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天空是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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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了看,天空是蓝色的。
7月1日,建军节,我的手机在出租房响了,响了很久,突然停了。
昨天,昨天是6月30号的晚上,大概几点。我从网吧出来,网吧的名字叫做,它在一家茶楼的旁边,茶楼的对面就是一家很大的超市,超市叫乐购,杭州就一家叫乐购的超市。玻璃大门前有一个喷水池,很好看的那种,喷水池里有水。
我需要坐到水池边,然后给小尘打电话。让我想想应该先说点什么,让我先点上烟之后再开始想,一直以为喷水池里的水应该会喷出来,在音乐或者灯光下。
我说,是我,我是张羞啊,你,小尘吗。我真实的记录下第一个声音,是的。那么我说了。哦。
你在干什么。这句话是她说的。我说,哦,我吃了,你呢。我还说,对了,我刚下网。小尘是个可爱的孩子,她不会欺骗我。她说,我真的吃了,在家。这让我十分疑惑,我问你的家不是在湖州吗,你没说要回家呀,湖州离这里很近?这时候我仿佛听到旁边也有一人在说话,是她的旁边。她说,我在杭州的家,在出租房,我和朋友一块住。我只能说,很好啊。我也住出租房。我现在在乐购呢,我要站起来走走了。
你在抽烟,一个人,大街上人多吗,我也住在乐购附近啊
中间我加了哦,哦,哦,哦。我想她习惯了我这样的回答。
你在干什么,我好象听到你旁边有人在说话
我刚洗完澡,在刷牙,才一半,你电话就来了。

你怎么就一个人,李滨呢,你们不是在一块吗。

我听到你走路的声音了。你穿拖鞋?
哦,是的,你怎么知道,路很烂,没路灯,我现在在小巷,好象没路灯。我走路声音很大吗。
是呀,你不是说过吗,你喜欢底头走路,小心路。

今天很热,你热吗。
热,对不起,请等一下。
我已经走到出租房楼下了,我觉得没有必要上楼睡觉,我觉得和一个孩子一样的姑娘说说话让我很舒服。于是,我向老板要了罐百威。我住的地方整个一农村,以前,其实是不久以前,这边除了田就是坟墓,很快,有钱的农民就在田地上立起来一座座类似纪念碑似的建筑物。我和李滨就住在建筑物的里面。
下午,他刚走,我说,我没有去送他,我上网去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太热了吧,今天天气不错,走在小巷里很舒服,我的前面是一个中学。
中学,我们就在中学旁边住,七楼,把头抬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

抬头

抬头,你看到了什么,张羞,抬头,你会看到什么。
我说我没抬头。我知道,天上什么都没有。小尘第三次要我抬头的时候,我以为我会看到她。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会是怎么样。
我真的抬起了头,我说有星星,而且很多。
漂亮吗。
挺好的,我得坐下来,这里有块草坪,学校大门前总会有块草坪。草长的很漂亮,它们黑乎乎的,而且很漂亮。我一边喝酒抽烟一边和她聊,后来,我说我要站起来走走,说完把罐子仍进水沟里,朝一个方向继续走动。
我对小尘说这里没有风,我看到前面有灯光,我朝那边走了。路过西瓜摊时,我问她今天吃过西瓜没有,她说吃过,她喜欢吃西瓜。我说昨天我买了一个西瓜,它被砍成了八块。我想,这样走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我仿佛有点累了,我问她,你是用手机接的电话吗。她说是的,你打我手机,我当然用它接了。我非常抱歉的说,对不起,我在浪费你的电话费,我以为你在呼叫转接。她说没关系的,是张羞的电话,多久都没关系。
真的对不起,我必须得坐下来和你聊天了,我很累了,你累吗。我坐下来,好象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乐购早就关了门,十字路口下还是有些拼命的出租车在移动,我用词不当地问她一个在我看来十分严肃的问题
我问你,天空是什么颜色。灰色,她回答。
我问你,天空是什么颜色。灰色呀,城市里的天空是灰色的。
我问你,天空是什么颜色。我看看,呀,有点蓝,今天晚上天气不错,云少。
她马上问我在哪里,我说在乐购水池边。我躺在上面,很舒服,你过来吗。
她说很近啊,我马上过来,你别动啊
我能听到她下楼梯的脚步声,她应该穿一双木头鞋,颜色是红的,不过这些都没关系。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问你,天空是什么颜色。
蓝色,天空是蓝色的。小尘的脚步越来越快,这和她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符合,我说小心别跌到。除了回答我的问题,她一再强调别叫我走开,她要来踩我一脚。我说,我一定不走,其实我只是想问你,天空是什么颜色。从走下楼梯到我躺的地方,我问了她14遍同样的问题,她就回答,蓝色。
我说,你肯定吗。
我真的躺在那里,水池边上。她也真的来了。只不过并没有踩我。其实故事才刚刚开始。我看到她很干净。我说你刷牙。她说是的,并坚持要回去之后再刷。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从诗歌开始,我说今天晚上我要告诉你什么是诗歌。我说其实我知道的也很少,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三点,她听得很安静,她的衣服是红色的,穿着花白裙子,她还穿这一双红色的木板鞋。我完之后,我问她,我写的算是诗吗,她说是啊,你写的很好。我说谢谢,要是我姑娘也象你一样可爱就好了。她笑了笑,没有说话。我们朝两个不同的方向看远方,远方什么也没有,黑色一片。
我爸爸妈妈死了你相信吗。
她说不相信,她说的时候还笑了笑。我也笑了笑,弹掉烟头,点上第二只。
我说我爸爸妈妈在昨天晚上11点31分死了你相信吗。
我说我爸爸妈妈在昨天晚上11点31分在县城的嵊州大道死了你相信吗。
我说我爸爸妈妈在昨天晚上11点31分在县城的嵊州大道181号嵊州宾馆前死了你相信吗。
我说我爸爸妈妈在昨天晚上11点31分在县城的嵊州大道181号嵊州宾馆前被一辆白色的小汽车撞死了你相信吗。
小尘没有说话,她只是哭了,她哭的越来越厉害。我没有说话,在一边抽烟。
你见过死人吗。
有,跟睡着了一样。
那么你见过死的人,它的头和身体分开的吗。就象一首歌里写道的那样,他的身体在车轮下被发现,但头却再也没有被找到。
她说没有,叫我别再说了。我大笑,很奇怪的问,这和你有关系吗。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爸爸妈妈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即使头和身体分开,第上是一滩红色的血,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一个人的血是用碗去接好呢,还是用比较大的盆子,杀猪用的那种比较好。
你别说了,在哭的小尘。我看了看她,真的不能在折磨她了。我说
其实头和身体分开的死人并没有什么,我是想说我爸爸是怎么死的呢,一辆车,一辆很小的汽车,就那么轻轻的一下,不可能撞死两个人啊。第一种可能是司机想逃跑,我爸爸追上起然后打起来了。你知道我爸都已经七十岁了。要不可能是这样,我爸爸看到妈妈这样了。伤心过头了。难道会是这样一种情况,天气太热,我爸爸昏过去死了?其它的情况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你说呢,小尘。
小尘真的没话了。她只知道哭,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眼泪,太暗了,我看不见,但我知道哭应该会流泪。我说,别哭了,你一哭我也难受起来,你看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我平静的很,我努力解释眼泪是怎么一回事情,从物理的角度还有感情的角度。到后来我也解释不清楚了。对面的西瓜摊还没有收摊,我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说。
“其实,这都是假的。”
“我就知道这是假的。”
“是吗,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假的。”
“那为什么你哭的那么厉害。”
“因为就是假的。”
“其实观众永远不知道导演在想什么。”我知道说出这句话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那你是说这件事情是真的了?”她很疑惑,我知道她非常希望这是假的,遗憾的她是疑惑。
“是啊,要是假的有多好啊!对不起,你先坐一下,烟抽完了。”我朝路对面的烟店走去,她跟在后面,我发现了,但没回头。我买了一罐啤酒和一罐可乐,要了一包骆驮。我们回到原地,她坐下,我躺下,之间保持着原来的距离
她说“这些都是假的对吗?”
“真的,假的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爸爸妈妈的死和我也没关系。”
“不是这样的,就是有关系,我们是好朋友。”
“我没有朋友。”
“你没有朋友,王浩呢”
“不是。”
“李滨呢?”
“不是,我说了我没有朋友,我现在问你天空是什么颜色。”
“蓝色。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不知道。”
“我知道这肯定不是真的。”我看着她说,你看着我,我象是在开玩笑吗。
“那你发誓。”
“发什么誓,没用的,事实就是这样,我以前对我姑娘也发誓过,我说我再也不对她开玩笑了。”
“反正你发誓,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我发誓,忘了什么誓言。我说你现在相信了吗。如果你同情我那么你就哭吧,我觉得完全没必要,你看我都没事。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不说也一样,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用把话说完,小尘又开始哭了。我非常讨厌姑娘在我面前哭,她们一哭我就害怕。我特不喜欢这样。我笑了笑说
“其实,这是假的,我骗你呢。”
这时候哭的小尘已经不可能再相信我说的话了。尽管她也希望是假的。她说,
“这是真的。”
“假的。”
“真的。”
“假的。”
“真的。”
“假的。”
“真的。”
“假的。”
“真的。”
“好了好了,不管真的假的,事实上和你毫无关系。”
“真的。”
我看到她哭的越来越厉害,真不知道改怎么办,我说你就当我说的是假的吧。我说了观众永远不知道导演在想什么。
“真的吗”
“是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发誓?”
“我是对你发誓,不是对我姑娘发誓啊。”
“但你发誓了。”
“是的,发誓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一句话巴了。”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通当初小尘为什么没有生气,每次我说第二句话都吧前面的话给否定了。她一次一次的被我折磨,为什么还不会生气呢。我真的不愿意看到姑娘哭,而且在我看来,这事真的和她没有一点关系。我必须努力让她觉得这事是假的。
“我现在告诉你,这事情真的是假的。我只不过给你讲了一个故事,我知道这个故事讲完以后,你肯定会相信它,因为我太投入了。”说完,我开心的笑了笑。”
“本来我打算把这个故事讲给孤山夜话(西湖之声电台一谈话节目)的人听,说完故事之后,我只想知道一点,主持人有没有哭。我想不会,因为他不认识我,而你是我的朋友,你哭了。我想你比她更善良,其实我在试试你是否真的是我朋友,要是我,你说这样一个事情我也会哭。”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但我进入某种状态,我会马上投入进去,出不来,我只是和你开了一个玩笑,只不过玩笑开大了,我特不喜欢姑娘在我面前哭,现在你相信了吧。”
我解释了将近半个小时,如同那天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我姑娘开玩笑一样,最后她们都停止了哭。我说,这个世界多美好,你看看街上,她们很漂亮,她们朝一个特定的目标走着,回家,休息,第二天起床,一切都是新的,你再看看天空,是那么的蓝,一切都和童年一样美好。
我说,现在我告诉你,这个故事真的是真的,我和你是导演和观众的关系。然后请你回答我,你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吗。我不知道小尘会怎么回答,这时候,她真的成了一个观众,而我却在导演这出永远没有结局的戏。 她说,是真的。
我说,我已经解释过了,这事情是假的,你信不信我无所谓,本来就不应该和你说这事情,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哭,这会让我难受,我不象再说了,我要睡觉。”我躺在那里,我在想我姑娘睡了没有,要是我和她讲这事会怎么办呢。要是我和她说我和小尘今天晚上这件事情又会是怎么样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两件不一样的事。
我起身走来,朝出租房走去,我要拐过三条小巷才能到出租房。我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给她的可乐还摆在那里,没喝。我不能肯定她会不会跟来,事实上没有,我比较失望。拐进小巷的时候,她应该还没有动,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哭。7月1日凌晨,你在乐购超市门口会看到一个很小的姑娘在哭,她穿红衣服,花白裙子。
我走了很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其实只有一点点的路,我在小巷边的水泥板上坐下,抒了一下情,很难受,虽然是凌晨还是没什么风,空气里没有什么味道,除了眼前一个高大的铁塔,什么都没看到。我拿出手机,拨了这个号码,13064792521。
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她在武汉,我在杭州不知道一个叫什么地方的小巷。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只有两条小巷。其实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事是真的。”
“我知道,”我问她在哪里,她问我再哪里,我说我没走多远。我这就过去。
其实,那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们再拐口碰上,我立在那里,一直在哭。我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得不停的解释这件事情的真和假。事情很简单,我说是假的,我不会再说这件事情是真的,一开始,她当然不相信是假的,但既然我能讲一个故事让她觉得是真的,同样我也完全可以把这解释清楚,不幸的是,我好象并没有那个意思,我越来越觉得这非常没有必要。我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让你相信是假的,那就是打电话到我家。虽然已经非常完了,父母也肯定睡了。我拨了家里的电话,家她不要说话。好象是有人接了。她放下心来,说真的有人接电话。我说,如果我现在说我给你的电话号码是假的你相信吗。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后来,我说我很饿,要去吃点东西。
我们在路边的大排挡坐下,可能是因为没有好吃的还是其他原因,她没有说要吃,我要了碗自己喜欢的面条,说吃饱了好上路。接下来,我一直和她开玩笑似的说些话,我说你知道一个自杀的人死之前是什么样的吗。说完她又开始哭。我说别哭,只是说说。海明威在死之前非常痛苦,因为他再也写不出东西了。痛苦会让一个人有死去的勇气,鲁滨逊在死之前非常平静,他一边笑,看看海边的落日,然后用脚趾头结束了自己。他死之前就象我现在一样。
“你会自杀吗?”
“不会,为什么要自杀?”
“不知道”
“你说我会去自杀吗,今天晚上?”
“不要”
“为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这件事情是真,还是假。”
“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你会做什么?”
“不知道,有很多种可能,反正我先送你回家,然后你别跟我来就是了。”
“反正我不管,你不能去自杀,明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你。”
“打不打电话是你的事情,我最后问你一次,天空是什么颜色?”
“完了吗?”
“完了。”
“不,未完。” 7/11

作者:张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