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演出结束,灯光亮起,人群作鸟兽散,剩下的人几个一小撮一小撮地谈论什么,一片狼籍和每次演出后一样,我疲惫地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来,一切如此空虚,刚才的种种些许兴奋,冲动都烟消云散。演出以后的只剩下各类交际,摇滚乐?摇滚乐手?也都不会例外,乐队想要生存下去必须有人去交际,有圈子。但这一切在这个商业的现实中显得如此正常,而我,真的老了,看着周围交谈的人们,苦笑,走出房间,外面春光明媚,自然和谐地生存着。可是我却感到阳光和风和他们的不真实性,还是让时间回到几个小时以前,那黑暗的大厅里面那些演出前蠢蠢欲动的摇滚乐手躁动的身影里面,还有音乐,我感受到真实和存在。
这次第一个演出的是
WARCORE,刘威他们的乐队现在是一个女主音歌手,七八点的女鼓手暂时替他们乐队打鼓,音乐在现场众多的观众中有些含糊,女歌手点燃一根香烟,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只是她突然抽离出音乐的尖锐嘶叫声让观众们兴奋起来,他们的音乐应该比以前成熟多了。第二个是孩子乐队,冯卓麟脱光上衣光着膀子就上场了,但仍孩子般地微笑着,齐研坐在鼓后面几乎被鼓全部都遮住了,他们的音乐更加阴沉,冷枚剪了头发以后显得有些胖了,他们的表演还是非常稳健,当冯卓麟孩子般的脸在投入音乐中变得扭曲时,这个不适合孩子们生存的世界显得过分苍白无力。
第三个上场的是橡皮试管,一支彻底的
PUNK乐队,鼓手华路心脏不好,每分钟只跳42下,但他仍坚持演出,主音徐徐唱歌时弓着背,抱紧话筒,几乎每一首歌的结局肯定趴在地上,而张亚东,杨森,徐峰他们也肯定在每首歌的高潮时冲入乐队,扑向彼此,然后在地上翻滚,观众们围成一圈,尖叫,鼓掌,跺脚,当唱到撁览龅姆⒖〝,徐徐开始独自跳舞,张亚东飞身扑向徐徐,徐徐被压到地上,唱到撐也贁开始,又一轮扑击,徐徐再次被压在最下面,但仍趴在地上反复呼嚎?“FUCK YOU ,FUCK ME,我操”持续了四五分钟,全场只剩下这三种声音反复出现。最后徐徐跪在地面呻吟着,华路坚持完最后一首歌,几乎已经彻底虚脱。橡皮试管现场的冲击力肆无忌惮,他们发泄或排泄着一切。然后是杨森张亚东和猫的THE WASTER(原7乐队),他们开始的几首歌阴郁,沉痛,哀伤的嘶吟,徐峰几乎一直站在杨森背后,随着音乐晃动着身体,张亚东剪掉了PUNK的发型,平时仍可爱而内向地微笑,杨森紧皱着眉头几乎冷漠地注视一切,猫染了头发,走起路一颠一颠的,这些青年人内心的绝望不时爆裂出来,猫打鼓时特别撛飻全身都在跳动,看架势不会让人觉得是一个女鼓手,杨森的吉他上贴满他们的U-TURN的标记,这条不准回头或无法回头的路是否会一直持续下去,我仍抱着悲观怀疑和衰老的心态面对这个由激情愤怒直接而混合成的PUNK们,一切只是一个过程,一个阶段,一切都将灰飞湮灭,世界是危险和狡猾和残忍和虚伪的,在这个令人陷入其中的星期六下午,我拿着摄象机几乎绝望地拍着,年轻的,血肉的,无辜的孩子们将,终将被吞噬,也许正在被吞噬当中。张亚东开始唱最后一首歌,只唱了一句,他就一脚踢飞了话筒,杨森拿起吉他扑向鼓架,然后操起吉他砸向地面,猫一下推翻了鼓,于是THE WASTER收场。
最后是幻觉之旅乐队,他们阴暗诡异的音乐,麦子,冯卓麟,鼓手都光着膀子,沉没在音乐的缓慢冗长的死亡过程中,一切无以逃脱,王东海在台下人群中躁动不已,又是一阵阵呻吟,呻吟,啸叫,滚动的音符,色彩,漫长的死去。
4月8号,进入尾声。
一切无以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