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
《蓝线》
应该剪断的是蓝线
蓝线
是这一天里
最值得记住的事物
应该见到的是蓝线
包括其中无法预测的
青灰色，敏感的
导体
像开门之后，暂时
暗下来的人群
他们冷却的面孔
散发着焦味
《面孔清晰的人》
即使这令人晕眩的下午已经结束
不经过触摸，也无法知道你的胡髭
正和大殿里年轻的僧侣一起生长
《树林》
因为没有影子
我看得见所有
透明的哭泣者
那么多的恋人
在树林里走过
而它们把他们
完美地分隔开
然而有什么比得上树林
即使是墓碑
和有翼的灌木
即使是天空的穹顶，狗的吠叫
红色的面具，甚至你我的罪恶
2004.2.1
《在轮下》
白噪音。太阳。
被拆过的部分。实际上安静的
栏杆。
在轮下，
“并且你的一切
命中注定”
《光》
阴翳的人照亮了你的面庞
屋子里放着电脑，你在说话
天是阴的，你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这没有存放过闪电的房间里终于
发生了点什么
“假的东西是光，诗歌和白色的鸟”
你说出这些话，并不想继续
就这么沉默着
再沉默一会儿下午就能安全地过去
然而这骗局让墙角里的人流泪了
《AntiNoises》
你要回到岸上
背着溺水的女朋友、沉默的女妖
美人鱼和剥了皮的抹香鲸
不需要写一首诗
甚至不需要
发出一点声响
在沉没之前和之后
在那些装着木头乳房的
船只面前
你是多么幸福
《剩下的》
被生活收获的火
看见火的人
草原上的烛芯
和厌倦的影子
这些是淡蓝色
在晚饭之后出现
挤在一起，像落叶
或一点点怜悯，如此普通
《它要度过的仅仅是一个秋天》
它听得见
沙沙的响声
它的手脚纤细
习惯呆在卧室
或远处
《公园》
一到夜晚，路上满是暗暗的人群
他们交谈着走过，声音像萤火那样消逝
两旁是树木，更远的地方
是灯光和沉寂的水
而这还没有结束，远远地不够
即使你走到道路的尽头
也许仍不会明白那个意思
《飞碟》
当我四十岁
学会了其他的一切
开车经过辉煌的路口
就会看到一个盘子
在红绿灯上方歪歪斜斜地
飘着
这使我手指冰凉
双目低垂
想起一首诗
又一首诗
在车流里洗净耳朵
像面前的飞碟
落满了南山
《光》
你可以看到
那一头的光照过来
还有几个人，
远远地站着
他们是些老师和同学
他们不说话，在走廊里
等你拐了个弯，走到单车棚旁边
再过一段时间
他们才会各自下楼
身后拖着淡淡的影子
《球场》
我向上的镜头拍到了你
亲爱的姑娘们，已经变成镜子
一边是一万个肌肉发达的小孩
一边是篮框下锈死的眼睛
《阁楼》
我想接近的阁楼
被所有的雨水冲洗
它干净，锐利
而美好
旁边是用于奔跑和记忆的海洋
不存在的事物在远处
像陌生人的烟头
缓缓移动
我会整晚窥视和射击
直到所有这些萤火
在清晨溃退
我要画床和吉他
试图在信中描述
遥远的阁楼
美好的下午
寂静的水
这一切都属于同一个
过去的瞬间
旁边是用于奔跑和记忆的海洋
《关于一切平静的事情》
我该是个安静
而聪明的人
每天早上把阳光放进来
坐在那儿，看管它一整个上午
任何人都能从草地上看到阳光被我
放进来，我在阳光里
给你写信
宝贝，你看不见那些美好的，
美好的，美好的，美好的草
它们躲在苹果的阴影里
风吹过来就摇晃摇晃。
下午坚贞不渝的情侣
和小心的呻吟一起
将它们慢慢压倒
而所有人背对黄昏
离开之后
它们开始想念兔子
剩下的松树站在
它们身旁
《实验室》
下雪之后，我们来到了实验室
在明晃晃的天气里
脸上布满树杈的投影，
愉快地说话。
最后春天和夏天就要来临
最后课桌们离开了
但二楼的长颈鹿不会变软
看玻璃的人背过身去
那些玻璃
也不会融化掉
《朋友》
他把一只口哨吹好，扔掉
站在牛顿画像下面
从不流泪
看一整天太阳
中途上课和被迫逃走
《新年》
而我好像是感到越来越温暖
《同学的诗》
十年树木
百年树人
千年树妖
《雪》
当雪球像很多年前的椅子那样
飞过来
当我躺在台阶上，戴着装满脏冰的帽子
总得想点什么
也许很多年以后，我会坐在
蒙着大象皮的小鼓上
离叶子很远就听到落雪的声音
《12月底》
从门里走出来
过马路，等车
很好的阴影照在身上
我站在街口，和你一起看他
你知道，他黑得像夜晚
没有人会爱上
即使在冬天，车轮滚到面前
的时候，他也不戴帽子
头发缓慢地飘起来，
远远看去很有些忧郁
《比如》
比如说昨晚我碰见了几个
贼眉鼠眼的家伙
比如说它们叫收音机头和摩托头
挡在我外出乘车的路上
比如说，他们在我开始
打比方的时候，就互相推了推
它们说平安夜的前一天
那个有俩钱的鸟人，就要迅速地
在没有星星的夜里
学会露宿街头
《回来》
那时我们坐着车，去另一个地方
你的T恤还在阳台上，晾着
滴着水
晚上我仍然坐着车去另一个地方
满窗漆黑的山岚
一夕无言
我想我会回来，你还飞着
在照片上，你变成了老刘
或者老张
我在门口的鸡笼旁边
静静躲了一会儿
嗅见满屋子烟灰的香味
《昨天》
你仍然一个人
从地图到舞者，从兔子到黄昏
蟑螂在衣柜里死去，像颤抖的水坝
被你的脚步涂黑
你的钥匙如刀，心如明镜
整个下午一言不发
你想到达深处，让指尖生满白斑
透明的弱者也和你一起延展
在睡衣般宁静的冬天
你吞吐着烟雾，上达鸟儿和漂浮的山峰
她发了芽的引擎与日界线相撞
有光芒，迫使她说昨天的话语
《冬春的日子》
起先是春天，在学校里种木棍
反光的房子很新，窗帘嘟哝着
“很新”
然后我们逃到了更湿的地方
你的头发爬上墙壁
和爬山虎鬼混在一起
很多年没有到来
最后，我们还是在地下
听见了枪声
《兔子和草》
当J躺到灯光的铡刀下面
兔子正爬上雪山
遇见雪怪和它的二十九个
成家立业的儿子
同时，
J的手指已在空中
清晰地摸到了草
《深》
你的石头蹲在楼顶等待下面的光
我觉得这电视一天深似一天
不用打开它，就能看到：
一些柔软的东西从天而降
啪地一声
渗入风吹草动的夜里
《wonderland》
洞变得更光滑之后
我考虑躲开碗柜并且
擦一双皮靴送给我的姑娘
如果这洞变得更更光滑，
也更湿润
会有许多亲切的尸骨
漏掉秦朝的水，从我头顶跑过
《猎枪鸟》
有猎枪鸟把风
吹过月亮
有猎枪鸟突然炸开
在十月的小雨中如一锅煮熟的孩子
有猎枪鸟从白光里走过
同时失去颅骨
它将带上我
像气球那样远走他乡
《我们互爱如罂粟和记忆》
谁也不知你开放于何处
只有我，只有我能
说出，就像这样，
“咔嗒”
《水浮莲》
后来，石头有些乱
可星期三发生过的事
在星期天的午睡中
总是要重复的
水浮莲
水浮莲
《衰老》
最好的情况
是在早上，和另一个迟到的同学
一起吞掉鸡蛋
在此之后，我仍然会看见无可挽回的
铁一般的金色，
仍然在上涨的歌声里蹲下
把一根手指嘬出烟雾
然后和那些条纹一起
懒洋洋地从窗口游开
《闪烁》
中午，他在街上闪烁
后来就竖起双脚
从高耸的眉骨开始
在水洼里消失。
在此之前，
他还穿着破了洞的校服
面对我的方向
微笑了一下
*《水浮莲》改自残雪的同名小说。。。
《射击》
怎么才能
像去年一样
把树叶一片片冻死
现在，我只是听着
太阳的叫声，
带上拿狙击枪的妖精
从四楼溜到了一楼
背对着窗口
向阴影里瞄准
《快，快》
我脱掉了衣服
还是听不到
是不是应该快，快走出去
走出去，坐上神奇的出租车，
火车，马车，长途汽车，三轮摩托
在司机消失的地方，
为我们的奸情
换一座城市
《最后一个昨天》
1
我从飞驰中停下，看见
门开后，陌生姑娘走向箭头的拐角处
之前，我必须和另一个陌生的姑娘
拐向路灯下站牌耸立的地方
这时一条蛇沿叶脉拐向暗处
2
我知道我永远无法问出
这个问题：我们是不是些尘埃
因为我说过树木多么好，阴影
多么好，我们和走在船下的人们
一样
《Turning》
1
一口井看着我
我在看窗子
我在看蓝房子
2
我写完了秋天
楼还是一样高
窗在桌上，长出了光
黑色的是鸟
白色的曾经是鸟
3
风吹过去
水上的人把信写完
我比他们慢
但是，只有我
出生在秋天
《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
1
请你在O的梦里，想象一座
只有窗帘的房子
2
我希望活在一个
被药店统治的城市
有开向狮子的窗口
也有满街的蘑菇
3
该把钉死我的树
做成哪一扇门
4
等我打开所有窗子
你早就消失在
走廊后面，把门
锁住，可是你再也
再也不能带着
你的影子回来
《》
水有隐秘的嘴唇
秋天是多么喜爱
抚摸它浅显的纹路
悲伤和放荡的嘴唇
适合亲吻最脆弱的街
行人像落叶一样消失
我柔软地来到
路灯后面
卡萨迪在铁路上死去
多么冰冷的嘴唇
都能在道路上获得轮子
迟到的人
被剥夺了光的人，在你们旁边
等待他伤了的兔子
《美好》
一座山上坐满了卖门票的姑娘
夏天到了，格外美好
特别美好
《停》
都说了雨会停的
电也会停
我们两个
最后也会停下来
像一对髑髅那样嘤嘤啜泣
《跳火车》
幸好我们买不起火车
才能在它们相对静止的当口
跳来跳去
每当跳到它们漆黑的边缘，
就听见咚地一声
《猜火车》
从前我们像爱丁堡的年轻人，
冲向墙壁，一路狂奔
闪开一辆汽车，跳过一辆汽车
被另一辆汽车结束光辉短暂的一生
《夏天到了》
Renton跟意大利人
通讯员
作家
卡尔维诺打赌：
每句话都能带上个F
Renton赢了，
钻进马桶，
游过海峡。
在巴黎，跟法国人
象征主义者
诗人
瓦雷里打赌：
每句话都能带上个U
Renton又赢了
剩下的你们自己想
因为夏天已经到了
《窗口》
考试的时候
有人在操场上盯着我们
他把窗子当成了镜子
我们把他当成了疯子，因为
他一直往前跑，并且
盯着我们
1
我动身旅行
大车窗，从右边把自行车挤过去，从后边
把你们挤出一只晃动的手
大车窗，偶尔摇一摇
我的书包后面
就上来许多人
2
这段旅行有七站
每当我准备
冒领一个孩子的月票
车上就会挤满别的孩子
尽管扶手很快就把他们
推开，他们还是嘻嘻笑着
把车子取名叫树叶
道路像棵法国梧桐
一个女孩在车门外面
说，她喜欢
这种美丽的树
然后我幻想我们接吻，这时候
天正湿润地走在我们
后面的道路上。
她跟天空在一起
我跟车在一起
3
我从猜火车中间穿过去
猜
哪一排CD架
更像火车。
Rentom偷偷把它们开走
撞倒许多人，我一个个捡起来，说：
对不起，我只是对着火车
胡思乱想了一下
4
去的时候，我还在怀疑
天空是不是唯一想要
把她抢走的家伙
现在第13站到了
我终于可以告诉你：
我就是随便
那么小小妒嫉了一会儿
因为这不过是一首诗
因为春天已经爬过墙壁，走进了
一间黑黑的屋子，而你知道，诗歌就是想象
屋子里的情景
2002.5.11.
《你死在四月的窗口》
打完电话
我就注意到一些人
走了下去，却不知道
他们是谁
当这一切发生时，我已被打湿，而四月
也快要出现在
一到五楼的窗口
《春天，春天》
春天，春天
你笑了
在衰老之前
他们也这样叫你：
春天，春天
《心不在焉的眺望》
当我坐在许多人旁边的
窗台上，窗子被我推开
我就能眺望所有的远处，
或者装作忧伤地眺望远处
瓦房顶有鸟，鸽子或麻雀
没有父亲，在春天只有鸟
今天我望了望近处
电视机抬来了，而我们
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坐》
我们都坐着
站起来的人
必须沿一条轨道微笑，
继而大笑。
说一些好的话
脸色惨白
《鸟》
希区柯克
舒尔茨
赵传
或者李逵
现在，
它飞走了
《春天》
春天里，我常以为
夏天结束了
春天里，
夏天真的结束过，或者
春天还没有结束
2002.3.26.
《变化》
今天晚上
牛变成了马
我变成了猴子
nude同学变成了驴
而猴子和骡子
都变成了人
明天，我们就要
分头上学
《不告诉我》
我们都赶着
一大群课桌椅，
冒着大风往旗杆上跑
总在学校里踢球的
那个梦游症患者
看见了，偷偷躲起来
不告诉我
《诗经》
你丢掉了什么
就急忙飞走了
这些话是
我亲吻着
一群鸟时
编出来的
《叶子》
他们一直坐在学校里
中途吃饭，回家，打电话，谈恋爱
然后继续坐在学校里
春天的叶子落下来。我坐在楼下
他从三楼跳了一次，我没看见
也不认识他
叶子全掉了。学校里
只要种树，就会被叶子埋掉。
同一个清洁工到处乱跑
上课时有人盯住了她。
我们坐在教学楼最西边
独善其身，并兼济天下
《学校里的三月——献给Hope Sandoval》
1
努力生活得
呻吟起来
2
听到了什么？
3
呆在学校里
鸟群飞过
像幼儿园
上空的旧飞机
一去不返
4
飞机太多时
就像
秋千，
有些人摔死了
有些人看不见
一幢楼，高高地
越过飞机
打响了铃声
2002.3.4.
《情人节》
今天街上有许多人
卖花
许多平时不卖花的人
也像疯了一样
跑到街上去卖花
她们有许多握花的手指
望着我
我很奇怪：
这个卖花给我的
城市
既不属于我
也不属于我的
情人
《睡着》
我翻过身来
臆想中的一个花瓶
打碎了，
然后
又碎了一次
《早晨，一个国家的诞生》
一个男孩
塑料袋里装着
六张CD
另一个塑料袋里装着
两个热面包
这些
都紧贴着
街上的听筒
东方，上午八九点钟的太阳
正冉冉升起，还有云
还有早晨，遗留的
一大片云
这些，无疑喻示着
一个国家的诞生
《在新天地发生的事情》
俯下身
我的花儿闭上眼睛
不知道我们在原地跑了
多远，
还是根本没有停下来
在出租车第二次左拐的
天桥上
《角落》
我抽出一本马尔库塞
开始吻她
刚才，你心情郁闷地
盯着那些德国名字
对不起，亲爱的
这是季风里唯一一个
荒无人烟的角落
《我他妈的》
自从我的表姐
用一个贴着我的照片
盖了钢印
的小蓝本
领回一个没贴我的照片
没盖钢印
的小红本之后
我就激动起来
想向他们
喊一声：
我他妈的
也算是在全国
拿过奖啦
《冬天来了》（送给琪琪，我的小姐姐）
你成年了，18岁
生日在2月16日
元月初四
情人节后两天
你的冬天有朋友，朋友们在冬天里
说温暖的话，这是
你的生日，天啊
我们将会温暖，安宁，放荡而美好
1984年10月6日，护士们就都知道
我将在十八年后，学会杀人偿命，继承遗产，翻越
人满为患的十八岁：谋杀
或是快感，
或是向地而生向地腐烂的泪水、头颅、喊叫、天空
或是坠落后折断的腿骨
冬天遁逃的太阳，盗窃和雪盲的太阳
向我们扑来，让我们缓慢地，
缓慢地失贞并睡去
她叫我孩子
上课了。
下课。
阳光不错，有人笑，有人敲打
树长成钉子的形状
城里的树。
一次。两次。走回街口。老去
孩子们都有镜子。
玻璃窗外死过人
《楼》
我的楼，别人的房间
别人跟随你，一路头发掉落，从浴室，到床，
到一楼，在一楼。何种意义上，他们
留着拘谨的长发吸烟并大笑
我知道
救火的火焰尖嚎着冲过火红的路口
那些烟头拘谨地躺在我的楼前，
并不熄灭
《墙的一生》
毕竟我们发明了梦。和最早的哲人一起
交换房屋和性别，编写昨天的课程
冲出门，关门，锁门，轰然倒地
《时间游戏（送给王小兮）》
这首歌有这个名字
我像它爸爸一样爱它，这个狭长的名字
它听见我们叫它，它总是哭，在耳机里
它总是哭。忍受着坏死的耳机
和王小兮一起站着，并且哭
像一张照片，多好。我的下一张照片会送给爱人
你的下一次失眠是什么颜色
《民谣》三首
《监狱》
挠挠头
指着前边
《爱情》
我仍然在刻字
碑后面的月亮那么美，可是
我还在刻你的名字。你冷吗
《人生》
跳
跳着
跳出来
跳啊跳啊
《巴别塔》
还真建成了五十座高塔
性别、血型和数量之类
刻于其上
还真是白色的，通天的
塔
天在哪儿呢
天在头顶
飞来飞去
《遗诗》
《一号》
黄昏。
我看见两幢大楼在电影里殉情，
他们的幽灵紧紧拥抱
我看见两千件校服涌出铁闸
我看见恋人的眼泪和蓝色校服
我看见白蓝相间的校服上投射爱情故事
我看见黄昏散场。
楼顶雪白的恋人射出箭雨
在广场上，在广场上，
字幕垂落着击穿淡去的黄昏
《二号》
坐在一辆安静的车上
就是这样，做梦，
在玻璃上阅读
我梦见十条岔道，猛地睁开眼睛
不为什么，没有梦，真的有过十条岔道
而今只有一个海洋
我哭了，一直哭，一直不相信自己的年龄
下一站之后我就开始迷路
这是车，安静的车
许多人读书看报，拦路抢劫
我不会迷路，终点已经沿路张贴一万次
我们读书看报，拦路抢劫。我们哭了
许多年前曾有一个海洋
司机微笑着说他的年龄
《三号》
在两面镜子
（一面镜子，又一面镜子）
之间，无限是两个法医，
不断发掘真理和弹头
我远远监视它们
光线很暗
它们远远地交谈，听不清
远远的掘土声：他们把我的颅骨埋在哪里
我看见：下雨了
是否不曾有脚印和谋杀
《作为一封信的诗》
你怎么会以为
我是人呢
——顾城《小说》
今天下雨了
外面满是鸟叫
我很好
我的胡子长了出来
我和左手边的楼一起高耸入云
我和镜子一起刮胡子
我比镜子矮
我比一个叫镜子的人高
颠覆分子在唱歌
钢筋在唱歌
我很好
我把灯打开了
我想我该睡一觉
我爱滚烫的灯光
今天很冷
我很好
《小声游吟》
1
道路。 左边，摆满遗像
惶恐的老人露出门齿
孝子孝女，扶杖而行
2
扛起镰刀——扛是个动词
时间悄悄地被我割下
收获向来不引人注意
悄悄惨叫一声，十七年岁月，失去胡子的笑容
3
我想我认识柜子里的东西
有时沉默，有时窃笑
我们喜欢一起关上柜门
当他们饥饿地回家，焦急地
寻找我
《告诉我这是什么》
把血管放在一边
今天让我来缝制婚纱
你只要告诉我这是什么
今天你不需要结婚
五滴血液可以铺满整个房间
《天空完全可以掉下来》
它说着笑着就敲响了丧钟
《还有，在道路的开始》
房子说一种语言
我们说两种语言
讲台说九种语言
然后风分娩了
瓷砖上满是粘液
哭着闹着
《墓地》
夜晚养育那些
悲伤的藤蔓，在教堂里
它们以为自己属于墓地
铁栅顶上有红刀子
就让我们伴随
腹部
轻微的切割声，爬过，
并且覆盖最简短的碑文
《Aphrodite》
1
我们在十月
（在我出生过的数字上）
应该重新学习啼哭
灯一直闪烁
四周埋伏着亲人
2
我在衣橱里没发现你
我把头转过来开始抽搐
我只是病了
有什么东西缠在一起
轻声喘息
3
你陌生吗
一万只鸟飞走了
一万首诗歌飞走了
留下我讲这个故事
然后你又哭了
亲爱的
记住床单上有天使
她还在飞升
4
最后一夜
约定撞上了墙壁
你痛吗
当太阳明天早上灼伤星空时你将回忆
和我一起一万次坠入瞬间静止的深渊
《生活》三首
《诗歌》
诗歌从后面把我紧紧抱住
我的黑衬衣像一只鸟
我像一只鸟，在夜里
飞奔过空旷漫长的马路
《性》
我们紧紧抓住两根线，
让另一头打结。
我们尖叫
于是绳结湿润
流出血来
《爱情》
我又一次被父母嫁到了灯光下
摆满床的灯光下
它总在床尾盯住我
它每天都在，从不迟到
《语文》
多么尴尬：
和最胖的女生挤成一团
艰难地伸出手去——
当你抓住绳索就要开始祈祷
《化学》
一层窗子
又一层窗帘
同学们背好了一切方程
死盯着
烧杯里火焰，蓝色
火焰在烧杯里被死死盯住
直到爆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
《上帝在9.11被杀》
上帝昨天被谋杀了
携带三美元被杀，
其时下午三点的钟声响起，
爆炸早已结束
而直升机在废墟上眺望
救护车，载着医生，上帝和三美元
穿过记者横行的纽约，
开始审判
美元作证：我们相信上帝
被告在废墟中无法出庭
《历史》
一块蛋糕
（据说那是一块蛋糕）
爬满了苍蝇
上帝的孩子都有翅膀
上帝的双亲都有复眼
六翼天使在角落里，静静
布满言语，等待圣临
远远近近都是苍蝇
作者：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