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地方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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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着,要不何华琴在,要不张锡瑞在,反正门开着,我进去了。我喊妈,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女正在洗衣服,她没有听到,门是开着的。张锡瑞在墙角围蜜蜂,这个季节蜜蜂不是那么勤劳。何华琴问我吃点什么,我说随便,于是她就叫张锡瑞去买年羔,她掏出10块钱,做了个向后转180度的动作,把煤气灶点着,开始在锅里放一些油。我说今天我是从汽车西站回来的,票价比以前便宜5毛,说完之后上楼看电视去了。
我已经好久没看电视节目了,在杭州的出租房里没有电视,我很喜欢看电视,尤其喜欢看《动物世界》,还好,我开电视把频道转到中央台,赵忠祥刚好在解说各种不同动物的心脏和生命的关系。大象的寿命是三十年,而老鼠却只有一年,可是它们在一生中心跳的次数基本相同。我坐下来一边吃桔子一边看还一边在房间里四处转。何华琴把炒好的年羔端上来说大蒜地离这里远所以没去割,问我要不要紧。我说没事的,把门关一下,便坐到床上带上眼镜继续看起来。后来节目里介绍了一种在南美洲的鸟,叫蜂鸟,它们很小,翅膀的煽动是鸟类动物里最块的,那也是因为心脏快的缘故,所以它们的寿命远远没有那种叫树懒的动物来的长。树懒它整天挂在树上,晚上才出来找点食物,如果碰上不好的气候,它们就完全不动了。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舒服极了。
我似乎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还是组织事物的能力?我不知道,我最多只能用一句话或一段话把一件事情,一件物品说清楚。今年的11月中旬我回了一躺家,在路上,我看到马路边的稻田差不多已经收割完成,还有农民挖的一些小麦垠,它们笔直通向看不到的远方。我使劲地看村子后面的后门山上,在那里有我家的一块土地,上面种满了茶树和棉花。山的背面还有一座坟,有个叫英老办的小女孩就被埋在那里,现在想起来都差不多忘了。太阳快要落到山的那边,我走在回家的马路上,村子里房屋上有几注冒出了烧饭的烟,它们不是坡的就是旧的。
吃完饭,我打算抽会烟,我在找地方抽烟,我把剩下的半包烟带了回来,结果没有找到就走到阳台上,何华琴正在手红薯粉,红薯粉应该很白,在夕阳下它的颜色变成了一点点红。我说妈,要这个干什么。她说送人。这时候我才发现楼下道地里放着双轮车和几个木桶,旁边有株茶花树,还开了一多花。我说妈,送给谁啊。何华琴叫我走过去,把木板拿到走廊上。我说妈,送给谁啊。张锡瑞在墙角喂蜂,他永远在喂蜂,退休以后,他还养了五只鸭子,十几头兔子。我家已经没有猪了,阳台上有一些叫不太出名字的花或者小树,它们都被种在捡回来的破旧容器里。我说爸,这蜜蜂能搞出蜂蜜吗。张锡瑞说,冬天不能,冬天没有花,要喂。我说爸,那么它们放在这里很冷的,会不会冻死。张锡瑞没有说话,在地上捡死掉的蜜蜂,我站起来打算和他下盘棋,可没有说。他站起来说,我要干鸭子去了。我又回房间看电视,《动物世界》已经完了,我转到电影频道,那里正在放《秘密行动》。
我喜欢看电视,我又说了,我喜欢把转频道,从一个倾到另一个,画面随机改变,各种不同的声音完全能满足我无聊的欲望。9点钟后,我开始给丰琳打电话,10点钟就聊完了,我们彼此都筋疲力尽。丰琳问我还不睡,我说我要看电视。张锡瑞在赶完鸭子后就回房间睡觉了,我不知道何华琴是什么时候睡的,反正门关着,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许他们还在说话呢?我摸出烟来开始抽起来,抽了半根就想吐,便继续专心看起电视来。
第二天早上,我听到有人开门进来,是何华琴,她来打扫房间,问我早上吃什么,我说随便。何华琴问我,军,睡得怎么样,是年糕还是炸面。我说妈,随便来点,不饿。何华琴在楼下叫我,军,吃饭了。何华琴又在楼下叫我,军,吃晚饭了,都已经凉了。我说就来,穿上衣服走下楼去,我听到前面那户人家织布机的声音很有节奏。来到厨房,我把电灯打开,把收音机的插头插进插座了,立刻收音机里发出儿童时代的声音,一个叫《希望在田野上》的节目,主持人说这农药使用方面的话题。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和两高脚碗的啤酒。张锡瑞一边吃花生,一边叫我坐下喝一点。我说爸,我不喝。何华琴马上更上一句喝点酒没事的。我说妈,我真的不喝。张锡瑞说喝点吧,不会醉的。我说爸,我真的不想喝,你喝吧。张锡瑞笑着说,喝点酒有好处,烟是不能抽。我说我不喝,就去剩饭。他们知道我喜欢吃带汤的菜,带汤的菜都摆在我的前面,张锡瑞给何华琴夹肉,何华琴推辞,嘴上唠叨,让军吃,我不能吃肉,大便不通。张锡瑞开始笑,何华琴没什么反应,看上去很懊恼,后来又笑了,我问何华琴,妈,你身体怎么样。她没回答,却是张锡瑞问我工作怎么样了。我说没找着。他们就开始说起话来,说很多夜没睡着。我说没着必要吧,这是理解问题,你们应该能理解的。张锡瑞说理解个屁。何华琴说,军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说没什么,上楼来躺下继续看电视,很晚的时候,我走到阳台撒尿,晚上很冷,电视上说那天晚上有流心雨,这边天空晴朗,很多亮晶晶的星星在天上,但它们根本就不是流心,我又听到前面人家织布机发出的声音,这是这个农村夜晚发出的能让我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回房间的时候,我差点在阳台上跌到,不知道是撞到了花罐还是石头。
第二天早上和刚才写的第二天早上一样,何华琴把早饭端上来,我们见了面之后她就走了,直到中午我才下楼去吃点饭,在家里我不洗脸也不洗头,在镜子里照了照,发现这是我吗?后来我就想回杭州了,我不想去山里找何华琴,她应该在采棉花,我留了纸条说是把冬天穿的皮衣带走了,其它的东西或多或少在那边还有。

作者:张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