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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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日添加的新内容)

我家附近有一条巷子叫三省里,大概是说人必每日而三省之的道理。

嬉皮穿过潮湿昏暗的陋巷,午后的阳光很安静地洒在身上,这里有很多家属楼,阳台上晒着各种颜色的衣服被褥被个把老太太用力拍打着在阳光下溅着金色的灰。

住在三省里附近怪不爽的,谁有闲工夫每天去回想自己的错呢?也许是给个机会自己好找理由开脱的过程吧。搞笑的是三省里的尽头有家派出所,经常看到穿制服的条子臭着脸逡巡出入,可是这并不阻碍周围的特色第三产业如火如荼地开展。

嬉皮穿了一件迷彩外套,在小店租了几张碟片,付钱的时候不小心把烟灰落到了CD匣上,那张唱片的封面是一个眼神迷乱的中性人,嬉皮对着那家伙两性兼具的器官观察了半天,仍然有点费解。

最近穷的要命,但还是在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去履行当富农的快感。前几天发现了一张据说是村上推崇的100%天籁之作,结果上当了很一般,我其实不懂什么叫音乐,只是因为看的影视作品多了,总觉得生活是应该有不同的背景音乐的,体验随着心情转化的音乐或者是随着音乐转化的心情成为我听音乐最原始的动机,但也许……......只是寂寞吧。

嬉皮的影子在嘈杂的街上被拉得不长不短,菜场门口的小炒档在这个时段仍然生意兴隆,混合着垃圾堆和污水沟的气味传来的被旺火喷热的猪油挥发的味道,穿透了嬉皮脆弱的胃部加速了12指肠的蠕动,妈的,为什么看起来越不卫生的东西吃起来越香呢?甚至连闻起来都要命的钩人心魄。

时间依然在生活的前面自顾自地行走着。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钟每一秒的流淌,永远轻松地没有任何负担。但好象有什么东西逐渐蜕去了,分不清究竟是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了。如果可以这样无谓地过下去一直走下去,终点会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在哪里呢?在外面。什么时候过来啊?不知道呢。干嘛呢?……嬉皮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太阳很刺眼这时候不知从那里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笛声在这条肮脏的街上象是要吹落了梅花。听到了没有?听什么呀。嬉皮没有回答,就这样痴痴地听着,好象只有电话里的呼吸渐渐渐渐放大成困惑和慌乱。无边无际。忽然快要被吞没了般地丢掉电话。想逃。

我知道我站在人群里,挺傻。

柏弛坐在办公室里有点犯困。对面的老妇女悠闲地织着毛线,后面有一帮家伙在打牌,嘴里骂骂咧咧地把平常积压的戾气一并借此发挥出来。无论是因为孩子上学的困难还是对薪水太低的抱怨还是老跟一个人做爱的无趣或者是对职位久爬不上的愤懑都借着打牌一古脑发泄到看不顺眼的对家身上了。柏弛更困了,眼睛不想睁开。这个时候这个年纪应该是去想念着一个人的。只想想念着那个人。

我的确是在找人。不知道长什么样。我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谁规定你们知道的我都得知道啊。我喜欢听摇滚。听不懂也喜欢听。喜欢不一定非得懂啊。我懂的东西我都不大喜欢。我不懂爱情。你懂吗?谁懂呢?懂了就不叫爱情了。

太阳躲到云里去了。对面的大厦顶上好象站个人呐。柏弛忽然象打了吗啡一样来劲了,冲到座位上抓起眼镜带上。真的有个人呐,看起来象是要往下跳的样子。好啊好啊,厌世容易弃世难啊,大家都厌世但很少有人舍得放弃的。柏弛专注地遥望着对面,太远了看不真切实在很遗憾呢。5分钟过去了,怎么还不跳呢?同事凑过来,看什么呢?有人要跳楼。真的吗…….狗屁,看清楚是清洗大楼呢。是……吗?往下看,真的,下面有几个人栓着绳子和桶凌空吊着是清洗大厦的工人。悻悻地摘了眼镜,真……无趣。

我讨厌工作。没原因就是讨厌。没喜欢的工作。我喜欢呆着。不是发呆,当然发呆也是挺让人高兴的。不,我经常发呆。就是因为经常所以才习惯了习惯了慢慢就找到高兴的感觉了。是啊,能让自己高兴也挺不容易的,哪那么多高兴的事儿啊。也没不高兴,哪那么多不高兴的事儿啊。谁没事儿让自己不高兴啊。平常不干什么,就呆着。是没意思,我就是一个没意思的人。你有意思吗?人都挺没意思的,活着本身就没什么意思。 真该感谢厄尔尼诺现象让这个二十世纪最后的冬天充满了阳光。柏弛在一屋子浮动的灰尘中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听啤酒放了一张山地民谣上网。那张碟录了很多原住民的劳动号子伴着潮汐的起落徜徉着,这样在网上冲浪是不是有点真的象在海边了呢?难得的轮休可以让柏弛好好的穿着老棉袄蜷缩在家里晒太阳。住户众多的小区几乎每一个窗口都能传出饭菜的香气,但是应该还是会有一个阳台上有象柏弛这样无聊的人把唱机的音量开到MAX看着天空抽烟吧?那时候好象没有云,周围也正好没有人,世界静止了。只有音乐在向前执着地奔跑着只有烟在轻轻地喷发中汹涌着。

我的手相有什么看头啊,还不是跟你的一样。我不用看都知道。你感情线很深,用情很专一,事业线不短也不长,继续努力会小有所成,生命线很长,有的活呢,健康不健康就保不齐了,少抽点烟晚上少到外面混或许能长命百岁。是啊是啊,那样活更没劲。我怎么知道?我用情也专一啊。爱信不信。我跟谁都这么说。过去的事不想了,真的不想了。

嬉皮把手蒙在脸上从指头缝里看太阳,除了光还是光,但垂下眼会让周围变的很黑。这就是嬉皮要的结果。因为站在太阳里的时候会以为自己是被神眷顾的人所以一切都是分外的光明,一直站在太阳里的人是不会知道黑暗的滋味的。但其实离开了才知道那不过是一种幻觉罢了。懒洋洋地被暖包围着的时候竟然无法生出任何快乐的分子,好象肺里最活跃的空气被抽光了只剩下一个晒着太阳的壳呢。

昨天我又到AM:PM去了,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茫然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象我一样茫然但起码看起来是这样。越来越浮躁。…….我想不出老了会什么样。但就是一天一天的老了。生活从没有象现在一样只是单纯的吃着睡着活着。但无比的脆弱。有时候听着D.C的歌会有种想哭的感觉。

嬉皮咬着嘴唇向后退一直退到桥的那头,在一个刚好没车过来的间隙使劲地向前奔跑。BABY-G在一个全垒打的姿势中以漂亮的弧线向江心做自由落体运动,只剩了一条线,只剩了一个点,只剩了一个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旋涡……只剩了静静地流淌着的江水和静静的流淌着的23岁的下午。

有天我听到唱片店里有首歌唱着:/你的手表还给你,让时间暂停,想重新来过,是过分要求,爱已经破了洞/。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口袋里没有钱,单身贫民的感觉真让人不爽。好象只剩下自己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和我一样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呆在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呢?

胳膊在栏杆上撑的久了,好象有点酸胀。数不清有多少云过去了。太阳暗了又明了。远远的看不到天的深处。舌头被烟侵犯的有点麻麻的。唱机嘎然而止。停顿是一件分外可怕的事。柏弛从阳台上回到屋里,眼睛看出去一片漆黑。

胳膊在栏杆上撑的久了,好象有点酸胀。黑呦呦的油轮载着煤、砖、水泥、黄沙缓慢地从桥那边驶到桥这边。远远的看不到天的尽头。麻烦帮我们照张合影好吗?欢乐地跳跃着的年轻的游客举着傻瓜相机。嬉皮微笑着,好啊。

柏弛换了张拉丁爵士,把自己浸泡在沸腾的吉他声中。打开冰箱找到一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速食面丢到微波炉中。上次看CHENNEL[V]的时候看到有个栏目的片头用的全是彩色的泥人,是夫妻俩面无表情地看电视,然后女的象拉开冰箱门一样拉开丈夫的肚子,里面全是各种饮料和食品,拿了一样,再关上,俩人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电视。柏弛把旋扭定到指定位置,真的,其实爱情到了最后不就是成为了彼此的冰箱、微波炉、电视、电脑、HIFI……柏弛打了个哈欠,自嘲地笑笑。

不用谢。嬉皮对着相拥而去的年轻夫妇的背影出了会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很多年前也曾经和人徒步走到这里,只不过是晚饭后随便地说了句我们走到长江大桥去散步吧,真的就一分钱没带地穿着拖鞋走过去。本来是想走到桥的中心去说一句话的,走了很久很久,走完引桥实在走不动了,于是只好走回去,结果也没说。什么都没说,沉默着走到夜深才走到家,那个时候累地只能喘气了。这个世界上哪来的浪漫呀,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嬉皮伸了个懒腰,自嘲地笑笑。

用筷子挑着泡面努力地扒拉着,象是要和谁赌气似的,那就看看能不能在3分钟内吃光它。柏弛看表,然后对着泡面默念着世嘉摩托车的开场白:ONE、TWO、THREE、GO!

开了自行车的锁骑上,向着城市的方向努力地蹬下去。嬉皮破旧的BMW在车多人挤的街上走着之字,象黑键在白键中断续地跳动着。穿过两条街后,嬉皮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漠然了。

 

慢慢地,慢慢地,城市的喘息由轻及重,随着光线由黑到彩的变换。震荡的夜过后,清晨变得越来越浑浊。当B★Witched的鼓点猛烈地响起,细胞开始不由自主地JUMP DOWN。

嬉皮在盥洗池畔刷牙。镜子中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盯着注视了半天,滋着一嘴牙膏泡沫挤出一个颇为滑稽的微笑。时钟指在8:00。时间好象从白色的泡沫中滑了进去,象一个无底的深洞。

时间好象从白色的泡沫中滑了出来,象一个无底的深洞。时钟指在8:00。盯着注视了半天,带着满脸的刮胡泡做了一个颇为无聊的鬼脸。镜子中是一张有点惫赖的脸。柏弛手持百灵在下巴上迅速的游移。

套上仔裤。

系上领带。

休闲外套。

笔挺西装。

嬉皮把本色欧莱雅旋出1/3,在嘴唇上画个入字。

柏弛摸摸光滑的下巴,挤掉了一颗危险的青春豆。

关门。

交通高峰期,十分拥挤的马路。天蓝的吓人。空气十分冷冽。光秃秃的树叉不断地倒退。阳光从楼层间隙泻到长长的堵塞的车辆上,金属漆和普通漆焕发着不同的神色。穿虎皮的交警狡猾地躲藏在护拦后。红灯的时间越来越长。嬉皮单脚撑地,仰望着高高挂着的数字缓慢跳动。一个戴红帽子的过来,手里拿着一摞报纸。

谢谢,我从来不看报纸。

柏弛坐在有着居委会流动摊点红旗嘉奖的老张豆腐涝旁温柔地谢绝了红帽子递过来的报纸。

谢谢,我家已经订过了。

红帽子骄傲地解释:改彩版,免费赠送。

是吗?那就看看吧。嬉皮在红灯变绿的瞬间把彩报丢在前篓里箭一般灵巧地冲出。

好吧,反正不要钱,包蒸饭也是好的。柏弛笑嘻嘻地接过报纸包住刚买的乌米蒸饭,使劲咬了一大口。

电梯颤巍巍地晃着晃着,拥挤的不留一丝间隙。两个女人在众人的屏息静气中高兴地谈论着昨天到古今买内衣的过程。气氛异常诡异。能听到不知是谁的WALKMAN中传出的CARAMEL,连续的"I KNOW……I DON'T KNOW……"反复吟唱着每个人心中的困惑。在停顿中,有个人用彩报挡住自动门,奋力地从柏弛后面挤了出去。

柏弛泡好一杯陈的茉莉香片,举起沾满油迹的彩报认真地读了起来。视线被一条征婚启事吸引住了:某男,貌似一介书生,学历虽不高,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柏弛哈哈笑了起来,真厉害,不是普通的弱呢。

高高举起的彩报放了下来,嬉皮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撇撇嘴,什么鬼征婚启事嘛,大概是个白痴写的,脑子有屎。梁小姐?有。象投降一样高举着手,嬉皮拘谨地走了过去。应聘是吧?先填表。…….是。

太阳无声地传诵着移动的轨迹。嬉皮坐在麦当劳临街的落地玻璃前无聊地数着过往的行人。悬空的电视在循环播放着一支很搞笑的广告,温柔的音乐过后,啃完鸡翅的美女眼睛频闪灯般的快速眨动并且微笑。来回出入的行色匆匆的人们和店内亲亲密密嬉笑无间的情侣,手持2元圆筒纷纷翘着舌头技巧地舔着。没什么区别啊。大家都没什么区别。也许唯一的区别仅仅在于嬉皮在等待而已。

今年以来好象一直不在状态。陷入等待中。渐渐无边无际。生活越来越象网。我的状态却总是OFFLINE。掉了只要短短的一瞬间,但重新爬上去却要花上数十倍的时间。似乎,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疯睡百年,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狗银贱已醒呢?

自懂事以来,白天一直是黑白的、凝固的,而夜晚是彩色的、流动的。不知是色泽的关系还是情绪的关系还是……肌肉放松度的关系。但其实是象快融化的双色冰激凌一样会在交接的地方血肉模糊。正如生息不止的市民阶层把工作日看做是默片,把双休日看做是黄金档的剧集一样。前者是沉闷得几乎窒息让人迫不及待地快进,后者则是巴不得能连续播放一旦被广告占用时间就气得要骂娘的。不见得那么好看,但因为不想看默片,是故在心里把精彩人为放大,以便可以让希望中的懒散时光能无限制的膨胀下去。

柏弛坐在AM:PM的吧凳上注视着对面,朴实的歌手正专注地调着吉他的弦。来的有点早,还没什么人。空气离变成令人麻痹的有毒气体尚有一段间距。音乐也还没有嘈杂到足以能令人感到生活贫穷得几近侈糜的程度。唯一的女客好象来的更早,一支科罗那和一根烟已经点缀的很寂寞了。柏弛看看自己,笑笑。好象有点饿了。

名字?

无聊。老三篇。有人说现实生活中的失败者能在网上重拾自信的几率要大于在现实生活中的成功者。这肯定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推导很简单,因为…….现实中得志的人不会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虚拟的网络中,因为美丽的精神时光在越来越无聊的流泻着的浪费,是一种只有酸葡萄才能体味的快感。

叫我小她好了。你呢?

大家都他妈很无聊。

我叫罩魁。

柏弛举起手中的酒瓶礼貌地和对方碰碰,并且对对方的不可置信微笑。递烟并殷勤地点火。身体随着节奏来回地晃动,烟在唇畔很周到地喷向不触及到对方的范围。要注意细节,脑子里这样想着,面无表情的脸被光映得忽明忽暗。

不常来。因为还没碰到有趣的人。

嬉皮带着耳脉听着英格码在键盘上熟练地敲着。

真的老看见我啊?开玩笑,不可能吧。

柏弛熟练地嗑着瓜子,手上脏的黑漆马污的。

我喜欢听俗歌,什么你是风儿我是沙、刨冰进行曲之类的。嬉皮撇嘴,已经打算撤到别的地方。

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我什么都会。最擅长用山东话唱美酒加咖啡用六合话唱流浪的人在外头亲爱的妈妈。柏弛酷着脸认真地说,是演绎,演绎。

哈哈。

哈哈哈哈。

2000年快点到吧,我就可以去天堂了。

夜里,柏弛走在无人的街上。麦当劳的大M在黑暗中看起来象俩笑得几乎没的的眼睛。傻乐什么呀,呆的一匹。街上到处是垃圾。也包括我自己。柏弛拱进24小时营业的台湾快餐店,要了最廉价的东西为的是一头扎进厕所解决刚才在酒吧产生的啤酒问题。

对聊天室的人踢出最后一记佛山无影脚,嬉皮活动了一下长期握鼠的右臂肌腱。下线,关猫。把堆在电脑桌上的梅子包装袋和苹果核橘子皮清理掉。吃太多的垃圾食品,把耳脉的VC开到最大,长时间注视屏幕,没时间睡美容觉etc.……如果这样还不会早死,真的是天理难容吧?

柏弛呈大字型重重地倒在床上,放松,并且感到筋疲力尽。

嬉皮呈大字型重重地倒在床上,放松,并且感到筋疲力尽。

又过了一天。

柏弛望着满墙的赤身美女和当红名模心神往之。

嬉皮注视着床头边的偶像照片,把它反扣过去。

关灯。

黑暗里好象有人开始轻声的唱歌。

寂静中分不清是猫叫还是婴啼。

空泛的茫然。

当时我和她(他)眼睛之间的距离只有100公分,但是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这双眼睛的主人才能够爱上我。如果老天能给我一次艳遇,我会每天孝敬上一杯碗面(注:是面霸120或飞碟炒面哦),如果非要在这次相逢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明天。

 

我们对于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往往在当时是不会意识到它的重要性的。一定是会在岁月如水的经年过后,才能浮现出一点片段的背景和也许是完全不相干的细节。那时我们才会恍然的发现竟然已经花费了若干年的惆怅来凭吊那发生时刻的瞬间。

而故事仍以持之以恒的速度在每一块不同的土地上和每一片相同的天空下重复地轮回着。

男人和女人邂逅在大屠杀纪念日。当时这个城市上空正弥漫着长久起伏的警报声,为了纪念一个有30万人死去的惨烈过程。因为这个过程几乎成为这个城市也许是唯一能被世界记住的标志。就象一个耻辱的伤疤,永远也无法磨灭和淡忘。但时间毕竟在缓慢地滑动着。在滑动的生活中,我们并不知道历史的作用力究竟还能残存几分。

就在这样一个以警报来提醒历史的痛苦的日子,男人和女人注定了要以亲吻开始他们之间崭新的痛苦。

男人象这个城市里大多数男人一样,他的名字叫赵奎、赵奎奎或赵小奎。

女人也象这个城市里大多数女人一样,她经常被不熟悉的人称呼为小她。

赵奎已经不记得他们是如何开始的了。但是赵奎惊奇得发现自己在回想时居然记得他总是不得不在她家路口的电线杆下等她,离他1米远的地方是一个垃圾桶。这个总是散发着异味的垃圾桶被不断地刷上红色、黄色、绿色........他喜欢在看到它颜色变化的瞬间揣摩她的心情。垃圾桶和女人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是他在抽第78支烟的时候思考出来的。

与赵奎相反,小她仍然记得那天风很清花很香阳光很灿烂他们在天桥上相遇眼对眼茫茫人海中望过来他只看到了她。

赵奎听她这样描述的时候骂了句扯蛋。真相不可能是小她爱看的漫画书中所描绘的那样。他绝非是周身发光的出场,背景也绝非是鲜花白鸽或者飘浮在风中的樱花瓣雨。他只是在小她下夜课的路上很随便地说了声喜欢。那时他们刚吃完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呼吸中还带着让人尴尬的鸭醒味。只不过是帮她多要了一碗汤而已,在赵奎看来小她的眼神已经变得很温柔了。

小她知道生活是很平淡的,也是很真实的。所有可能和不可能其实只基于一种无限动力的创造性的发掘。即使一对很普通的男女,也可以造就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那时候他们都喜欢听LOVE WILL KEEP US ALIVE。那时侯他们相信爱情或者可以棗不朽。

她买了两条金鱼。

送给赵奎的那条叫卵子。

自己留着的那条叫精子。

一条金鱼的寿命非常短促。

但爱情的寿命也许比一条金鱼的寿命更短促。

小她只希望自己爱情可以在金鱼死去前保持新鲜。

赵奎和小她是这个城市中再普通不过的男女了。他们关于爱情的话题可以写一本关于金鱼的观察日记,或者一本关于精子和卵子的存活几率研究。

我的精子…….

你的卵子…….

小她抱着电话盘腿坐在堆满衣服羽绒被毛毯的床上啃着苹果照着镜子咯咯的笑着。

你的精子…….

我的卵子…….

赵奎坐在马桶上抽着烟一边夹着电话一边试图用一只手大力拽断卷筒里的草纸。

精子在小她家的窗台上映满铝合金钢窗玻璃的蓝色,悠闲得就象是游在海里一样的自在。

卵子在赵奎家厕所的水台上充分吸收了臭氧和甲烷,拽得象是可与洪教主一样寿与天齐。

木质音箱中的吉他清脆得就象是弹在耳鼓里。唱机中有人唱着淡淡的蓝调:我以为走下去会是一种默契…….

我以为走下去会是一种默契。

有人说: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说这句话的人一定自以为经历过爱情。但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听着ISLA DEL SOL这样轻快的曲子也会伤感地想落泪的感觉吧。如果不能拥有,永远的记住又有什么意义呢?命运没有预告的在冬季冻结的时候,满街都是泛红的树叉,双层巴士在那之间穿梭着。瞻园路的小巷沾着湿意从偶尔路过的行人的车铃中碾过,那时侯抬头望出去,就只有飞檐外的一小块天空。

其实,爱情在金鱼还没有死去之前就已经腐烂了。

那时侯小她站在赵奎的面前,把精子还给了他。

真遗憾,本来还想让他们来个世纪之交呢。

赵奎面无表情的说。

小她转身而去。

一切就象从来没开始过也很好。

分手后,小她一个人去做陶。在一个落着雨的天气里,要了壶铁观音。沾着泥巴的手用力地破坏性地捏了一个没有形状的东西。架子上是别人做好等着烧的坯子,其中一只上写着笨拙的摷薷液寐穑繑。小她笑笑,出了门抬头看看天,很想哭。于是返回去要回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东西,找了个垃圾桶摔了进去。垃圾桶和男人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是她在失恋后第78个小时思考出来的。

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这样和那样的事情发生。小她每天在城市里穿梭着,她不知道自己还期望什么。并且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够期望的。她和朋友们在周末到酒吧去喝酒蹭烟抽,听听乡村和摇滚,然后沾着满身满头的烟味和酒气回家睡觉。运气不好的时候碰到酒吧里没什么人,那个主音吉他手会弹两首伤感的曲子,不开心的事就想起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时间就这样在点一支蓝骆驼的瞬间打发掉了。

就在下雪前的一天,小她碰到了赵奎。她心慌意乱地走掉了,找到朋友趴在朋友肩上半天不肯起来。朋友说,惯性只是惯性罢了。那天真冷啊,冷的好象要让所有的记忆都凝固住。然后,她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我每一天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小她象听到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狂笑了起来。她一直都没有哭过。我现在过的挺好的。真的。没有你我过的比以前更好了。那时候她想到的是大话西游里的一句话: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需要吗?不需要吗?需要吗?不需要吗?………不需要吗?

小她打算在落雪前买一件大红色的衣服。明年是她的本命年。她希望自己能过的非常平安和顺利。人生还有什么是比平安和顺利更重要的吗?既然幸福是一种奢侈,最起码应该给自己一些廉价的快乐。

小她仍然微笑地等待着新世纪的阳光,她的眼睛仍然明亮……..

 

柏弛坐在影城的航空椅上静静地看完了这部电影。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散落在后排的座位上。象这样的片子看的人并不多。但也许是因为时间不是卖座的时间的关系。片尾曲响起,是贯穿全片的ARMIK的吉他曲。它忧伤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旋,让柏弛无法自抑,终于落寞地走了出来。

嬉皮趴在天桥上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工人们把王菲的精彩百事广告撤换为另一幅电影预告。那是关于本城的圣诞贺岁片《南京的森林》的巨幅广告。设计的底色是一种清澈得逐渐凝重的蓝调子,一只晶莹剔透的鱼缸里有两只金鱼傻头傻脑地游着,鱼缸底部是一片广袤的黑色森林,倒映在鱼缸顶部是一个城市繁华夜景的缩影。在广告的右端写着这样一句话:爱一个人不如去爱一条狗。

真是精辟啊。嬉皮叹了口气。我喜欢整个片子兰色的基调。

真是精辟啊。柏弛点了点头。我喜欢整个片子的背景音乐。

阳光灿烂的中午,热闹的市中心街口,连风吹过来都带着路边盒饭档的大排的香气。他们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微笑着回味着片中的剧情,因为那就象是发生在每一个人身边的事一样。然后,走向彼此相反的方向。

圣诞老人,圣诞老人,你能给我什么礼物?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真的?

当然。

如果我说我想要幸福呢?

只要你虔诚的许个愿,明天醒过来的时候幸福就在眼前。

你的意思是明天早报公布的600万体育彩票大奖的中奖名单上会有我的名字?

………..

嬉皮露出狡捷的微笑。

我的意思是明天早报公布的600万体育彩票的中奖名单上没有你最恨的人的名字。

………..

柏弛露出狡捷的微笑。

 

对柏弛来说,澳门回归的实际意义也许仅仅在于单位能发点福利以及多了一天的假期,除此之外它在个人生活上的影响并没有它在政治上的影响那么深远。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这其实是本城大多数市民的想法。他想。

柏弛顶着中午的太阳站在鸡鸣寺的塔顶俯望苍生。正值佛祖的生辰,身披袈裟的比丘尼们庄严地进行着法会。黑色的钟磬被敲击出清脆的呻吟随着大殿中吟哦的佛号和殿前香炉中缭绕的香火在整个天地间孤独地回响着。

他把一根烟蒂弹出塔外。

烟蒂带着微弱的红光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一根烟蒂能引发一场大火。

那时他并不知道,180个小时之后会有一根同样的烟蒂坠落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小柏你要想清楚啊。

我…….已经厌倦了。

工作嘛我们大家都厌倦啊。

不是,我是厌倦想清楚了。

负责清洁工作的小尼在扫地,扫帚在水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和嬉笑着的善女们拎着布包从报恩柜后把钱币统统抓出的哗啦哗啦声就象是在寂静的午后下过的一阵太阳雨。从百味斋靠窗的角落看出去,玄武湖的水面微鳞荡漾,快艇在疾弛后掀起两道久未平息的白浪。柜台后的服务员操着老城南腔叫卖着:平安干儿平安干儿。柏弛慢慢走下台阶,回头仰望,大殿上写着金煌煌的大字:度一切苦厄。他把兜里的辞职信掏出来,投到香炉中烧掉。有些事是永远也无法想清楚的。

对嬉皮来说,澳门回归的实际意义也许仅仅在于老友用新发的奖金请她在三省里撮了一顿价位适中的洪泽小鱼锅贴,除此之外它在个人生活上的影响并没有它在政治上的影响那么深远。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这应该是本城大多数市民的想法。她想。

嬉皮一个人在鼓楼广场上买了杯冰凉的可乐乱转。老人们在晒着太阳穿着袜套踩着卵石缤纷的健康步道。BABY和狗蹒跚地漫步,满载着主人的宠爱怜惜希望以及不尽的精神寄托的牵袢……修葺一新的天桥上没有一个乞丐,少了熟悉的二胡声,让站上去的人有点寂寞地看着下面的车来车往。

我的LONG VACATION好象快渡完了。所谓的新工作也好,新年开始新气象也好,不过是一个自我安慰罢了。一把年纪了才要重新开始真可笑。我渺小如城市里的一只蚁,并且或许是一只白蚁。完全无法抱怨造化弄人,营营役役都是命运的诡计。但我安然苟且。这是蚂蚁的天性。即使懒惰也仍然坚持要自我标榜为个性主义。

嬉皮在马祥兴隔壁的小店里买了包烟,然后把脸贴在蛋糕店的玻璃上看师傅上花。马祥兴不仅没有拆掉还推出了时令菜清真羊杂汤来,充分表明前一段时间的拆迁公告只不过是一种商业炒作的惯技。嬉皮想到小时侯上政治课时,老师说资本主义就是在金钱上蒙上了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看样子,在临近世纪末的时候,商业意识一贯不太浓重的本城商家终于也学会了。小时候写作文老是喜欢用下个世纪如何如何来结尾,并且喜欢用3-4个感叹号来表示情绪的高涨。那时候觉得象在说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有几亿光年,浑不着痛痒,百无禁忌。一眨眼,居然离下个世纪只有寥寥无几的数天光景了居然真的一成不变地活到了下个世纪居然…….连等待已久的世界末日也始终没有到来。

不过也许真的已经是世界末日了。说不定我们其实已经是活在地狱里,而自己还没有这种意识。因为好象一切都混乱了、疯狂了、麻木了、冬眠了。越来越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结果的生活着。但还陷在加州旅馆式的温情中难以自拔。渐渐糜烂渐渐糜烂渐渐糜烂……

写在这里吗?

嬉皮在聘用合同上工整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不好意思,我的字写的不好。

柏弛在婚礼签到簿上工整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无论如何即将要有进帐了,嬉皮长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破财是少不了了,柏弛长出一口气。

然后抬起头,对面前注视自己的人挤出一个满脸堆欢的虚假的微笑。

 

ICQ菜单上的好友图标只有圣诞老人是彩色。还活着?

ICQ菜单上的好友图标只有口袋怪兽是彩色。还活着。

嬉皮在键盘上敲击如行云流水:无聊。

柏弛在键盘上敲击如流水行云:me too。

讲个黑色笑话给你听?

好。

从前城市里有两个人,有一天他们无聊了。其中一个提议扮狗。另一个连声说好。于是两人就在街上狂吠。

:)

一个说我是沙皮狗。另一个说我他妈是拉丁猎犬。旁边一个人奇怪了,问有区别吗?两只狗异口同声地说区别大了。那人问是什么区别啊?你猜狗怎么回答?

嬉皮笑笑,在动作栏里选择了撘,然后点发送键。

柏弛笑了。

然后就是时间静止的沉默。

 

平安夜的am:pm狂欢的状态异常沸腾。嬉皮去的晚了,简直挤不下人。呆了一会儿,随即离开。那时侯城市明亮得接近疯狂。

柏弛上了线,黄色的信封不停的闪动。一封来自一个几乎是陌生地址的emill。主题是:我想在平安夜拿着红气球站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嬉皮坐在双层巴士顶层的最后一排位置上,这个时间几乎没什么人坐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就象她的心一样。五颜六色的行人在街上接踵着欢笑着,她曾坐在这个位置上咬过一个人的衣服,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柏弛双击黄色信封,标准的宋体五号字。看下去,信的第一句是:“我家附近有一条巷子叫三省里,大概是说人必每日而三省之的道理。”…….

Am:pm里的吉他手微笑着说::“下面love will keep us alive。”欢呼和口哨声。吉他拨出熟悉的旋律,在整个城市上空徘徊。

双层巴士在红灯的街口停驻,路旁商店门口树立着一个硕大的圣诞老人。嬉皮注视着圣诞老人,慢慢地浮现自己曾戴着红色的圣诞帽手持气球坐在飞驰的摩托后座上幸福地微笑。

柏弛坐进的士前座,指了指城市中最高的闪着红色信号的地方。夜里它的美丽轮廓被灯光勾勒的分外清晰。

I was standing

All alone against the world outside…….

嬉皮慢慢地沿着汽车坡道走上去。她的影子被路灯被拉的很长很长。转过弯,紫金塔巨大得迎面扑来。

与紫金塔的距离越来越近,夜里的风从车窗吹进来非常的寒冷。柏弛拉了拉外套的领子。

You were searching

For a place to hide

嬉皮站在大桥上扔手表。

柏弛穿着棉袄在阳台上晒太阳。

Lost and lonely

Now you're given me the will to survive

柏弛呈大字型重重地倒在床上,放松,并且感到筋疲力尽。

嬉皮呈大字型重重地倒在床上,放松,并且感到筋疲力尽。

When we're hungry……

Love will keep us alive

嬉皮站在超速电梯中按下顶层的按扭。

柏弛站在出租车旁付钱,飞奔进紫金塔。

Don't you worry

Sometimes you're given me the will to survive

嬉皮和柏弛在巨大的电影广告前互相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The world is changing

Right before your eyes

双手撑在璇宫的扶手上,嬉皮注视着城市绚烂的夜景。璇宫不为人知的旋转着,就象世界在不为人知的改变着。城市的每一条街道都饱览无疑,就象站在半空中一样。

柏弛从电梯中走出,一眼就看见一个背包上栓着的红气球。她的背影象是在那里见过的样子。柏弛停住脚。久久地注视着,回忆着。

Am:pm的吉他手深情地唱着:now I've found you ,there's no more emptiness inside…….

嬉皮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忽然背后有个人说:我头一次看到栓着红气球的沙皮狗呢。

嬉皮的身体有了片刻的停顿,然后咬着下唇笑了笑,但是没有回头。

她把烟蒂弹出窗外。

一根烟蒂能引发一场大火。

那时她并不知道,180个小时之前曾有一根同样的烟蒂坠落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烟蒂带着微弱的红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在它的下方,城市流动着异样的华彩。

忽然绽放的烟花让空气中弥漫着撒豆子的声音。据说撒豆是可以驱邪的。美丽而绚烂的烟花在宽广的夜空中蓦然散布,就象金鱼的尾巴摆动一样的短促。

但是烟花仍在点亮着每一双仰望的眼睛。

When we're hungry…….love will keep us alive。

尽管远远俯视下去,整个城市就象一片濒临绝望的森林。

 

 

 

 

(完)

 

我是一个危险的屁

在你的身后搞臭你

 

我是一个危险的屁

在释放后销声匿迹

M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