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弥留之际
给J
我将留在这里，你将在你留下之处找到我。
罗·勃茉《夜风》
1
在黑暗里不要迷恋恐惧 在梦想中
不要拒绝刑役 我追随的信念却是多么虔诚
把废墟视作花园 以独步遍访爱情弥留的记忆
说着妄想感动你的话 为此搜遍倨傲的词
曾经是否这样 为和谐的性爱拒绝沉沦
为拥有一幢居于天边的黑屋放弃空想中明天的财富
在镜子里渡过黄昏 通过写作抵达飘渺的岛
我曾经是这样 为单纯的及时行乐据有死亡的联想
陪我走已延伸至尽头的路 在那时必须保持亲密与歌咏
宛如一部正在记忆里放映的默片 片中的绝境
我们的眼睛离那里并不遥远 我的嘴和柔舌在它的涵义中
亲近到你 你痛快的愉悦的身体和温暖的泪水
可能还有一点狂想 它来自西·普拉斯的诗歌
爱情被自虐之笔如此精锐地剖析 如此偏爱
看不见血的伤口 我看见她储满煤气的尸体
死亡是否对她还会有所恩宠 在阴冷之额铭刻不朽的挽辞
2
甜蜜的呻吟源于对肉欲的痴迷 抑或对生的弥留
我们在何处失落现实 在梦中向落日演示幻想的暴毙
象残酷的四月携带时间的遗体闯入毁灭的现场
我从中窥见一只挂钟的罪孽和颓靡的音乐珍藏的痛苦的手指
当我们身披水衣穿过疯狂的雨季进入恶梦的栖息之地
以同样的恐惧 我看见阳光下昙花的残瓣
在它短暂的开放里 生命于瞬息间诀别辉煌和芳香
我还看见你的眼睛泪水满盈 她在弥留春季的最后一夜的迷幻
回忆是一种错误 爱与死亡联合的那么亲密无间
不能设想我们如何置于期间生活 赤裸身体
在一间属于幻想的黑色空房里踱步 你试着吸毒与怀念
告慰灵魂 四周的墙上满是疯狂地开放的黑色母语之花
我把闪亮的燧石安置在爱情挽歌的低沉旋律之中
待你离去之际 我终止对超然的现实之梦有所依赖
在我弥留之际 我在夏天子夜写下梦想和他的遗言
在未来绝望的黎明 他赞美现在诗意的栖居之地
树影婆娑 黑暗如清凉的晚沐浴着造爱的肉体
3
站在开始的结束的地方的老人 爱情曾经属于
他的过去和回忆 他的箴言属于我
她的声音在追赶随风飘荡的花园而去 他
生前的诗句因无声的死亡而被死亡重新发现 再次充满声音
爱与死亡 平静地接受它们任意的处置吧
就如接受神的惩罚 或偏激的灵感
在午后 在投海的前夕 在原始的冲动里
接受它 就如接受一本书中描绘的经典的奠礼
以开始为结束 以独自叩门的方式完成皈依
以你的身体为祭坛 以守望回答迷惑与倾听
而谁是今夜疯狂的舞者 以一个拒绝的哑语手势
改变弥留中闪电和疾风的色彩 让爱中的生命黯然失色
哦 已经死去的人你的爱情仍属于你
仅需一次误念 灰烬即将让火焰占有辉煌之旅
你将在冥想之中看到绝望的我 为了爱情舍弃昼夜
狂奔于风暴与雷声之中 在天葬之途上呼喊一朵凋落的花的芳名
4
婚床上奄奄一息的人 他的目光继续虚拟爱情神话
对于他死亡有何意义 悔悟中喃喃自语的祝祷和苛求
在最后的弥留里记忆殉葬着前夜的幸福与救赎
只和肉体发生关系的想象 一种语调的升降
在我弥留之际 我的肉欲已先我而去
象赶赴最后的幽会 身着熏香的紫色行衣
他是否要先于白日之梦拜谒情人的淫乐的舞姿
在她的梦醒时分 如此的世界已被罂粟的狂想感染
而又有谁蹑足而去 敲响天国中的丧钟
我的最后去留之处 梦想象充实的灰烬将天空
覆盖 继尔 当我重视爱情颓唐的梦境
水中崩溃的花园带来了百花的全部亡讯
呈现的凄凉死亡 当我被这样的景象所感动
犹如梦想被它的饰物所沉湎 当冷落的激情
在弥留的呼吸中因疯狂而重又寻觅到
追忆中的沦丧之夜 一株海棠夭折于风中
5
那么 被在梦中屡被复述的爱情将如何
安置记忆中的欢娱 一些无声的尘埃
蒙上黄昏之脸 我想要说出的眷恋之语
它们已在我弥留的黄昏之际放弃了对彼岸的想往
道路向后退缩 我肯定比道路更接近
它的尽头 我肯定比黑暗更黑暗 比孤独
更孤独 我甚至比一座下沉的岛屿更接近
爱情弥留的落日 我要比弥留更绝望地弥留绝望
哦 一个遥远的正午 趁一滴泪水隐忍的悲哀的追溯
正象冲开樊笼的困兽扑向象征宿命的四月 流星亦象
爱情的最后一滴狂热的眼泪 只有它的幽灵
背负噩耗 向另一个世界宣告新的生命的诞生
那是我的遗体放弃对另一个世界宣告它的诞生 或许是秋天的冰块
你会在它的融化中看见我的红色的手迹
当秋夜的阳光照耀着静穆的灵堂里的奠烛
一束灰黯的光伴携背叛的记忆弥留垂死的火焰
6
黑夜终止的地方 音乐开始呈现死亡之后的幻象
一支黑管吹奏的挽歌 伤感弥留着伤感
眼睛弥留着眼睛 当你在一个季节的遗体里
发现我的亡灵 象是一尊金色的阳光塑像
它正在倾听 当死亡又一次逼近和胁迫幸福的不幸
最后旅途上的绝唱使夭衰的欲望改变着时间流向
在衣裙拖曳的长夜 我从沾露的花瓣上闻到
花骸弥留的幻灭的气息 一种先于爱情的死亡的呼唤
从逃亡返回逃亡 把爱情视为途中的驿站
我渡过平静的河流 一群神鱼降生在夏季的前夜
这是对时间倾诉眷的最好时机 仅用沉默与微笑
便可感动爱情的完美的痛苦 但在今夜我无可弥留
哦 在这时能说出我的姓名的人已经化为灰烬
在这时我弥留的爱情已先于它的遗体从属火花
在我的诗篇里留下芬芳的遗迹
我们确曾被迥异的梦想 弥留和拥有四月里行吟抵临的死亡
确曾渴望做爱孕育 在疯狂中与你沉沦一体又不复存在
1998．18．20～8.23 南京江苏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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