。东方是神秘的,在天空下面的另一个世界,另一群人,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意无反顾的高贵的虔诚的活着。一想到自己将拉开一块秀丽的黑幕,他就激动不已。还有佛教,对,这是怎样的诱惑,他对自己的决定陶醉不已,恨不得马上动身。

但那时的他还是个有责任的人,特别是他老婆,他知道她不会让他走,她是个泼妇,发起疯什么都干的出来。果然当他告诉老婆他要出家而且要去印度的时候,她哀求他想想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日子,想想他们的爱情,然后哭着闹着要上吊,找来所有的亲戚撑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阿基米德象瞎了眼,然后聋了耳朵。最后老婆把阿基米德推翻在床上,剥光他的衣服,又一次让他感受到了澈骨的悲哀。这一次他哭了,象孩子一样,开始的时候啜泣着,然后垂胸顿足,最后在地上滚来滚去。老婆吓破了胆,以为他疯了。邻居一盆水让他冷静了下来。他坐起来,拭干眼泪,面无表情的走进厨房。他老婆以为他要吃东西,殷勤的说她来弄,但被阿基米德扔了出来。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好一会儿,出来了。走到老婆面前,笑嘻嘻的说,他把他的悲哀永远送给她,做为让他去印度的交换。他拿出她的手,轻轻的放上自己割下的阴茎,再正重其事的合上她的手。第二天,他坐上了开往印度的船,永远的离开了她老婆的尖叫和他的悲哀,迎向一个全新的未知世界。

来到印度,恰逢佛教衰落(时代纯属虚构的巧合) 。他跟随一个苦头佗修了四年时间的苦行俞迦,没有进展。他感到很迷惑,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错,老师摇摇头,写了封介绍信给该国的年轻国王,把阿基米德交给了未来的莲花生大士(据,莲花生大士是释迦摩尼转世,出生便优美无比,前半生为转轮圣王,即这里的年轻国王) 。阿基米德在他面前脱光衣服,让国王盯着自己看了两个小时。两小时后,国王邀请他作自己的贴身随从,去了西藏,以莲花生之名发扬没落的佛教。

这是块纯朴的大地,到处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和激情。莲花生大士孜孜不倦不倦的教导这里的人民,让他们日夜不停的聆听,观想,念咒。你听,这是你的心。你看,你可以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别去想为什么,本来就是如此。他举行盛大的仪式,点上千只蜡烛,撒上遍地香油,提醒人们纯洁和光明的佛性,无所不在。他接受人们的供养,陪养人们的虔诚。他用慈爱的微笑迎接信徒,用奇迹说服对手和敌人。从此,西藏成为了佛教密宗的圣地。传说莲花生最虔诚的信徒居住在瑰丽的仙境-香格李拉。

阿基米德其实并没有亲身经历这场伟大的传教。他去了中土。事实是他刚到西藏不久,就碰上了中土来的求经僧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走,只是感到西藏绝不是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于是他跟着他们走了。他隐隐感到自己的未来其实不属于自己。

他不久就投身到德山和尚门下,成为了中国寺院深深丛林中的一个和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念经,吃素,过午不食,拜佛,持戒,布施,坐禅,南无阿弥陀佛,嗡嘛呢贝嘧轰。他这样过了十年。开始的时候,坐禅的新方法把他带到了一个似乎充满无限可能的冥想世界,他似乎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一片雪白的纯粹的纯洁和无限延伸的空间和时间的奥秘。就当他自以为快要接近自己的本质的时候,他发现了另外一个事实:他将要发现一个事实,一个不知道是否能说明问题的事实。他惊恐不已,害怕的发抖,出了一身冷汗。我上当了。他为他找到的另一个无能为力的东西而害羞,惭愧的要死。他病了很大的一场。差点没死。

佛陀承诺的西方净土让他越来越闹火。他为什么从前要相信那些鬼话?死后的世界是愚蠢的!他当着全院的僧人一天到晚骂骂咧咧。阿弥陀佛放狗屁!我们全受骗了!释迦摩尼自己就是十亿骗子的老爹!我他XX的上了你们的当吃了你们的屎!呸!寺院里安安静静。奇怪的是为什么没有人来制止他?更奇怪的是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离开?他一天到晚光着身子在寺院里跑来跑去,索要他的悲哀。偷偷躲在墙角里,冷不妨伸出一只脚,绊倒其他的和尚。跑到厨房里,把自己的鼻屎黏在每一个容器上。在佛堂里放很响很臭很稠的屁。晚上他在院子里哇哇大叫,指天骂地。白天他在禅房外带领蝉鸣,一二三!焦耳!焦耳!焦耳!

有一天他被人发现倒在井边。他一个星期颗粒未进。他大概是想喝水。德山亲自把他抱进了房里。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吃粥。德山正在喂他。德山用说不出来的蒙胧目光看着他。阿基米德却在一瞬间看到了救世主,看到了永生!转瞬间,他的意识又掉进黑暗里。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是白天。他的房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然后他又觉得不止他一个人。有种其他的东西在这里。他环顾四周,发现了一只狗蹲在门口。一只轮廓模糊的狗。他不能确定它的轮廓,但确定它是一只狗。他爬下床,歪歪倒倒走到它面前。这时,狗变成了他的老婆,就是当晚拿着他的阴茎尖叫的女人。他感到其乐荣荣,周围迷漫着幸福的甜蜜,当他再次和自己的悲哀相遇的时候。他摸摸狗的头,傻傻的笑,露出一个月没刷的牙齿,眯缝着胀满眼屎的眼睛。然后捉住狗,去了厨房。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真实的光穿透窗户,停留在厨房的菜刀上。阿基米德用那把菜刀砍了狗脖子。血象红色的金沙,掷地有声。阿基米德象炼金术士一样严肃的烹饪。他放了他应该放的可以放的一切佐料。他回想起自己早熟的童年和神童的美名,他的几何定律,他的物理试验,他的国王,他的老婆,他的悲哀。在他把他们统统回想一遍之后,他作好了他的狗肉。他看着盘子里的狗肉,黑褐色,黏稠的物体。他把这盘东西带回房,放在桌上,关上门。

阿基米德在开始的两天里只是怔怔的看着这盘狗肉。很显然他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这只狗。他也不准备去想。他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狗肉本身上。在他眼中这是只什么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肉作为一个晶莹的世界出现在他面前代表着什么?第三天,他吃了第一口已经腐败的肉,呕翻在地,关于晶莹世界的梦想被推翻。第四天,他吃了第二口,没吐出来。第五天,他吃了第三口,觉的好吃于是又吃了一口,还不坏。第六天,他狼吞虎咽的把整盘吃完,留下了空盘子。第七天,他死了。

据他说,他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可以解释事实的东东,一个可以让他重新拥有悲哀的神秘力量。别人都说那狗是莲花生变的,阿基米德得了真传,所以悟了。其实他悄悄告诉我说,他不是因为吃了那只狗悟的道,而是吃完了狗肉而悟的道,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那只狗或这只狗或莲花狗都没有区别。至于,他悟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作者:nu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