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船长的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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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我还是喜欢叫你船长,虽然你曾经不大乐意---你说你晕船。

昨天我和一个叫CC的姑娘在超市里瞎逛,走到家电部,我远远地对着那套数码家庭影院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差一点儿就唱起那首英文老歌“O---NLY YOU。。。”而CC更绝,她对着一套健伍音响,开始未雨绸缪地担心将来搬家时会给人偷走。快关门时,我们才在寒风中村姑一样笼着袖子返回各自的小屋,没什么人等待的小屋。

坐在车上,想着我的宝贝影院,想着CC的担忧,发现又一次证明了这样一条真理,房子不是唯一,却是一切一切最好的前提:结婚;接父母来住;安心做个大肚婆;陷在沙发里看家庭影院。。。忽然,我用双手捂住了脸,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船长,不知怎么,那一刻想起了年少时我们不知天高地厚的对白:好象又听到在昏黄的路灯下,你说想将来去做交警---那么辛苦和倒霉的工作,却很有意义。而我天真地回应你:那我就做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每天来来回回都能看见你,多好呀。好象又听到在灰扑扑的桥上,我难为情地说自己只会煮挂面,而你却欣慰地说有挂面吃,就不错了。

船长,我和你都是没有什么理想的人,说到底,我们是不大认同自己“生”的事实,人生对于我们,就仿佛坐于远行的火车内,虽然贪看着窗外好看或难看的风景---为了那流逝和不再,可是,那些风景与己何干?在活得有滋有味有计划的人群中,我们曾经怀抱着别样的落寞情怀,幻想着愈平凡愈美丽,幻想着去分享简单的朝朝暮暮。

别人说我们颓废,没出息,他们有惋惜,有瞧不起, 而你满不在乎,所以你去四川做建筑小工,在北京洗碗,及至做了编辑的职位,却笑说自己是“天下文章一大抄”;而我是漫不经心,所以我应聘时对那个市场部经理去讲安徒生的丑小鸭,所以我常常如同吸了毒一样的心不在焉。

到目前为停止,你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我走你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书,我差不多记得你所有的话,我保留着你遗留的一切:甚至我们下五子棋时用的破纸片,想想也有些奇怪,当初不正是我,傻瓜般自信地说:如果你离开我,三年后我就会将你忘记。然后惊讶地看着你咬牙忍泪的样子。如今,那个惊讶的人该换做你了,而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没有忘记你,父母和朋友说我有点死心眼,也许是吧,反正我这人是“难得聪明”的。

是谁?第一个说出“地老天荒”这个词,他/她也许曾经承接过巨痛,又是谁?第一个说出“风雨同舟”,他/她却想必是快乐的。你离开船好多年了,风雨里,我独自继续着没有目标的漂流,笨拙地袭用着你的方式,有点发怵,有点自豪。

有时候也想,假如没有遇到你,我今天是否已嫁了,会一边涂指甲油一边在等饭熟?假如我们真的在一起,清水煮挂面的日子又能快乐多久?假如我真的去做了售票员,在无人售票的今天,恐怕已经下岗,做什么小买卖去了吧?

我什么都不明白,从前相信自己可以永远盐一样纯净,可渐渐发现,自己其实倒更象是厨房中的盐罐,聚集着盐,也沾惹着油烟。

没有了船长的水手该飘到哪儿去才好?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泪,有的,只是冰天雪地的绝望。

船长,自从来到这个“特区米贵,居大不易”的城市,我也看《厚黑学》,可是仅限于看,我也听姑娘们说扮靓的诀窍,吸引男人的技巧,可仅限于听,那么复杂的方程式,我计算不来。

我并非没有那虚荣且正常的欲求,我并非真能为爱情生死相许,我并非朋友们想得那样坚强。只是我爱为所欲为的自由。

船长,我的话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了,是吗?你早就抛锚靠岸,朋友的信里说,你开了家小小的专卖店。

双手从面颊滑落,车窗外是一片陌生的街区,原来我已坐过了两站,跳下车,走到马路对面的车牌下,我瑟缩着等待反方向的班车。

船长,是你走得太快,还是我走得太慢,我听到远方有杜鹃啼血的鸣叫: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作者:子夜 00-2-21 下午 07:4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