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羊在地下室的快乐生涯
作者:psycho-candy
地下室位于五台山B栋101的下层,一半露在地面以上,随售房附送。虽然房价随之上调了百分之七,买主还是觉得占了好大便宜。因为是附送的,地下室尤其倨傲且相貌狰狞。
这一家有个男孩。从搬进来的第一天起他就表现出对地下室异乎寻常的好感。不止一次男女主人找到他躺在底下缩成一团睡得死死的,大拇指紧紧塞在嘴里压到咽喉口,小小的嘴唇肿胀着好象花骨朵,小脸憋得通红。男女主人忧心忡忡互相望了一眼,达成了少有的默契。
地下室的第一个租户是位衣冠楚楚笑容也楚楚的学者。他在地下室寄放了一只尤其神气漂亮的小母羊。学者每周一次造访这个家庭,带着他楚楚的笑容恭听男主人指点世界大事,恭维女主人二尺九的腰身配上那条假冒伪劣地摊货是多么美丽动人,指导男女主人的从属物也就是他们的幼子学习5分钟,然后神情怡然的拾级而下到地下室中。不多久传来小母羊凄厉婉转的叫声。男主人喃喃骂了一句,继续在卫生间浏览他的扬子。女主人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她正在自己的脸上极富想象力的涂涂抹抹。只有男孩满怀恐惧的听着,死死咬住铅笔头不放。不多久学者神清气爽的拾级而上,洒然而去,如此周而复始。男孩正在换牙,他新生的牙齿因而多少有点参差,两只门牙间的缝隙特别的楚楚动人。
学者于某一天不告而别。男女主人为了礼貌等待了一周,然后心安理得将小母羊占为己有。第二周,小羊生宝宝了。伴随着一声困惑的嚎叫,一个半人半羊的宝宝从她身体里滚出。小羊好奇地看着它转着发亮的眼睛摇摇晃晃向外面爬去,消失在清晨微微战栗的薄雾里,然后低下美丽的幼小的羊角,留恋地舔食着地上脐带拖过的血痕。
男女主人开始合计,冬天吃涮羊肉该用什么底锅。
地下室闲置了不多久,就被几个民工强占了。他们拿着某某语录某某大法冲进来,占据了客厅厨房主卧副卧走道厕所还有地下室,把男女主人赶猪一样赶到储藏室呆着。男主人模模糊糊想起来他当年也干过这么一票,现在轮到人家来干他了,这让他觉得异常悲愤。很快这些人在地下室养了一群风度娴雅的芦花鸡,每天兴冲冲的去拾蛋吃。但是不知道是空气不好还是水土不服,那些鸡都没有产出,好不容易下了一个,母鸡还咯咯咯的护崽,这些善良的人只好放弃。几天后,母鸡孵出了个小毛毛,男孩异常兴奋,在人前钻进钻出的看。再几天后,形势大好,那些民工都回到工地上继续革命去了。男女主人为了表示庆祝,连吃了几天炖鸡烤鸡红烧鸡翅白斩鸡腿,顺便也省下几顿陪儿子上肯得鸡的钱。只有那只小鸡,半养不养的让男孩在地下室留了下来。
鸡羊在地下室的快乐生涯由此而始。
男孩换完牙,开始和朋友密谋干掉父母。这主要是因为冬天就快来了,满大街都开始漾出羊肉火锅的腥气来;小毛毛也一天比一天茁壮,男主人看它的眼光慢慢带上点黄鼠狼的色情意味。次要是因为他要考中学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就和‘完了’差不离。男孩一见小羊就有点哆嗦,虽然小羊对他倾注了两个生物间可能存在的最深厚的信任和最高尚的友谊,但这只生物凄厉的叫声形成了他童年最初的风景。男孩还是比较喜欢小毛毛,它会用腊一样的小黄嘴咄咄的凿他的小手指,然后旁若无人在他单薄的手心拉一泡稀屎。他的朋友们也或多或少养了一两只猫猫狗狗,有一个鼻子上长雀斑的男孩在卫生间养了条巨大的食人蜥,曾经把他幼小的妹妹一口气吞下去(其实是他喂给它的)
,那个女童被公安局归档为莫名其妙的失踪人口。孩子们确信无疑的参加了他的计划,怀着一定程度的信仰。
男孩誓死保卫小毛毛和小咩咩。他和同伴经过坚苦卓绝的战斗,使用了热水器肥皂水煤气包剪刀棒球棍电话线吉他弦全套餐具(其灵感主要来自小鬼当家名侦探柯南金田一毒伯爵该隐天生杀人狂格林童话)终于将他们的父母乱棒打死菜刀分尸纵火焚烧挫骨扬灰分而食之弃尸垃圾站。那几天五台山一带的老鼠都滋润得很。
完事后孩子们感到一阵狂喜。他们脱光衣服露出青涩的下体跳进地下室通宵达旦的狂欢,直到筋疲力尽。
狂欢过后孩子们感到些许饥饿。他们掠夺了厨房洗劫了冰箱还是填不满小小的肚子。他们分散到街道上﹐發現世界一片荒芜空旷一無所有。孩子们驚惶失措回到地下室開始互相抱怨。而後互相搂抱着沉睡。
天亮以後﹐在薄薄的冷茶一般的阳光下﹐孩子们連連打著冷颤被饥饿绞得粉碎。他们更加盲目的在街道上四处逡巡。终于他们恍然大悟一起回头冲向地下室含情脉脉凝视着小毛毛和小咩咩。
男孩已经不太喜欢小毛毛了。毛毛现在已经长得太大,还喜欢用尖利的啄梳理他的手指。这天他饿得奄奄一息躺倒在地下室时,小毛毛习惯地蹦过来,得意而痛苦的在他手心留下一滩粪便,当那黄色液体滴滴答答落满他指缝时,他一跃而起狠狠掐住了那嫩黄的小脖子。羽毛下可以感觉到脂肪层的颤动异常妩媚。男孩急不可耐的在毛毛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下去。新鲜的血气给了他一种绞刑般的窒息感,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吞咽着,感觉毛毛渐渐安静下去。毛毛忽然狠狠弹动了一下,男孩一惊,浑身颤抖,好象被咬的是他自己。等他回过神来,毛毛躺在地上,死了。
男孩蹲在毛毛身边,想了半天,吮了一下血淋淋的手指头,顿感饥渴难耐,就出去叫同伴进来,一起把毛毛分尸后吃了下去。
下午,一件事发生。雀斑男孩在逗他的巨蜥玩时,被饿惨了的宠物一口咬住左脚吃了下去。伙伴们心惊胆战看着他消失在巨蜥史前丛林一样的口中。巨蜥抖抖尾巴,不无得意的吐出一只粘满泥巴的冒牌耐克鞋,打了个哈欠,大摇大摆从人群中穿过,走了。
孩子们心慌意乱的在地下室抱成一团,在毛毛和雀斑男孩的血泊之上。一夜之间,霜花把窗子冻住了,到天明时,两个最弱小的孩子已经冻死。男孩看看他们,想:他们太瘦了……
想着就把眼光放到小咩咩身上。小咩咩正悠然舔食着结在血迹上的红色霜花。她只要吃草就可以很滋润了,男孩嫉妒的想。
天明,男孩把同伴们连哄带骗驱赶到苍白的街道上去游荡,自己回过头打量着小咩咩。前一天分噬小毛毛时人太多了,他根本没有一点吃东西的感觉。现在,咩咩是我的了,他想,她本来就是我的。
小咩咩用无比清纯善良的大眼睛凝视着男孩发育不良的脸,男孩听见自己的唾液在喉间滑动的粘稠声音。唾液下行到胃里,引发火灼一样的痛感。男孩对小咩咩笑笑,猛然扑上去,扭住了她的角。
小咩咩顺势躺了下来,一点挣扎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仿佛早已习惯于此。她依然无限信任无限热爱的仰望着男孩,眼睛无比清澈透明。
男孩从背后拔出刀子,这把刀子曾经分割过他男女主人肥胖臃肿的尸体。一想起那成堆成堆的带血脂肪,男孩就被巨大的饥饿感绞紧了。他左手紧紧按住小咩咩那柔软的毛皮,右手就要狠命戳下去。
忽然一阵战栗滚过他的躯体。他回过头,一种目光正死死盯着他。一个小影子落到他身后。那个半人半羊的宝宝回来了。它冲他笑了笑,那笑容甚至称得上妩媚,在它开裂的唇边。
男孩忍不住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小咩咩欢叫一声,一跃而起,一头撞倒他,从他身上踏过去,投向了自己幼子的怀抱。它们互相偎依着漫步而去,很快被冷茶一样的光吞没了。
男孩在地上躺着,觉得肚子很疼。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被咩咩踩了一脚。他担心自己的肚子可能已经穿了。早知道就和他们一起吃了,他想,然后因为失望和害臊而哭了起来。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两具还没有掩埋的尸体,于是又在渺茫的幸福中微微笑起来。
忽然一阵战栗滚过他的躯体。他回过头,一种目光正死死盯着他。一个小影子落到他身后。那个半人半羊的宝宝回来了。它冲他笑了笑,那笑容甚至称得上妩媚,在它开裂的唇边。
男孩忍不住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小咩咩欢叫一声,一跃而起,一头撞倒他,从他身上踏过去,投向了自己幼子的怀抱。它们互相偎依着漫步而去,很快被冷茶一样的日光吞没。
男孩在地上躺着,觉得肚子很疼。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被咩咩踩了一脚。他担心自己的肚子可能已经穿了已经破了。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早知道就和他们一起吃了,他想,然后因为失望和害臊而哭了起来。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两具还没有掩埋的青色尸体,于是又在渺茫的对于幸福的期望中微微笑起来。
作者:psycho-ca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