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hruler03.jpg (1927 字节)

夹在黑夜与白昼之间

夹在黑夜与白昼之间

这是个乱哄哄却有些忧伤的夜。
为此,我决定,不再痛恨自己。
为此,我决定,结束躲藏,点一次无聊的爆炸。
我不能再让自己肮脏的笑声淹掉那朵刚刚含苞的山楂。
毫无疑问,我在裸奔了。
毫无疑问,我正绞碎这夜。

在很多角落,你能排掉一大堆不停袭击的干渴。
总有不少期盼黑夜永不消逝的女孩在筹备很快就消逝的爱情。
你不拒绝欲望。
你听孤蝶臃肿的啜泣。
你狂喜地看着你匆匆经营之夜在敲你阴沟一样的脑壳。
你不再手足无措。
你越来越快的步伐。
你开始流沸腾的口水。
你嘲笑已久的兴奋比你能极尽幻想的更快地捅入你五脏六腑。
你夹在黑夜与白昼之间哭声不断。

她薄薄的嘴唇泛着苍白唾沫。
她笑得茫然。
闯在他诡异多变的寒梦,她毫不犹豫地继续游荡。
她望着他。
她没完没了地看着他。
她没完没了地看着那个孩子一般矫揉造作的男人。

常想扒开那口快生了锈的伤疤,撒把盐,腌干记忆,磨长夜细粉随风飘。
我不知道那根断了的神经是不是还会受惊。
太久了,太久太久了。
那些划空而去的痕迹。
那些擦身而过的温暖。
垂死地撞那堵看不见的墙,裂不开一丝缝隙。
冰冷的女孩蹲在野外岸边望山楂花落。
夜,还是夜。
我必须发现,我无非是只被饲养的孤蝶罢了。

朋友们都已远去。
朋友们浪迹他方。
我听不到那男人沙哑乏味的歌声了。
我不想做被不停遗忘的哭泣者。
我不想独自承受再一次的失眠。
夜色温柔,夜色撩人。
今夜的我不能忧伤。
今夜的我注定破夜而行。

浮躁的城市浮躁的黑夜。
浮躁的黑夜浮躁的你。
浮躁的你穿梭于浮躁的黑夜。
浮躁的黑夜坠入浮躁的白昼。
然而此夜,你无处逃避。
此夜你唯有浓妆艳抹。
此夜你唯有放声大笑。
此夜你唯有邂逅街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归者。
你守着夜。
你看到茔茔蓝光。
你独舞弄清影。

所有颜色都已褪去。
躲在她四季如春的暖梦,他沉溺不醒。
片刻黎明,鸟儿初啼,落英缤纷。
浅尝清晨寒风,他莫名其妙地低头轻泣。
留下零乱脚印,闻一地泥土芬芳,他还是踏上迷离之夜。

那么长的路,灯都暗淡了。
我草篷一般的头发在慢慢地掉。
为什么这么厌烦过去,我并没有洒下多少艰辛的抚摸啊。
为什么我老觉得无处可藏,老想活埋了自己?
在如此腐朽的夜,我还是失控。
在如此腐朽的夜,我还是像只蚂蚁,爬进去便爬不出来了。
看着我喷涌而出的臭血,我该悲哀吗?
我只是毫无意义地把我身旁所有盛开的鲜花浇得根茎寸断。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做不了。

你憎恶你过份熟悉的软弱。
你站在月黑风高的悬崖失声吟唱。
你问自己:
死去,还是慢慢烂掉?
你磨磨蹭蹭。
你什么都说不出。
你说不出。
你仍对昨夜亢奋口齿不清。
你仍廉价地日日夜夜呕吐你的梦幻,你的苦痛。
你仍目击黑夜急速到来,然后发疯地目击下一个黑夜。
你仍滑稽地祈祷老天再给你一些可笑的幸福。
你仍自作多情地在烈日毒阳下流瞎自己,你不愿再看到什么。
你仍躺在红色沙漠嚎啕,赞美乌鸦叼来你彻夜不归的狗日。

她听到他发着酵的呼唤。
她如断翅蝴蝶到处窜。
只是偶然游过。
只是偶然回眸。
只是偶然想起那夜花落。
那些折的船搁浅了。
水都干了。
为什么还要涌些破旧的泪水?
她边跑边笑。
她钻进多年前那首小溪旁的歌。

越来越晃的眼。
这卑贱的夜。
这样的夜我不哭泣。

你舞得真差劲。
你不善于独舞。
你等不到那个最后归者。
你坐在夜的胯下。
你涂空你多余的青春。

他突然厌恶没完没了地熬夜。
可除了煎掉大部分该死的夜,他又能怎样?
他难受。
他爬不出这漫无边际的梦夜。
他想死得好看点。
他装死。
他装得一点都不像。

还是个乱哄哄却有些忧伤的夜。
是的,我已明白,我根本无法不痛恨自己。
必须勒掉这夜。
必须趋所有忧伤席卷之前,结束躲藏。
必须在天亮之时,攀上那座荒芜的无名小山。
必须拎着我水泥一样的脑壳,坐在被我咒诅千年的峰顶。
必须望旭日不停下沉。
然后失声痛哭吧。

只影断弦。
黄昏早逝。
你摇摇欲坠。
泛滥着,泛滥了。
扭曲着,扭曲了。
用不着剥开一滴泪水,已是隆冬汹涌。
狂舞一阵,衰歌突静。
静了,静了,终是静了。
你终是夹在黑夜与白昼之间笑声不止。

她还是望着那个男人。
她还是望着那个这么久了还没病好的孩子。
她还是望个没完

所有的美丽都必须发臭

所有的美丽都必须发臭

大量相似的夜。
大量相似的沉眠。

睡不着。
瞪了很久的天花板,晃晃的。
脑袋像泡了水。
要死了。
要死了。
去死吧。
死吧。



还是外滩。
一块望不到边的尿布。
---找娘们去,阿水。
---妈的,神经病。
---呵呵。

面对横冲直撞的孤独,你总束手无策。
你常旋螺陀一般地陷入多种幻觉。
你闭口不说。
你不说。
这样吧。
让夜绞干你无法阻止的烂肉。
就这样了。

所有的美丽都必须发臭。
陷于梦乡的孩子慌慌张张看到鲜血满天。

我露骨的眼神被抹得一干二净。
我在使劲地想。
你娇柔的呼吸已不能叫我兴奋。
不再含你入梦。
躺在熙熙攘攘的异乡,我老得太快。
我不停醒来,我不停睡去。
我像孩子一样老去。

拦了辆醉醺醺的出租车。
向某处疲软的呻吟直奔而去。
---你们还好吧?
---嗯。
---过会儿我上,你呆着,老实点,哈哈。

残阳落漠。
你看不到我远去背影。
你醒来。
你终是醒来。
望望我隔夜脸孔,你欲言又止。
你静静扫过窗外飘叶黄昏。
你不看我。
你不看我了。

被惊醒的孩子在蜡制的城市瑟瑟发抖。
一旁的鲜花却在狼狈不堪地闪烁被风干的泪珠。

是不是还得想起什么?
我已厌于以连根掀起的速度酝酿整夜骚动。
不会有过剩的激情了。
在那些五颜六色的浮躁里,你我早就把快乐挥霍精光。
不会有泛滥的分秘了。
没有快乐了。
不会有了。
可你我竟还在可耻地扭动啊。

气喘吁吁。
一个个拐弯口。
---妈的,有病啊,你。
---呵呵。
---你打司机干吗?他又没惹你,猪一样的。
---呵呵。

我赤裸裸地闯进你妖艳的肉躯。
打开一个女人是长夜漫漫。
你用非淫似荡的目光注视我。
还没撕裂冷空长幕,我便血肉飞舞。
不必带羞浅笑,不必轻声啼泣,戳进那个崩溃之夜吧。
你我浸在夜以继夜的欲望里不可自拔。

睡不着的孩子坐在屋顶仰望流星漂泊。
睡不着的孩子没发现夜在缓缓凋零。

举着密林柴火,我看到你凌乱不安的碎影。
钻进我下一夜的茔墓吧,你这不会哭了的女人。

霓虹灯下,梧桐婆娑。
长长的身影,风声不息。
---哈哈,这么快?
---妈的,不行啊?
---怎么啦?
---没怎么,走吧。
---有病啊,你,到底怎么啦?
---没劲,我抽了几根烟就出来了。

你走在空荡荡的街。
你东倒西弯。
你对着夜在说。
你说个没完。
你还在说。
天亮得真慢。

被刺伤的孩子在冰封的城市狂奔于浑身冒汗。
一旁的鲜花却在隔夜众目睽睽下把自己冻结成块。

你转身而去。
你什么也不说。
你不说了。
你这个哑巴。
我蓦地想起,我是不是该泼出些什么?
我是不是该用我脸上顺流而下的毒液杀死你?
然后,在这棺材一样的夜里,把你送葬,把记忆送葬?

破晓时分。
吱嘎作响的破床。
---呆会儿我回去。
---才来一天啊,再住几天吧,山珍海味我请不起,饿总不会饿你的。
---不了。

很多事是没法看清楚的。
在这之前我总不明白。
我们时不时地逃进黑夜。
我们把夜榨干。
我们放弃完整。
我们早累了。
听我说,我们累了,我们真的累了。

所有的美丽终于发臭。
哭泣的孩子在混乱中宁静地砍掉悲痛。

你老说自己睡不着。
你说着说着你真的睡不着了。
你疯子一样地掐住夜的喉管。
你彻体血红。



除了死去,我别无选择。
没什么能剥开这厚厚实实的寒夜。
我怀疑那些没有尽头的尖叫。
我完全陌生了。
当你看到我苍白僵硬的尸体时,我已经笑得像条狗了。

不会有大量相似的夜。
再不会有大量相似的沉眠了。



彼岸

该穿过那条幽蓝幽蓝的河了。
这男人目光呆滞。
这男人犹豫不决。
这男人想起什么。
穿过?
不穿过?
忧郁的?
惊喜的?

这焦躁的女人。
这女人不那么娇气地醒来。
冰冷冰冷的水。
回首的时刻早已消逝。
这女人不笑什么。
这女人没有低头在想。
这女人站着。
这女人风一样的憔悴。

曾被暴雨打湿的那双眼。
这男人有多个脉脉凝视的伤痛之夜。
这男人背负破烂吉它逃亡。
不为什么,只为那些孤冷寒夜独奏。
多年前的这男人是座发了滥的水坝。
这男人不哭。
这男人在缓缓蛹动零零碎碎的欲望。

这女人为某种腐朽而来。
这女人正为这来的。
没有清澈晶莹的泪珠。
没有月光洒满树梢。
没有被苦苦等待的流星急坠。
这女人摇头。

那些失落多时的嗔怒呢?
那些纠缠不清的腼腆呢?

那堆匆忙的笑容。
那堆衰老不堪的呼喊。

这男人偶尔想起那片被疯狂撕碎过的肌肤。
那片不再被泪水弥漫的肌肤在不停发黄。

如此模糊的夜。
消失了的声音。
这男人不再习惯于雕刻那些发了霉的过去。

听着了。
听着了。
烦燥的女人突然跃入隐隐约约的断声。

还是腐烂于某处记忆。
还是哭泣。
哭泣了。

不减当年的疲惫。
被爬满往事的脸。
没有风的夜,这女人有气无力地哆嗦。
没有月色渺茫,没有琴声如诉,这女人还是哆嗦了。

骚动之夜。
水一样的夜。
骚动而骚动的山楂。
骚动而骚动地挣扎。

辗转不安的女人。
这女人轻薄的嘴唇又能遮饰什么?
这女人以轻薄嘴唇触摸曾经的水。
这女人陷于某片不期而遇的夜色。
寻觅是多余的。
可那些斑剥的影子呢?
可那些饶着她久久不去的影子啊。

那把满身灰尘的吉它吟起被遗忘多年的歌。
那个小溪旁的女孩。
那双抖呀抖的手。
那束没头没脑的山楂。
笑了。
笑了。
还是笑了。

迟来的圆夜。
少女浅笑。
尝一地月光,少女欣然起舞。
依然的蝶。
依然地穿梭。

踏着旧日轨迹。
那蝶所不知的是,在最终的回眸前,山楂已枯死于长夜漫漫。

狂欢之夜。
火一样的夜。
狂欢而狂欢的山楂。
狂欢而狂欢地怒放。

这破裂的夜,我必须失声痛唱。
这破裂的夜,我必须被毁掉。
这破裂的夜,我必须轻吻你千疮百孔。
这破裂的夜,我必须再次忘记。

那些孤零的夜,我听不到你歌声,你已远去。
那些孤零的夜,我绽开嶙峋而空洞的笑脸。
那些孤零的夜,迎着刀一般的风,我再没有无缘无故的泪流满面。
那些孤零的夜,我精心打扮,我以极速奔向磷光闪闪。

我知道那束山楂在我们身后慢慢老去,这无可挽回了。
在乏味的嘶吼后,我猛地想起,我不能就这么悄悄来,悄悄走。
至少在你我念念不忘的葬礼中,为这夜,为这不来的夜,
我要弹断最后的弦。

为你告别的抚摸,我是不是还该装着呻吟几声?
在拥挤人群中,我辩认不出你蜡干的影子了,你形同虚设。
在你我擦身过的眼神里,到处散发鲜艳尸体的气味。
撞裂月光的寒鸦碎毛掉进我血丝斑斑的嘴唇时,
我被告知:你已死去。
你终于死了。

沉寂之夜。
冰一样的夜。
沉寂而沉寂的山楂。
沉寂而沉寂地凋谢。

错乱长空。
月光流逝。
你呼吸水面涟漪。
你摇摇欲坠。
你点燃一根香烟。
你了度余生。

歌声不再。
歌声已去。
你还是回头了。
你望不到彼岸静水沸腾。
你干巴巴地睡着,你干巴巴地睡来。


------你我被虚构至此

你我被虚构至此

"她给我电话了。"
"啊?"
"别他妈的啊啊的,她前些天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
"呵呵,怎么都没给我也打打啊?"
"说在一家食品公司做事。"
"那他妈的不是越吃越胖了,哈哈。"

为可笑的爱情到处奔波的男人女人。
为遗忘到处奔波的男人女人。

一夜听雨就能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一夜听雨就足够肝肠铁硬。
这男人女人沉睡千年。
这男人女人相互撕咬。
这男人女人糜烂如火焰。

彻骨隆冬,雷声阵阵。
这男人看到遍地蔓延的诺言。
这男人一声不吭。
这男人说:好吧,结束这一切,就这样。

早该这样了。

再多的雨季也不会有思念的。
即使刺入心脏的凄寒也一样。

"居然跑你那边找工作,没想到啊。"
"她本来就神经兮兮的,没什么想不到的。"
"少来,你才他妈的神经病。"
"嘻嘻,哎,你娘们呢?她怎么不来这找事做?"
"要她来都不来啊,说这冷,人又多,太吵了。"
"倒也是啊,杭州这地方真他妈的一堆狗屎,软绵绵的,罗嗦得要死。"

你什么也没说。
你笑笑。
你笑得真差劲,一点都不像笑。
你还是说了。
你说不记得。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些季节忙碌。
那些季节很容易健忘。
那些季节白驹过隙。

你在落叶纷纷中匆匆忙忙出门远行。
你不知道你要去哪。
你没回头。
你没看到身后残霞满天。

我没望你模糊不清的背影。
那与我无关。
你不会再闻到某张咸湿脸孔了。
还没在你转身,我已远去。
此时枯阳正浓。

"说去过西湖了。"
"呵呵,总得看看这堆臭水。"
"一个人去的。"
"哈哈,这么衰?还一个人?"

走吧。
想不了什么的。
不能想得太多,多了只会让人作呕。
没太多风,没太多雨,我便被弄得摇摇晃晃了。
是不是还该说点什么?
我说了吗?
不知道,记不得了。
我走得太快了。

"也算是稳定下来了,东走西走的总不是好事。"
"说我吗?"
"我他妈闲着没事啊?说你?"
"说也无妨啊,我本来就是。"
"少你妈的这副死德性,谁看啊?"
"不行啊?怎么啦?"
"又不关我事。"

有天我发现自己还是站在那条堤岸。
不再是栽下记忆的夜了。
也知道,当某个时候你听到某个女人还走在这荒芜星辰,你会笑的。
你是会笑的,笑吧。
我不找寻什么。
带血的山楂被杀死多年,这你我都早忘记。
只是偶然路过,偶然望过,偶然抚过,然后必定偶然离去。
不会留下什么的。
没有雨的柳岸已不再群莺啼舞。
也没有三三两两的情人嬉笑追逐。
这是个不便恋爱的季节。

"她说不太喜欢那的工作。"
"能找到已经不错了,还嫌什么啊?"
"我也说了,暂时做做吧,女孩子呆在那种地方太久不合适。"
"她自己要找的啊。"
"滚你妈的吧,说话放屁一样的。"

去过那条无聊的堤岸了吗?那条转个没完没个尽头的堤岸?
去过了吗?
不会再有人去那条堤岸的。
那堤岸腐烂得太快,和你我差不多。
腐烂的堤岸腐烂的人。
即使看到什么,又能怎样?
对一面臭气醺天的湖水你能说什么?
你最多不过是个无法拼凑往事的女人罢了。
你以为你还能找到些什么?

为一些可能的恶心的片段去找吧。
带一篮绝望去找。
然后带一篮更绝望回来。
然后对茫茫的不会眨了的不会迷乱了的星空嘀咕你自以为是的呻吟吧。

"她说工作累,起早摸黑的。"
"谁他妈的不一样啊?"
"工资也不怎么样的。"
"还想怎样啊,有病......"

你用你漫不经心的斧头把你我苦痛经营的种子辟成两半。
你扬长而去。
你没看到一个女人的汪洋大海。
你站在楼梯门口低头喃喃自语。
你不知道那时那个女人已经聋了。

再听不到你鬼一样的脚步声。
再没有夜间蝴蝶的惊叫。

我们尚未蒂熟的脆弱的果实用不着风吹雨打便烟飞灰灭。

你来就没许诺什么。
那些年月是不被许诺的。

黄昏树稍。
夜鸣鸦悲。
孤蛙独吟。
来了,来了。
终是来了。
你第一次躲着我游过来荡过去时我就该知道了的。
你不会留太久。
你迟早会消失。
你不习惯等待。
你不习惯老对着同一张脸唱同一首歌。
你不习惯不停地编不同的故事。
你烦了。
你不说了。
你再也不说了。
你不说的时候,该是你走了。

"她要我哪天有空去她那玩。"
"去啊,顺便帮我带点好吃的来。"
"我说行啊,就去,可就没去成。"
"哪天去吧,没事,有吃的还不去?有病啊,你。"

踩着这个破烂城市的伤口,挖了这么久,你还不累吗?
我累,我累了。
我常梦到自己没完没了地在穿行一座无名小山。
我看到一层层没完没了打着盹的皱纹。
那皱纹在洞里呆望某只孤蝶在泥泞里没完没了地拍打被折多时的翅膀。
我醒来浑身汗水。
我趴在僵硬的床板呜咽作响。
我嘴角突然洞裂。
我头发被埋在那只孤蝶鲜血里慢慢烂去。
我成了被挂在破墙上的秃子。
我打着皱皱的满口掉牙的哈欠。
我老了。

"说起你了。"
"啊?"
"她说你要好好做事。"
"嘻嘻......"

望不尽的干荷,望不尽的枯水。
在这样的堤岸走着我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除了去忘记还能做什么?
我来不为别的,我来本就是为忘记这片早该被忘记的干荷。

我还能抚慰那片曾犹豫曾疯狂的干荷吗?
倾泄的风雨已经过去,为什么还有些慌恐的莲叶在猥猥琐琐地发抖?
为什么还有些湿漉漉的水珠砸在我被废弃了的脸上啊?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个女人。
我只是已被遗忘也正在遗忘的女人罢了。

"还说了什么?"
"想听?"
"说吧。"
"没了。"

没了,没了。
是该没了。
还能有什么呢?

你我被虚构至此。
你我在虚构的故事里冒冒失失,碰碰撞撞。
你我在有完没完地缝补一个又一个被虚构得漏洞百出的故事。
你我生而被虚构,死而被虚构。
你我是注定被虚构的。

不该被虚构的你我在被虚构的故事唱啊跳啊闹啊叫啊。
你我都熟悉虚构的规则。
一定要有某次不经意的抿嘴浅笑;
一定要有某种深入骨髓的别样妩媚;
一定有轻柔月光;
一定要惊落整片夜色。

这是必需的。
这是你我在被虚构的故事里无法躲避的。
接着该似醉非醉地凝视。
接着该轰天而下的失眠。
再凝视。
再失眠。
终于的贱草四溢凄凄冷风。
该祝福了。
该问候了。
该拒绝了。
该嘲笑了。

没有太久太长的故事。
久了,便不激情了。
长了,便不动听了。

该这样的。
是的,是该这样的。

终算这样了。



-------不是雨季

不是雨季

早不是雨季了。
那阵或许的急雨已过去多时。
在这样不是雨夜的街走着这样雨夜的女人。
这女人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也许某丝烟一般的记忆。
也许某些不经意的呻吟。
也许某点苦涩快感。
也许仅是找寻。
那便找吧。

太干太净的城市。
太脏太乱的碎片。

在过份隐秘,过份喧哗的岁月里,
我曾以怎样的面孔唏嘘过?
我唏嘘过了吗?
我不知道。
我一直是个多余的女人。
撞在你放肆却汹涌的抚摸中,
我没有扭动我曾极力幻想过的兴奋。
你已不习惯言语。
你说言语乏味。
你的手仍然发抖。
你在你盒子大小的绿洲迷失方向了。
你渴。
你火一样的喉咙。

你多次看到我恣意的,毫不隐藏的媚笑。
你厌倦我自作多情的肉躯。
你对它不感兴趣。
正如我对它一样。

在不再潮湿的日子里去莫名徘徊。
那女人已潮湿。
用不着太久,
她望不了太久。
她呆在某个角落。
她在匆匆行人中闻到他一惯的味道。
红的?蓝的?
浓的?淡的?
是啊,是这男人。

我该怎么唤醒你呢,悟?
秋天来了,真的有些冷。
你睡得太沉。
你老嫌我走得太慢,跟不上你。
今夜我来了,从没像今夜般靠近你。
还是你自以为是的睡态。
你讨厌我睡的样子,我走的样子,我吃的样子。
你毫不犹豫地讨厌了。
你突然不说话。
此时我明白了。
明白了。

这男人还是笑得像个孩子。
这男人不快乐。
这男人坐在夜半三更。
这男人抚着琴弦。
这男人的呜咽穿过这女人依旧的小耳朵。

总是这般的夜。
总是这般的穿行。
渺渺歌声中,这男人不曾发觉的是在某处,在某角落,
有某个女人,在为某种失落已久的悲吟,有某次失声痛哭。

天黑了。
最后的那片叶子也黄了。
为什么还不离去?
为什么一定要看到那些腐烂的果实?
我走不了这么长,璐。
我累。
不会有动人歌声了。

我不是个善于守候的男人。
我喜欢到处跑。
什么是黑夜,什么是白昼,我们不会明白的。
那朵尚未怒放的山楂早已谢去。
我们太久没有灌溉。
我们太忙了。

这睡意犹浓的男人听不到外面的夜。
这男人没想到有那样的女人那样近地听着那样远的声音。
这男人什么都想不起了。
然而那把拨着雨,拨着风的琴弦呢?

我厌倦了。
我不想再浸在摇摇晃晃的灯光下。
我们走得太快,走得太远。
我们把身后的那束山楂忘了。
我们忘了。

拥挤的城市,拥挤的笑声。

那个不被我忧伤注视的男人。
那男人是个浑球。
这样的夜我无力惊起一皱秋雨漫漫。
即使我再次笑断那根琴弦,又怎么样?
那男人已经老了。
那男人老的真快。

我发麻的双手。
弦都什么时候哑了。
那个匆匆睡着匆匆醒来的女人呢?
那女人呢?

这是个不停老去的城市。
一些不停老去的男人女人。
一些不停老去的记忆。

有天你突然说去过放荡的生活吧,
然后你哭了。
你什么都不说。
你不说了。

我轻易地尝遍每个黑夜。
我终于被关在我自己苦心营造的寒夜了。
可夕阳后的那片余晖呢?
我献给那个女孩了吗?

我对着镜子望那个女人。
那女人不好看。
那女人衰败不堪。
那女人真像我。

我不以任何理由对我僵硬的尸体大笑。
我问自己为什么要时常彻夜不眠?
为什么要这么呕吐不止?
我最多只是个迷恋的孩子啊。

没有雨的夜很难找些湿润的影子。
再多的凝视,再多的倾听,再多的哭泣又怎么样?
再多的凝视,再多的倾听,再多的哭泣也不会湿透这夭折了的夜。
其实夜早就枯萎在干涸的日子。
其实早不是雨季了。





-------夜的蝴蝶

[狂欢后的乏味。
读通宵一夜的旧贴子。
头发转眼即逝。
我老得真快。]

有些人腐烂,
有些人尖叫,
可看不到夜的蝴蝶。

我无法想像你迅速折断自己妖艳双翅。
我必须咒诅。

为什么总有这么多雾?
陷入泥地乐不可支的你为什么还要对某次不经意的邂逅嘲笑?

荆棘之路如此漫长,
你为什么还不趁月色渺茫?

仙人掌都喝水死了,
你为什么还要忧伤?

鱼儿在找他永远找不到的某片蓝,
那只孤雁不停飞不停急坠,
草儿爬满黄昏残阳余晖,
那束蔷薇匆忙凋零。

刺刀经年不磨,
捅不出什么了,
不会有血的,
再没有了。

我终于在哭了。






--------花开遍地之季,花落遍地之时

花开遍地之季,花落遍地之时

花开遍地之季。
花开遍地之时。
悲伤着。
快乐着。

还是这么晃晃荡荡的字。
那个男孩的名字被一笔一笔地刻着。
看着我,看着我,看吧。
看着我入眠。
看着我笑。
看着我哭。
看着我老去,看着我芳容不再吧。

你很快把我的话抛在脑后。
你太会玩了。
我只好重写。
我写了。
我难受。
我想你。

"悟,我在给你写信,记得回给我啊,我在等呢。"
你懒得出奇。
不叮你一句,你老忘事。
于是我开始翘首以待。
于是我看着同学在旁窃笑。
于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萤火虫飞的夜晚,你握起笔了吧,悟。
那写吧。
说你刚洗完澡。
说你接到我信时的兴奋。
说你读了一遍又一遍。
要我别东逛西逛乱买衣服吧。
要我别老吃糖吧。
要我别老睡得大亮大亮才起床吧。
嗯,还要记得写"要记得想我啊"。
想你?呸,才不,我是女孩子家啊。
常想起你脸通红通红的样子。
你从不说你想我,你说肉麻,说不出来。
那写吧,写总写得出来吧。

嚼着口香糖的那个男孩傻傻地笑。
还以为什么呢。
老寄这个的。
那男孩偷偷地在一旁又偷偷地看起信了。
口香糖越来越好吃。
"不要忘了,要想我啊。"
哎,又来了又来了。

闹事的阿水。
"下雨了,有时也喜欢......"
"......对了,还记得那把伞吗?还没还的,是你朋友的吧......"
哈哈哈......
"笑个屁,快还我啊,快点,再不还他妈的没兄弟做,你这王八蛋......"
那个气急败坏的男孩。
那男孩再骂也藏不住某丝得意的笑。

"知道不,遥悟这小子交桃花运啦,哈哈哈......"
"真的,骗你小狗。"
"是啊,就那个娘们啊。"
"我也没想到啊,这小子玩阴的,我都被耍了。"
"是不远啊,可他妈的就喜欢你来我往得写个没完,有病啊。"
"是少见啊,简直他妈的绝种了,都有这么写信的?哈哈哈......"
"少来,少提我的事。"
"去死,是我甩了她,她算什么啊,我操。"
"我不太认得啊,以后叫遥悟带咱们瞧瞧热闹去,才一二个小时就到了。"
"也行,哪天拉住这小子,要他把那娘们带过来,咱几个给打打分,哈哈哈......"
"对,一定要敲点出来,不放他点血太没面子了,都他妈的蒙了咱哥们这么久,我操。"

那一封封信。
那一次次陷进去。
那一阵阵莫名其妙的细雨。

那个不知所措的男孩。
那男孩不知所措地拉着不知所措的女孩不知所措地瞎逛。
那座突然细雨中不知所措的小亭。
男孩望着涟漪的水面发呆。
男孩一声不响。
"听雨吧。"
"听雨?......啊?......"
男孩笨笨地笑。
男孩傻笑的时候,红红的脸。
男孩说起一些事。
雨中的事有些飘渺,有些远。
只记得一些好玩的事。
男孩喜欢玩。
女孩静静看着男孩手足舞蹈的样子。
女孩笑笑地,时不时抿抿嘴。
"啊?有这事?......啊?这么好玩的......"
女孩没挖过泥鳅,没捣过鸟蛋,没偷过西瓜,没赢过弹珠。
女孩只玩过跳皮筋。

是雨的缘故吧。
那天的男孩竟鬼斧一般地碰到女孩的手了。
柔柔地,水一样。
女孩呵,我看到那条蜿蜒的小溪了。

那样的雨。
那样的山楂。
那样地开了。

那天的雨真快。
才一会儿都傍晚了。
这男孩还在说。
这男孩只对我说。
这男孩还是说起他外婆了。
每个孩子的外婆总那么相似。
这男孩躲在外婆的火灶前看着小人书嘎嘎发笑。
这男孩听着外婆叽哩骨露的祷告迷迷糊糊。
这男孩边吃外婆的蛋炒饭边睡着了。

这男孩啊这男孩。
听着这个沉在醉里梦乡的男孩,
听着这男孩悠然悠然的抚摸,
听着这这随风荡漾的一串串怀念,
听着这梦,
听吧。

这雨居然不停了。
那女孩还在听。
那女孩听老长老长的故事都不累。
那女孩什么也不说。
那女孩只是听。
那女孩把雨忘了。

那双纤细的小手。
那双小手若即若离地游过男孩粗糙的掌心。
那个徘徊在男孩遥远梦乡的女孩。
那女孩不自主地睡着了。
睡着了。

伞借来了。

还是悠长悠长的雨。
还是悠长悠长地说着。
还是悠长悠长地笑着。
还是悠长悠长地走着。

花落遍地之季。
花落遍地之时。
快乐了。
悲伤了。

梦里的雨还洒着那些必然早谢的山楂吗,女孩?
对于沉在我不经意编织的故事里的你,我还能凝视多久,女孩?
你早已知道,这雨究竟会停的。
你早已知道,那时,我必将远赴他方。

那些断了线的诺言。
当梦醒后的雨再次撕开你我干裂的嘴唇时,
你我终是明白,一切不过被精心策划好了的。



作者:阿飞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