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国王的长眠曲


可能是2069年4月28日。我受卡尔博士的邀请参加人类历史研讨会。研讨会的地点在一所战后遗留的基督教堂。虽然,查理曼说绝不对任何历史遗物进行破坏,但显然,以前我工作的教堂如今已换上了黄金国特有的色彩,比如教堂门口站着的卫兵,以及他们枪头上挂着的那面黄金长剑旗,不过它今天看起来实在毫无魅力,天气像要下雨的样子。

研讨会在下午三点开始,此时教堂里除了几个检查研讨会设备的工作人员以外没有任何人,这个时代再没有人相信上帝那套鬼把戏,没有人来这里祈祷也没有人需要祝福。

在研讨会开始之前,我需要看看书或则小睡一会,借此打发多余的时间。

“阳光在遥远的一端照射着大海,代表生命的起初。急流的海水涌向岸边,水碰触到石块打散成无数晶莹透亮的水珠,在空中闪现短短几秒再次回到大海之中。”

书的开头呈现出一片熟悉的景象,我仿佛看过无数次,不过作者像在暗示什么,我匆匆的翻过一页,避开紧接而来的繁复罗嗦的场景描写。不过结果有些让我失望,第二页、第三页乃至一百四十七页全是景物描写,书中只有山谷、太阳、沙漠、丘陵、海水等,连动物也没有出现,这让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作者在故弄玄虚。我合上书本,闭上眼睛,却怎样也睡不着,于是继续打开书读。空气中漂浮的灰尘进入了我的眼睛,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时,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书中的字也时大时小。

接近书的中间部分。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路变得泥泞坎坷,这边正在下雨,眼前有许多用篱笆包围起来的平房。我朝房屋走去,轻轻推开门,四周的一切让我惊讶不已,如书中写的那样,墙壁是黄色的土砖,角落里有一个石砌的炉灶,看不到桌子和沙发。但我的面前多了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他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并指点身边的棕色木凳让我坐下。

“我等你有些日子了。”他对我说,“把你想问的告诉我,我会尽量回答你。”

我沉默不语,似乎没什么好问的。

“你在想什么?什么时候能回去?放心,书的长度不够你死在这里。你很快将会离开。”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放松点,把你的疑惑表达出来,像你问上帝那样,你来问我。”

我听清楚了,他提到了上帝。我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上帝了,查理曼亲手把上帝杀了,所有的人都看见,从上帝身体中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透明的水。上帝不是人,不具备怜悯同情,它是魔鬼,欺骗是它最擅长的手段。

“上帝并没有死。它活在人们心中。你把手放在胸膛上,闭上眼,慢慢的,听到了吗?那是上帝在说话,上帝无处不在。”

“这是心跳。”

“不。是上帝。”他十分固执,但语气平缓。

“好吧。就算是上帝。你是谁呢?”

“查理曼帝国的子民。利奥三世教皇在圣诞节那天加冕查理曼为罗马人的皇帝。”

“罗马人的皇帝!”我叫出了声,“一千多年前那个查理曼帝国?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每个人都有无数个自己,无数个自己存在于无数个时间片断中,他们同时存在,任何人都具有不一样的命运,有人成为皇帝有人成为诗人。无数个自我组成一个承载巨大信息量的圆圈,其中有宇宙、星球和生命。但没有人因此自杀,因为,他也许是背负这个世界命运的人。就像你我各自的皇帝。你来到这里,是因为另一个你走进了你的世界。一个世界绝不能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个体,否则会产生大爆炸,我想你知道那有多么可怕。”他回答我。

“为了避免大爆炸,我来到了这儿,来到了你身边?”我继续问他。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医生,不是上帝。也许上帝知道答案。”他朝我微笑。

他对上帝的崇拜让我厌恶,我说:“根本没有什么上帝。上帝只是一个骗子。我的家人包括我,我们全是基督徒,我们与所谓的邪恶势力战争了十年之久,最终上帝不仅没有保护我们,反而使我的父母丢掉了性命,直到查理曼创建黄金国,人们渐渐不相信上帝,当然,它本身就不存在,它是一场噩梦。”

“是吗?你所存在的世界太不幸了。你们连同那个世界已经被上帝抛弃了。”

“你不了解。根本没有什么上帝。”

“但是我相信,上帝就在我的身边。”

我们彼此注视着对方,不再说话。

忽然,远方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皇帝!皇帝!远去了!!”

我醒来时,教堂坐满了人。卡尔博士正和台下一位老军官争论。

“阿道夫·魏特曼少校!我再说一遍,预见未来的发展,并非历史学家的任务。历史学家并不是预言家。他的任务是把已经发生的事情尽量忠实地记载下来,或是进行这方面的探索!”卡尔博士说。

台下那位老军官细微的声音让我觉得奇怪,但是我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历史学家,应该从过去吸取营养。并逐渐认识发展进程的趋势。如果历史学家只是简单的收录过去,那么,我想谁都能做好。更不需要开什么研讨会浪费时间。”

我差点笑出声,卡尔博士一定很生气,不过老人的话很有道理。

卡尔博士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神态,他把手指向我,说:“托赫鲁先生,您怎样认为?”

我想告诉他,我刚才做了个梦,那样会场一定会哄堂大笑,我站起身,那本小说居然不见了。我说:“我刚才......”

“皇帝!查理大帝!远去了!!”一个男孩冲入会场,手中抓着一张消息单。



作者:随机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