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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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人骂作下流是在他对第三个女朋友动手动脚的时候。初恋时他太小,稀哩糊涂的和一个女孩相处了三年,长满了痘子的阳光最灿烂的三年,找遍了所有词典也没找到“爱情”的三年,三年的时光全部被她带上了开往高校的列车,他并未因生命中丢失了三年时光而伤心。终于,他在第二次恋爱中找到“爱情”,却发觉它已经被人掳走了,短暂的十天里,他唯一的念头是如何能毫不留情的刺痛她那颗含苞欲放的心。那只不过是个玩笑,不会伤害她的,事后我曾安慰他。他却为自己如此坚决彻底有些惭愧,另一面又恶毒的发誓要尝尝那颗禁食的果子。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走进第三个女孩的生活。下流!她在挣扎中大声喊。只此一声。他在强劲的勃起中动摇了,纵使我百般怂恿。后来我也动摇了,觉得这有些超越了本分。三个月后,他又一次诱惑她,这回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全部。

他气喘吁吁的垂下头,身体上掠过一丝丝惨白。她美丽得像一具尸体,浓重的黑色被鲜艳的红色所称托,我没看到泪水,她也没再那么嘶心裂肺的吼叫。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而那也是他今生最后一次被人错误的评价过。

 

 

那三年丢失的时光仍以魔方的形式拼凑着,它们的这种不谋而合在他头脑中逐渐臻于完美。每一片画面每一缕轻音似曾相识的摧残着他的神经,促使他在享受它们的同时固执的马不停蹄的背道而驰。

嘿,大副(那时人们总是这么称呼他,而至今他还在痛恨自己依然沉醉于这种幼稚的满足感),给我们讲讲你和船长之间的故事。他轻盈的用双臂支起悬于半空的身体,在杠子上避开那些似乎无处不在的缘木求鱼的目光,用恰到好处的沉默掩盖住每况欲出的自豪。这真让他发笑,他们的恋情犹如琼瑶的小说一样在校园的每个角落被人传阅,而他和她在那段唯一能视之为约会的家与校园的路上互相倾诉的却是元素符号、万有引力、不规则动词以及诸如此类的种种话题。在这段不足半小时便走完的路上他始终幻想棗由其在每晚自习后他充当着披星戴月的守护者时棗自己攒足了勇气突然像罗密欧那样凭着月亮向她祈誓。这种奇妙的幻景在他头脑中滞留了太久,终于有一天他绞尽脑汁把话题从古人堆砌的枯燥的文字里转移到莎士比亚的剧作上。“我曾经拜读过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茱莉叶》,那真是个伟大的爱情故事。”尽管与之前的话语衔接得很自然,但在它出口之际他仍然感到有些冒失。“哦!”她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黑暗中的身体摇摇欲坠,“悲壮的爱情!”这悲壮在无垠的空旷中回荡,在他头脑间隙回荡,它足以驱逐他满心欢喜迎来的幻景,却使他迫不及待的联想起二万五千里长征中数不尽的英雄们的事迹。即使是这种令他不免遗憾的交谈仍能使他亢奋得彻夜难眠。

这时髦的感情!他恨不得用手指插入脑中将那堆记忆彻底抠掉。

 

 

第三个女孩几乎可以说是他在街边捡来的。任何一个有充沛精力的男人见到她时第一个想法肯定是不必费太多口舌便可一次性满足自己的性欲。她在陌生人眼中只是一架颇能拨撩人心的泄欲工具。而在她那凄历的愠怒中他终于窥见那放荡不羁的表皮紧裹着的东方人固有的矜持。在他们中了那条蛇设下的圈套之后他更惊喜的发现她尽然还是个处女。她同他一样也在黑洞中遗失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和生活的质量。在这聒噪的空间里,他们的碰撞是如此的必然与璀璨!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

有那么一段时间,即使我百般阻挠,他仍固执的为自己与她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头脑中的猬亵念头懊恼不已。而在那三年里他是那么纯洁甚至有些迂腐。就连在每次遗精前的那幕让他释怀的剧中他都不遗余力的同自己斗争而最终褪去那具傀儡身上的她的形象。那时的生活是多么绚丽,就像所罗门的宝藏一般让人向望。大副!大副!多么恰当的称呼,这意味着他同时兼备船长下达命令的权力与水手们强魄的身体。“这节课由于老师生病改上自习”“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但千万别惊动嗜书者和老夫子”“这个班会的议题是‘我的人生观’”……他下达着一个个简约的指令却以他那种特有的风度打动所有人。仿佛那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生活本身,那里孕育着未来和荣誉和没有铜臭的金钱和“爱情”。直到他满耳皆是领导的威言和同事们的谎语,直到他终于理解她那“悲壮的爱情”的含义,直到他发觉周围每个角落都流淌着铜臭,棗甚至没来得及等我唆使棗便毅然步入这荒唐的蹊径。

 

 

他全身心沉溺于与她的似是而非的“爱情”和厌恶自己对逝去的美好的怀念的痛苦之中。当那些美好摆弄着金光闪闪或丰庸厚碌的某个小玩艺再次邀请他时,他断然拒绝了。他将自己和她锁在潘多拉的盒子里,却不想再打扰什么,更不想什么去打扰他们。

只因一些作祟的细胞让他瞥见自己从前的完美而使他逐渐显得不完美,他便竭尽全力折磨自己欲将这种“不完美”达到某种完美的境界。目睹着他的这种蜕变,我渐渐也感到惭愧。我本可以给他指引一条折衷的道路以使他不至显得如此尴尬,但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无能为力棗那盒子是连我也碰不了的!错误终归是我粗心致成的,这责任纵使我跳进隔壁的冥河中也难以洗脱。总之我一定要在别的什么人身上弥补这个遗憾!

 

就在我寻找那些尚可挽回的过错的时候,他突然闪现于我面前,愤懑却仍不失虔诚的对我叫喊:

倘若我有罪的话,上帝啊,我要惭悔!

 

 

 

 

3.14—3.15/1999

——失眠、公园、集市、寒冷与狂想

 

(……很有逻辑的

对称的

按正好相反的过程

拆卸它直到你回过头来

到达虚无

……)

我追赶

美而矛盾

重重设防 现实的娇造

她含着惨白的笑

嘿!你又在追赶着谁?

冥河的臭水

在我眼中

沸腾三月的寒冷和疯狂

大自然机械沉静冷漠导演

一幕幕闹剧

兔子跳出鹰的视野

被蛆虫咀嚼

愤怒的阿瑞斯剥夺我

爱的权利

涂上芥茉我的爱

被蛆虫咀嚼

啜泣的骨架

与可怜的老文森特

发霉的痘肉卷上大麻

与伟大的骨灰端上摊床

被艺术家们兜售

空洞的呻吟附和着犬吠

称托出早间音乐

梦魇般豪华

所有的女孩

将悲惨挂在肉坠上夹在双腿间抛出

掺杂着眼药水的粉红色性欲

带着漂亮的弧线

被男人们喷出十二小时

以前的荤腥所搅拌

针柏会施舍我落脚之地

它的孤独与我

同在 印着数字的脏纸中

泛着磷光

解冻的混水泛着

磷光

爱情被变卖泛着

最夺目的磷光

给我一平米

我同样

会泛出磷光

而在凄美的三月

早晨我想到了生

或旷世的死亡

围绕着它

跑了一周后才感到

排泄般的释然

(……无可避免的

自行展开然后

再一次折回

虚无之中……

……)

 

 

 

爱之墓

 

生与死隔着永恒

默然遥望,

你我则在生与死背后

各自感伤,

人们说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而它使你更不朽

使我更愁怅。

 

清晨,

我为你扫墓。

带着那古老的誓言

与忠贞的情结,

拭去万年的灰尘

与路人的脚步;

拭去枯黄的落叶

与濛濛的迷雾。

 

黄昏,

我为你扫墓。

带着那遥远的传说

与真诚的祝福,

愿你柔美的光辉

普照万物;

愿你隽秀的碑铭

世间永驻!

 

孙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