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作者:psycho-candy
(反复做梦。
梦中,我站在水面看着。水中,一个我在杀死又一个我。
在梦中,杀了这么多次都没杀死。慢慢的,水面上旁观的那个我没那么着急了。现在再做这个梦,我会在水上看着,那两个自己。
讨厌数字3,因为常常和它相遇。)
——挽歌。
水面上雾气弥漫。
阿透从草丛中站起,用被夜雾沾湿的眼睛望望湖面,而后仰望天空。
很安详的暗红色。
然后,惨绿的枝叶低低覆盖下来,阿透在沙洲上,张着嘴象七月初生的湿漉漉的幼犬一样睡着了。
惨绿是湖心岛上,成排的榕柳间,一棵小小的红色灌木。
清晨。夜鸟和晨鸟交替的时间里,硫磺造访了小岛。
被小舟划开睡眠的阿透,一抬眼被吓了一跳。
硫磺的眼睛正对着她。
“你饿吗?”
阿透被硫磺的双眼吞了下去。。因为太纯净,太接近天空,无悲无喜也没有时间。
阿透战战兢兢握住硫磺伸出的手,上了船。
船接近岸。阿透的不安象浓墨在水里漾开。
“我可以找朋友吗??”
硫磺说“可以”。
阿透欢呼一声跳下来蹦到岸边,在薄雾里四处张望。然后,她在岸边成排的垂柳里找到一棵杨树。只有这一棵,它的枝叶是向天空伸展的。
“就是你!”阿透说,“你看见惨绿一定很高兴。”
所以,叫妖红。
阿透和妖红告别。她想,妖红一定会隔岸和惨绿好好相处的。
所以,她回到这里时,妖红惨绿会摇晃着迎接她,而她也会在它们轻微的晃漾中继续入睡。
走入人群的同时,阿透和硫磺被人群隔开。
阿透拼命叫着。人群里荡起回声,一圈一圈扩大。但是,阿透失去了硫磺。
与此同时,盐和铂来了。
盐说:“找到了。就差你了。”
盐说:“这么久你在哪里呢?”
阿透看看他们。阿透记得他们。他们是岛上的同伴,他们很早就离开了。但是,铂已经失去了眼睛也失去了声音,仅仅空洞地微笑着。
阿透说,没有我你们也很好啊。她没有忘记一个人被抛在岛上的冰冷感觉。
盐笑着说,我们没有你是不行的。没有你,我们不完整。
阿透看看她。阿透说,你可以当铂的眼睛。
盐继续笑。“我没有痛觉了。”她说,“我也没有别的表情了。”
阿透无力地看着他们。
人群没有边缘。阿透已经出不去了。她只有和他们一起。现在,是3个人。盐被磨损掉了痛感,铂关闭了自己拒绝了磨损。阿透还新鲜,正是一碰就擦出血痕的年纪。
——纯白。
铂在做梦。
他从未出来过。
盐代替他看着现实,阿透代替他承受现实的创痛,而他代替他们做着梦。
梦境的开始是迷宫的入口,有柑橘一样的甜香。揣着怀表的白兔蹦蹦跳跳带着他走,道路在他身后闭合。
铂在编织着。完美的银丝结成的绝望之茧。这是个妖红惨绿的世界,颜色在他一片黑暗的眼帘后疯狂地旋转。血红色从头顶倾泻而下,这是每天十字路口声音扑面而来的呻吟;暗绿色和金色交织着拖他进去溺死他,那是人群中体味和香水味的利刃;紫色和橘黄色。人群脚下,下水道中溺婴的呕吐物。橙色。青色。粉色。,烂掉的水果,发情的少女们裂开的腐败肉体。棕色。灰色。枯黄色。老人在子女厌弃的唾液里在发霉的窗前吐出一口新鲜的痰迹。蓝色…………
没有蓝色。
铂呜咽着向迷宫的深处躲去。挤开一切有形的物体,向黑暗的更深处逃去。
然后,他终于来到中心。四面的道路都封闭了,黑暗寂静地包容着他。
他的茧结成了。他安全了。
(PS:在地理上,站在南极点,一切方位都是北方。)
铂在梦中的黑暗里沉睡。然后,他在梦中做了梦。
他走进了一片纯白。
这是他不知道的东西。这是不存在的颜色。
他走进房间。一片纯白。房间里,有一个盥洗水池和一个高高的凳子。一片薄薄的刀片搁在水池边上。
他坐到凳子上,脚尖刚够着地面。他拿起刀片,放在手腕旁边。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的手腕。纤细,敏感,无辜美丽,暗兰色的血管默默瞅着他。
血一下子就出来了。
——挽歌,终。
阿透被磨损得几乎不能行走时,铂张开了深黑色的眼睛。
他说:“回去吧。”
然后,铂死了。
铂死掉以后,阿透和盐互相望着,每个人胳膊上承受着一半铂尸体的重量。
阿透说:“我想离开。”
盐点点头,把铂放在了地上。阿透感到手上一下失重了。
阿透说:“我在等硫磺接我回去,可是,我怎么叫他,他都不回答我!!”
一丝微笑浮现在盐脸上。
“他可一直在叫我呢。”她说。
阿透脚下的土地开始分崩离析。
盐微笑着说,“你和铂不消失的话,我怎么生存下去?”
阿透来到湖边。湖上还在起雾,妖红从中折断,嫩绿的枝叶好象铂的头发散落满地。
阿透拼命向湖心岛张望,在一片白色的雾中,湖心岛象一个幻影般不可捉摸。阿透把头埋在粘满晨露的枯草间,犹豫着战战兢兢小声哭起来。
他不时抬起眼睛望着。可是,透过被晨露沾湿的眼睑,船始终没有来。
(又做了梦。
这一次,在水面下面。)
作者:psycho-ca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