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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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也许我早就病了
从五月到七月,后来是四月
我也记不清哪一个早晨
把时间给忘记了
以致于今天下午
我突然怀疑起来

他们说我有一封信
拆开来看
什么也没有。
空的,我想我的朋友们
大概都病了
连一封信也封不严
从西南的小镇上寄到这里
所谓的江南
不知道丢了多少次
才能把所有的东西
全部丢了

把空的信封压在床板下面
挪了挪身子
然后醒了。

2001/12/10

[城市,我站不稳脚步]

1.检票口

这是无法想象的残忍
检票口,像无形的利刃
割裂每个人回望的目光
捏着火车票
捏着被剪出一个缺口的
残缺的 希望
走过这一步
有些是湿湿的眼睛
从大包的行李中挤落下来
掉在别人的手上
有些是兴奋的双手
撩起肩上沉重的压力
有些,是不能回头
踏出这,看似稳重的一步
走向绝望

检票,检票
那一把冰冷的剪刀
挥舞着决断的权力
咔嚓一声,两个人
从此开始出逃,
先逃离不能回望的目光
然后是叛离的罪名
最终,仍无法逃脱检票口,
早已明白的预言。

2.第7号车厢

所有的脸,在同一时刻
开始变得丑陋
半个座位,让人
不择手段地暴露自己
七号车厢,四处是恶毒的眼睛
无人能,逃出这既成的罗网
曾那样高昂的头
败下阵来
伏在半块冰冷的搁物板上

七号车厢,有些是高声喧哗
有些是缄口不言
仿佛这堆满身体的空间
一眼就可以看透
从这边看到那边

有些是漠然望着窗外
尔后不懈地问
下一步,我将会踏在哪里
有些是无可奈何
可恨身躯
还须由轮子搬动
而希望,早已在车站丢失

有些是无所顾忌
有些是神色俨然
这也许算是一种活着
灵魂静止,
躯体却仍在运动
轰隆隆隆,车厢搬动着
不肯屈服的目光
一边连着希望
一边连着绝望

3.街头

生吃食物的祖先们
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些曾年复一年
养活他们的土地
若干年后,已然被子孙们
糟蹋成何等模样
石灰和水泥的完美结合
轻而易举,轻而易举地
埋葬掉那些
蔓草丛生,或者
灌木长满的,土地。
树枝枯死了
树干枯死了,尔后
树根们一一枯死

而在这之前
祖先们早已死去
子孙们不必愧对他们
子孙的子孙,宏伟的蓝图
先是将远祖的脚印,抹去
然后将坟堆推平
一种新的笼子,便可以
从此傲然挺立
无视若干年前
这里的半个身影

子孙们满足地钻进去
这也是一种生活
甚至在某个时刻
忽然想起远古时代
祖先们为了生存
畋猎的快乐
他们便在街头
反复上演,反复上演
直到终于杀死一个

4.街灯下

这里曾经是月光笼罩
城市强大的张力
却早已,将月光扯得支离破碎
挂在高高的立柱上
夜夜示众

无家可归的人们
白天消失在残破的希望中
他们不敢露面,他们
从未真正地
享受过阳光的温暖
而此刻,左边一个
右边一个
在街灯下贪婪地吸收

这冰冷的能量啊

人无在那些
自认为会迷失的地方
一一种上街灯,
那些冰冷的
月光, 被他们一一挂上
有家可归的男人们
偏偏是,一走到街灯下
就突然迷失方向
不知道该将影子投向何方
回家的路上,找不到脚印
没有脚印的回家路上
走着踏不出脚印的男人们
女人们有些是抓住家的温暖
不肯放开,有些是迷惑,
找不到迷惑的
起因
剩下的女人们,
连那边的街灯,也走不到
从这儿,就开始堕落

5.地铁

七点半的地铁照样开着
七点半的地铁
多了我一个
紧攥着地铁入口换来的
卡片,我慌张地站在车厢门口
七点半,地铁车厢的门关了。
里面弥散着的压力
来自四面八方
我抓住扶手
和逃不掉的失望
七点半的车厢里
多了我一个

七点半的车厢也许容不下我
刚抬起一只脚
下面的空间
早被人满足地占有

七点半的扶栏上
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手
有些是趾高气昂
有些是痛不欲生
有些,是长满粗大的老茧
只用了三指手指,攥住自己的重量
而我,却已然找不到
七点半的我,将手放在了哪儿
这个习惯出错的地方
我害怕将别人的手收回

6.检票口

午夜一点
检票口重新挤满了人
里面重新挤着,我
电子公告栏的字幕
从结束走到开始
从开始走到结束

在城市里走过一天
有些是大失所望
有些是疲惫不甚
有些,在这里重新回头
先从这城市的边缘
看这城市的灯火
再回头,看来时原火车

而此刻,红色的电子屏
一下子静了下来
检票剪已重新举起
所有的人,将试图
在同一时刻,离开
这里是午夜一点

而那红色的电子屏
真象城市的墓碑
一下子暗了下来。

作者:舒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