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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呀。青青无力地瘫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真累。日光灯亮着,永远亮着,以至于青青已无法感觉它的存在。空调发出噪音,风扇在旋转。面前的世界不停地变暗,书页的颜色模糊成一片。这也是青青离开自己的办公桌去坐到靠窗的沙发上的原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铅字只有在刺眼的强光照射下才能清楚地反射进青青的的眼里。这种感觉很像一盘磁带听了太多次,结果里面的每一个音符都暧昧不清起来,它们构成的不再是一个立体的世界,而只是一个乏味的平面。
好累。同事在交谈,她们用某一种方言。青青不留心听的时候,她们的话就像一门十分生疏的外语一样漫不经心地滑过耳际,不会淌进去一丝一毫。有人来,有人出去,又有人来,来人大声说话,因为他是一位领导。又有人出去。同事在笑。她们在讲什么笑话?一个拿了一张似乎是新版的美钞在给另一个看。也许不是。
青青深深陷在太过柔软的沙发里。窗户是那种很老式的,有无数个小玻璃框子,最底下一排其中一个不知何年何月消失了一扇玻璃,于是就有小水点不时溅进来,久了沙发的靠背上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泥痕。青青懒得拿东西来擦一擦,宁愿伸直了脖子,不把头靠在上面。
她真想倒头睡一觉。之所以没有躺下去的原因并不是怕影响不好,而是她觉得睡觉本身就像某一种不可测的深渊,只要想想一睡过去就全然没了意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所以她宁愿这样,浑身乏力,神经紧绷绷的,以至对任何事情的反应越来越迟钝麻木。感觉只有无处不在的空气是真实的,其他的一切,这个光线昏暗暧昧的屋子里的一切,包括来来往往的人,包括被空气送来又吹走的喧声笑语,都是不存在的。只是在身边纠缠不休让人混乱疲乏的幻影而已。
青青在这样的感觉中,渐渐觉得自己仿佛也要消失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妄念,回想着这么多年来从父母老师书本上学过的一切关于理性、客观、物质的概念。世界当然是以物质的形式存在的,先有物质后有精神,先有存在后有想法……那么,什么存在导致了我现在的感觉呢?青青想到这儿,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看到她自己的桌子上有一个水杯,那里面有大半杯水。她想起来,是大约一个小时前自己倒好忘喝的。她便张口叫一个同事,她说:帮我把那杯水递过来好吗?
她说了。她能感觉自己的嘴巴在动,舌头在动,牙齿在动,一股干燥的气流从喉头升上来。可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青青的反应是木然并且好笑。她想起早上去食堂买饭的时候她声竭力嘶地说了好几遍才让那个师傅听明白。当时就觉得有问题,果然就是有问题。
这是一件事实。从此我成了——一名哑巴?青青身陷在窗前那个无比柔软的沙发上,冷静地分析着。没错,这不过是一个事实。这是一个笑话?这也的确是一个笑话而已。

作者: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