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面破鼓敲出来的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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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如果是想从这篇文章里看到电影,是要失望的。我根本就无意好好说一部电影。在这里,电影只是我的幌子,我想说的不过是青春。而青春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这篇含糊不清的文字。写到最后,我把自己弄胡涂了。我不知道我该用怎样的声音发言。
青春。我是置身其中还是置身事外?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内心的苍老和刚刚18岁的年龄是否相称,难道还是称呼自己女孩吗?
我的言语和我的存在一样,不够典型,不够有说服力。


青春,是一面破鼓敲出来的鼓声

(一)

青春已经快隐逝的时候,电影才刚刚上路。

就像一个真正青春逼人的姑娘她是怎么都不会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这样的电影。喜欢这样电影的人都已经老了,老了要忍不住缅怀一些什么东西,祭奠一些什么东西,追捧着这样电影的都是可怜的中年人,可怜的中年人喝着酒看着那些昏黄的印象怎么就给打动了。打动了不敢说出来,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惦记着被什么打动是件怪可笑的事情,这个社会早就教会了我们不能当众出丑,教会了我们铁石心肠是修炼的最高境界,否则就不是成年人,还是那么感性,容易动真感情,怪丢人的。

没有年轻过便老去的人是可悲的,更可悲的是这种人没有经历过年轻更不能轻易的就衰老,他们处在青春和老去的河界上,张望着,看不出什么有方向,每一步都要走的不伤精气,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变成了长时间停驻的人,他们按捺自己的感情,一直都是这么干的,要不动声色,于什么什么牵扯不清是不愿意的,可是偶尔的时候又渴望被打动一回,毕竟自己从来没有荡气回肠过。

好了,现在有一些感动了,大庭广众下不能说,藏在心里,可毕竟还是有那么多人都知道,说明还是有人说的,要说大家一起说,大家一起说的时候就不丢人了,就像只有浴室才是法定的暴露身体的地方,除此以外,即便处身在同性之中,暴露自己的身体的人是要吓死人或者是给别人添笑料的。

现在大家都在说那些电影是好电影,大家看了都感动了,有些人还想起了往事,有些人心里头又涌起了一些甜蜜,有些人心里还有些嫉恨,大家都动了感情了,于是我看的时候我就惦记着要被感动了,不丢人了。

(二)

《阳光灿烂的日子》是王朔《动物凶猛》改编的。《动物凶猛》是喜欢的,王朔也是喜欢的,他挑战金庸以后我更喜欢他,这是另一个话题了,我这里先不说。

只有那样的人,他们不是置身事外的人,他们是看着自己身上岁月是怎样一步步逼近的,也说不准青春是自己想要抛弃的还是他抛弃我们的,有那么一些变化,也还没分析好是好是坏,它们就来了。“有一天希望破灭了没有人再会歌唱了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他们都说他们都上当了。”这是PK14的歌。青春是个说不完的话题,和理想一样,理想迷失了,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没完没了的游荡,它不要回来,这是一个好题材,我们可以对此一直迷惘下去,忧伤下去,控诉下去,我们可以没完没了的给这个题材写小说谱曲儿拍电影。

王朔至少是个嬉皮笑脸者,笑着说悲剧总是一个好手法,他们总是轻易的就打动了我这样游荡在理想边缘的人,我以为我看到了自己,我看到了自己的悲哀,可是,谁知道呢?这个故事不是我的,我没有梦想过解放全人类,那样的故事一开始就离我很远。可是我要把这样的故事往自己身上套呢,是吗?我梦想过成为一小学女教师,现在呢?现在没这个梦想了,以后毕业了找工作薪水少了我是不干的。青春期躁动的感情,暗恋是有过的,都淡了,现在也不记得了,若说那是多么的刻骨铭心那是骗人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况且暗恋那还是很小时候的事儿,我是不怎么肯牺牲自己去那么无望爱人的主儿,我缺少奉献精神。青春期让我最不耻的就是奉献精神,姜文是个老滑头,他也知道,你看他在电影里逗我们来着呢,生日宴会上夏雨和耿乐喝酒喝的欢着呢,可是一开始姜文不这么对我们说,他让夏雨和耿乐宁静矛盾起来的,夏雨揍着耿乐,然后镜头一换,告诉我们这是假的,可怜了耿乐还是得拍给夏雨揍的那场戏,疼不疼?耿乐挺帅的,我有点舍不得他挨揍。没什么过不去的,夏雨那个小子没那个胆子,青春有太多的幻想,不过总是没有勇气付诸实践。

脱了鞋子,夏雨的赤脚在地板上跑着,夏日啊,夏日总是很热,烧的人神经不清。夏雨的赤脚噼里啪啦的在楼板上跑着,推开宁静的门,气喘吁吁的和宁静在床上纠结不清。宁静推开他:“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夏雨哭着,忿忿的喊着一句“有意思!”跑开了。镜头在晃动着,导演在这里努力的强调不稳定性。一如成长在那里强烈的冲击着青春,就像一个生态,不可能永远的平衡下去,总是有一些东西来冲击它,撕裂它,一直到重新获得平衡,只是那早已不同于前。宁静那个形象应该是可以成为那个年代男孩幻想的,也还漂亮,并且丰满。审美观变得太快,那些文艺复兴时期画中的维纳斯如今我们看来尺码明显太大,不过那部片子里应该就是需要宁静那样的丰满着,丰满的挑逗着一个男孩心里最初启蒙的性幻想。

导演是姜文,所幸姜文第一次拍电影就碰上了这么一个容易出彩的小说,一出手就成了经典,一拍戏就成了著名导演。

姜文矛盾着。游走在抒情和试图逃避抒情嘲笑抒情的边上,走的很不容易。这种人必定是早熟的,必定是一直早熟的,直到别人的青春期过完,平稳过渡到中年的时候,他们就落后了,他们一路领先,直到这个时候毫无疑问的败下阵来。青春的时候,自以为比别人看到了更多的东西,自以为对事物有了个本质的认识,他们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有那种看清楚一切之后的玩世不恭,而正因为如此,而岁月一天天的过去了,周围的人什么也没想清楚就直奔中年,现实着,在公司拼了小命的工作,家庭既甜蜜又烦恼,玩世不恭的人一下子就有点无所适从了,不太清楚自己的青春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未来要怎么样。

而现代诗很多年前就喊出了这样的口号“有一种抒情我们要打倒”。果然,抒情是怎么也交代不过去的,对自己也没法交代,对朋友也不成。显得够傻逼。我们要打倒抒情,一抒情就要调个头来嘲笑一下抒情。

这个世界的本质不是抒情的,因此抒情有些时候显的可笑,可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抒情的,他们洞悉世界的本质,他们嘲笑所有的人最后只留下自己可供嘲笑,他们是没有对手的人,他们只能对空气挥拳。

夏雨站在高高的跳水台上,他要跳下去,姿势拙劣,可笑之极,那样的姿势什么也证明不了。他的青春是苍白无力的,不管是冒充英雄而心里后怕的往另一个孩子头上砸砖头的时候,还是在宁静面前爬上那高高的烟囱的时候,没有什么时候是能够承担一些东西的,青春,很多时候,冒险精神不过是抢着出风头不肯认输的一种表现。

少年夏雨一次次渴望从水里探出头来,无数只脚踏着他,把他踏回水里,一次次的挣扎,努力的求救,手擎成一种呼救的姿势。

姜文的骨子里原来还是抒情的人。那一刻,他炮制出那个镜头,没忍心来打断抒情。

而后成长,远离青春,不再抒情。

阳光还灿烂,只是在阳光下挎着一个军包,在大院屋顶上穿梭的日子不会有了。

而北京,这座城市长高的那么快,这一代,下一代的人都不会在有屋顶上穿梭的经历,青春的阳光还一如既往,停留在那些没心没肺晃晃悠悠的日子里。

(三)

我没法不喜欢《晃晃悠悠》,我没法不喜欢石康。

石康写的青春是从大学开始,而我的大学才刚刚开始。我在离家很远的一座城市里上大学。

这所城市是北京,这是流浪艺术家星夜登上火车渴望到达的一个地方。

很多年前,我所有的梦想几乎都于北京有关。现在我处在他柔软的腹部,可是我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梦想的实现,总是以失去梦想的美丽为代价的。

我终于意识到,我到了可以一件件实现自己梦想的年龄。我居然到了这个年龄。

我买到了the mission的CD,念了好久,念到根本就不抱希望能买到,可是呢那么偏门的音乐,现在就在我的电脑光驱里。当很多东西都变得容易被满足的时候,我的心不知道还有没有缺口,只是我的双眼越来越干枯。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饱食终日之后的无所事事。

除了无所事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形容现在的生活状态。

每天早晨起来,窗户上凝着水滴。外面是凌厉的冬天,零下多少摄氏度的冬天,可是室内把所有的寒冷都推开了。冗长的睡眠,我一次次和我的甜梦做生死离别,醒来,捧着一杯牛奶坐在窗边上,听五楼把呼啸的风声扩大到让室内的我觉得无与伦比温暖的地步。

想一想,我的大学生涯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学的这个专业,大家都说很适合我,那么就适合我吧,或许未来也是很好的。曾经长期困扰我的就是我无比的担心自己会被饿死,现在我不担心了。

石康写完了他的青春三部曲,开始写他的爱情三部曲。阿莱该是经典的校园恋人,伶俐的阿莱,我的救命稻草,我的黄蝴蝶,我的冰凉牛奶,陈小露又是另外一个典型,我的天仙,让我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你,你就是比照片还好看的人,你就是睡着了也好看的人,你就是在北京肮脏的灯影里也能跳舞的人,真正的天仙,生动的,你的魅力可以凸现于所有的纸张存在,嗡嗡,为什么你会是那么的纯真,你的纯真让我嫉妒,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的活过,你拥有的所有都让我嫉妒,陶兰,甚至你受的痛你发的疯都让我嫉妒。

(四)

还是要说电影。还是说那些青春电影。

陈果的《香港制造》,说的也是那些青春期的孩子。我看见一个孩子在那个城市的旋涡里挣扎,那个旋涡是要吞没人的,他担心这个城市有人身怀叵测,他奔跑着,为不知名的恐惧。

女孩死了。死的近乎无声无息。谁也无法预料死亡会在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方式降临。总归是生命中就此有人死去了。那是月阴处的缺口,月影的变化牵动着潮汐变化,潮水慢慢的涌上来了,渐渐没有了尽头,没有了桥,陆地那么远,谁也望不见,时间没有那么久,谁来和你同存而同在?没有浪,甚至还不会哭喊着往后跑,那海渐渐湿了腰身,没了顶。死亡消息在和大海一脉相传的城市下水道里流传,那些深夜游荡在都市阴暗边缘的猫类或许知道,衣冠楚楚的人们不知道。

谁都没有注意到。而死亡每天都在上演。

OICQ上流传着失踪消息。怀疑所有故事的真实性,我们是老于世道的人。冷静的关了那个对话窗,继续我们与某某人的厮守缠绵。

所有的季节都是残忍的季节。所有的季节都可以让一双还充满期待的眼睛变的黯然下去,所有的季节都可以让一双还留有最后一丝怜悯的眼睛炼的身经百战。

陈果不是高高在上的,陈果是青春期阵痛的参与者。他的画面中流动着一种暗青色,严峻的,灼人的,心底一点点抽丝般的。这群孩子,是被抛弃的,是没人要的。没好好的活过,没有什么社会价值,他们坚持的东西都因为他们的社会地位变得卑贱,李灿森的模样看上去有点猥琐,摆在现实里,我们这些希望每走一步都有精彩的人会不会去多看他一眼?

可是陈果把他们拍成了一部片子。这群孩子,是被抛弃的,是没人要的。陈果把这个故事说的不动声色。有时候一个人太爱一件东西,可是想要把它说出来,只有这样的不动声色,任何人为的煽情都会削弱自己心底的那份喜爱,损害感情的表达。

那样的青春就这样从生活中抽离出来,上升成一种叫艺术的东西,摆在你面前,逼你看他,逼你和他一起没顶。或者还可以捂住眼睛不去看,只是还能相信那一套被灌输的说辞吗?

(五)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导演杨德昌。

这部电影有三个版本,一个是90分钟的,一个是188分钟的,还有一个是240分钟。我只看过90分钟的那个版本。距离导演的意图残缺了三分之二。

电影的英文名是《A Bright Summer Day》。

我对Dark wave和后Punk的音乐是有偏爱的。听的时候,感觉到那样的黑色蔓延爬过我所有的皮肤,像一汪水一样在心底不停的晃动,从一场幻觉挣脱出来的时候,我总想抬头看看阳光。

好听的音乐。听完死在阳光里。

而这样的电影,它说它自己的是bright summer day,可是难道要期待这又是另一部的《夏日嬷嬷茶》?

杨德昌说过的话:“我对历史课中学到的东西一直怀疑,原因是它与我个人所目睹的状况不相同。几百年来人们就在这种真相不明的状态下过活,多可怕。所幸的是,许多有智慧的人在他们的艺术,建筑,音乐,文学中留下足够的线索,让他们的后代能多少重建事实,以及恢复对人性的信心。电影也应对后代有相同的作用”。

可以看出杨德昌的野心的。这绝不是仅仅是有关青春的故事。

台湾影评人焦雄屏撰文《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一个刻意被忽略的时代》中写到了事情发生的那个背景,那个背景不是我们能感同身受的:“中国近代史上难得一见的历史大迁徙,不同省籍,不同背景的人,随着国民党偏安的心情来到东方的小岛。十年过去,他们的下一代出生,成长,回到大陆的希望逐渐渺茫,物质的匮乏,长期的战乱流离后第一次的苟安,恐共心理尚未退潮的歇斯底里情绪,省籍的歧见,日本文化影响的消退,美国文化影响的增强,使60年代的台湾成为一个奇异的时空。”

一个时代,它总是会首先影响少年。

因为青春本是如此的不设防,因为年轻的本质使所有的少年都一心向外。他们还来不及掌握时代,时代风起云涌,少年是容易被鼓动的,因此他们最容易成为一个时代的牺牲品。

然而很多时代都是被刻意忽略的。

60年代的初期。这是《牯》这部电影的时代背景。台湾。孤独的小岛。

而海岸对面的大陆。很快,也有了红卫兵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也是少年,他们也正值青春,他们做过什么,无需去复述。我曾在《南方周末》上看到很多关于那个年代的事情,看到了红卫兵的所作所为。我甚至怀疑他们那个时候是不是还残存人性?他们是施害者。

可是他们又何曾不是被害者?

少年无知。少年永远都不会成为一个时代深刻悲哀的洞悉者。他们是参与者,又是被抛弃的人。他们是被利用的人,背后的那双手不是他们。

(六)

我无意在这里好好的叙说任何一部电影。

电影是我的幌子。我只是在说青春。

还有很多关于青春的影片。《迷幻火车》,《坏孩子的天空》,《无人驾驶》等等。

我仍然记得网上一个电影的论坛,那次是讨论大岛渚的《青春残酷物语》,有人说,你看过《燕尾蝶》吗?有人回到:操!在说大岛渚的时候你居然还提《燕尾蝶》。

青春,谁能看清楚它的本质?

青春,不过是一面破鼓敲出来的鼓声。




作者: 礼拜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