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hruler03.jpg (1247 字节)

               一

 
  从网吧出来,我浑身都湿透了,夜色铺天盖地地涌进七月的城市,在这个
夜晚,满街都是休闲的人们和狗们,搂着他们的爱人或者异性朋友,在人行道
上,在天桥上,在街道两旁的坐椅上,说着他们永恒的话题。夏天的风不停地
吹,微热并且带有女贞树的味道,让我感觉怪怪的。身后从网吧出来几个朋友
,刘志捅捅我的背:
“看见谁啦?漂亮吗?”
我又呆了几秒钟,回头冲他们笑笑,刘志递过一支烟,搭讪着说:“晚上
还来不来?我约了两个玩星际的打比赛。”
  “来。”
  刘志转身冲网吧喊:“伍马!伍马!”
  伍马掀开门口的帘子,对大伙笑笑,说:“什么事?”
  “晚上留两个位置,有比赛”
  “没问题。”

  我在众多的盘子里拣出一片肥肉,很讲究地在邻近的一个汤盆里涮涮,“
刘志,”我心平气和地说:“好久没来这种地方吃饭了,对不对?”
  刘志盯着我筷子上的肉,半天没说一句话,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松松皮带,
砰地坐下。
  英子走到窗边,推开它们,然后在墙的角落里无声地呕吐,刘志又摇晃着
站起来,那种让我感觉怪怪的风又吹了进来,小四一把逮住刘志,说:“你是
不是又去打鼓了?”
  “......”
  英子开始了她的哭泣,很小声,但我能听见,就象窗外的蝉,嘶哑却又非
常真切。刘志挣脱小四的手,从桌上拿了一袋餐巾纸,在英子旁边坐下,默默
地看她哭了一会儿,啪地拍开,很响亮地拧了鼻涕,头也不回地说:“你俩爱
上哪儿上哪儿去吧。”
  小四愤愤地喝了一杯酒,看看我,我也愤愤喝了一杯酒,愤愤地吞下筷子
上的肥肉。
  “滚你的!”小四摆开架势:“谁稀罕你那几个鼓钱,不就今晚一顿饭吗
,我这就......”
  我费劲地把小四往楼下拽,街上一片喧哗,四处光线充足,出租车在我们
耳边一辆一辆地驶过,夸张地留下尾气和声响,空荡荡的天空不时从风里带来
火车的鸣叫,蝉还在叫,人门都在永恒着,就象才开始一样。这个夜晚,我突
然感到:我在感觉了。
  我拉着小四,他也拉着我,我们无比认真,在天桥上他想起了今晚的比赛
,反正也没地儿去,于是我们又摇晃着来到伍马的店上。
  “我妹妹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你要不要弹贝司?”小四说,“你妹妹正和打鼓的聊着呢!”
  “在哪儿在哪儿?”
  “公园口的那个酒楼上,一个小时以前。”
  我俩又回到大街上,一片光亮让我怀疑究竟是网吧里的光线好还是这里的
光线好。这时候人们和狗们都回去睡觉去了,留下很多垃圾---不过它们让
人感到愉快---曾经有这么多的人和狗,在这里撒野。
  有一个人使劲地撞了一下,小四停住脚步,对她说:“怎么啦?你是不是
,喝了酒?”
  街上的风还是在吹,但小了些,忙碌的卡车司机们开始了工作,带着十吨
的躯体,以每小时50公里的速度奔跑,柴油味在宽阔的大街上卷起一阵阵旋
风,一些等不及的秋天的树叶纷纷落下,而后被偶然的轮子碾过,发出清微的
声响。
  女孩停住脚步,揉揉被撞了的头,茫然地看着两个酒气熏天的男人,又一
辆卡车从她旁边驶过,车灯把她的影子忽地缩短,最后在我的瞳孔里凝固了几
秒钟,随后浊热的气浪扑过来,她的眼睛和头发一样,黑漆漆地,让我不知所
措,我抬头看看天,那里有城市泛着淡淡的桔黄色的光芒,又听到隐约的火车
的鸣叫声,许多年过去了,尽管我远离了火车,我都还能听到那个声音,让我
时常从梦里醒来,怀念那些时候的城市的灯光。
  小四的手在我肩上抽搐了一下,他一定感觉到了什么。无论怎样,我想,
一定是这股风,还没把他扶回网吧,他已经开始在大街上翻江倒海地吐起来。
一辆的士开过来,又缓缓地开远,小四看着出租车的背影,若有所思,你看你
看!他说,你看!
  看见了看见了,我一边嘀咕着一边把他拖进网吧,他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两个小工回头看看我,又在屏幕前接着忙,我很想赶他们起来,但看上去他
们正和网上的女朋友聊得开心,又想,也该回家睡个好觉了。这里面都闹哄哄
的,又热又臭,在街上呆久了进来简直受不了。
  我四平八稳地迈开双腿,从房里一出来,我就下了决心:我就要这么气势
汹汹地走回去,一只手从后面拖住我。
  回过头,那双眼睛还是刚才由一样: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清,我挣了一下
,没挣掉,她的手抓着我T恤,就象拉一张弓.
  “对不起,”我说,“刚才碰到你了。”
  “......” 
  “我喝了不少酒,”我耐心地解释,“如果你不是警察,就请放开我,如
果你是,我也没犯错误啊!”
  “......”
  “我要回家。”
  我索性转过整个身子,象她看我一样看她,她的手没松开,被带到我的身
后,换句话说,应该是她揽住了我,我能听见她在长长地出气,喷在我许久没
刮胡子的下巴上,还有汗涔涔的脖子上,带着让人感动的气味,四处扩散,还
有她汗水的味道(也许是)。
  “你也该回家了!”我几乎是对她喊着:“我们都该回家了!”
  看上去她最多是个学生,另一手仿佛还拿着一本书,就着灯光我稍微打量
了一下她,也许是酒精的原因,觉着她还算漂亮,就是眼睛不怎么大,挺黑,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感到很不舒服,心里有点发毛,我倒不是怕她叫上一串
哥哥弟弟什么的K我一顿。
  “喂!我认识你吗?”
  头越来越沉,要命的风,着所有的味道,还有我的汗液在夜色里挥发的感
觉,还有英子,她是不是还在哭呢?有个什么东西在我的胃里捣鼓,幻想中冰
凉的气体到了鼻孔就变得热烘烘的,然后理所当然地跑进肺里。我固执地不让
它们离开,因为每出一口气都要伴随一次胃的痉挛。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旋转
,耳边就听见呼呼的风声和卡车的隆隆声,我绝望地看着对方,心想:完了。

  在一个阳光四射的早晨,我从脑袋的巨痛中醒来,但没下床,眯着眼睛猜
了一会儿,顺便适应着光线,睁开,对了,就是我的小阁楼。窗外一片蔚蓝,
没有看见鸽子但能听鸽子们脚下的哨声,不宁静但很祥和,窗子旁边是一张
Bauhous的海报,海报下面是我的桌子,有一个人趴在上面,头发被外面的光
染成金黄,她趴在那本书上,睡得如此恬静。我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真奇怪
,这么小的身躯,昨晚是怎么把我弄回来的?
  从床上下来,还穿着鞋,这丫头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毯子完蛋了,再小
心四处看看,都挺好,那昨晚一定是吐在外面了,心里一阵庆幸,路过那张桌
子我低下头闻了闻她头发的味道,然后贼似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楼下一片喧哗,和晚上不同,人门变的现实起来,步履匆匆,马不停蹄,
虽然到了晚上又会不一样,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让我感到热血沸腾,蠢蠢欲动,
那些只会在晚上奔跑的大卡车消失得无影无踪,马路上全是轿车和公共汽车,
穿着笔挺西装的人们一边飞快地打着领带,看着表,一边招呼出租车,小饭馆
里挤满了穿着厂服的工人,享用着他们千篇一律,廉价但很管用的早餐。
  冲着太阳我打了几个喷嚏,在那个老漏水的消防栓下洗了洗脸,眼屎都快
把眼皮蒙上了,每次都这样,喝了酒眼屎特别多。洗完脸,头不象刚才那么疼
了,这是这个城市今天唯一凉快的一段时间,我走出巷子的拐角,从裤兜摸出
一支烟,一个老头在街边的公车站台的椅子上翻着报纸,我坐过去向他接了个
火。
  “有什么大新闻吗,大爷?”
  “江泽民到了广东,俄罗斯还在打车臣,对了......通安巷昨晚逮俩小偷
......自个儿看吧!”
  我接过他看完的报纸,第一版的头条是:“国家主席......”翻到第二版
乐了,“偷鸡不成反蚀米 原来贼也有手机”。
  我幸灾乐祸地把它看完,笑个不停,转头一看,老大爷也冲我乐呢.
  “这贼,忒衰!哈哈!”
  “可不,又挨揍又丢手机,衰!” 
  老头打着哈哈站起来,把手上的报纸全塞给我,6路车呼啸着在站台边停
下,车门打开,老头毫不示弱地挤了进去,我冲他笑笑,扬扬手里的报纸,他
也冲我笑笑,车门关上,带着他的拐杖和胡子,又隆隆地离开站台。
  我把剩下的报纸仔细翻看了一遍,俄罗斯继续攻打车臣,昨天的股市经过
五个交易日的震荡,开始了第一次反弹,沪市指数较前一个交易日上涨40.52
点,个股行情表现基本稳定。
  把经济版翻到另一面,中缝的广告套了彩,布鲁斯酒吧近期有新乐队表演
,绝对精彩,欢迎光临......吉他杨韦,贝司谭晴,鼓刘志,主唱......
  抖了一下报纸,没错,刘志的名字在上面,也许这城市太大了,同名同姓
的人太多,有扫大街的刘志,有刘志大老板,一准铁牛街还有个每晚都靠着电
线杆子,涂着一两重口红招揽自个儿生意的女刘志呢!
  两个农民打扮的人在我旁边坐下,东张西望让我感觉烦透了,当然我也不
能猜他们是不是小偷,我凭什么?我不知道这个城市的农民是不是都脱了盲,
还是把报纸递给他们:“这椅子挺脏,垫垫吧!” 
  离开站台,还是没有盼望中的奇迹出现,尽管我每天都在期待奇迹,没有
,可是每天都没有奇迹发生。沿着大街走了很远,一切都挺正常:没有神仙下
凡,也没有出现外星人。英子在背后对我说:
  “站住。”
  天空越来越灿烂,只有在地球上才能看到这样的辉煌:那个天上燃烧的火
球就这么光秃秃,毫无遮挡地出现,给我们提供事物和影子,还有汗水,源源
不断。这就是七月的城市,巨大的玻璃幕墙后面坐着笑吟吟的人民,在众多的
大楼之间进进出出,就象蚂蚁,整天都在走路,然后一只皮鞋从天而降,原来
还有这种味道,尽管蚂蚁没有皮鞋,可它们还是没把皮鞋当回事。我爱水泥大
道,我爱女贞树,还有路灯的橙色的光。
  
  “怎么啦?这是?你们都怎么啦?” 
  “没什么,昨晚大家都喝醉了。”我一脚把一个空拉罐踢上了天,两个巡
警转头往这边怀疑地看,我目光镇定,泰然自若。罐子落到大街上,几秒钟后
就变成了一张皮。
  “你屋里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你去过我那儿啦?”
  英子低下头,看样子是在一边走找什么东西,最后她找到了一个空烟盒,
于是对着它狠狠就就是一脚。好象又想起了什么,问我:
  “还有烟吗?”
  “没了,戒了。”
  我跟着她心不在焉地穿过一个人行道,然后又穿过一个。
  “还走啊?”我在她后面说,“再晒就跟蚂蚁一样了。”
  英子停住脚步,往兜里摸了一把:“走,咱们吃饭去。”


二  

  回到阁楼上天也快黑了,一拉开门,屋里的烟浓得跟着火了似的,四个人
围着一副麻将稀哩哗啦地搓着,小四抬头看了我一眼,说:
  “没去玩游戏?”
  “没。”我用脚后跟砰地光上门,顺手吴胖子手边端了杯水,咕隆咕隆喝
下去,“今晚谁请饭啊?”
  “再打一圈,”吴胖子说,“小四赢着呢。”
  我扫了一眼四周,觉着挺奇怪的,什么都整整齐齐的,地上那些空瓶子也
不知上哪儿去了。
  “别看我,不是我收拾的”小四瞥了我一眼:“下午一来就这样了。三万”
  “碰,”眼镜接着说:“八成是七仙女下凡给干的,我说怎么一进屋就觉
着不对劲儿,害我点一下午炮,六条。”
  “和了。”吴胖子倒牌,“就一番。”
  “丫也太过分了,”眼镜说,“最后一圈还和我啊!”
  “就应该这样,”小四笑嘻嘻地说,“落水狗叫往死了打!”
  “我呸!”眼镜飞快地砌着牌,“抽丫的乌鸦嘴!”
  枕头上放着一本书,好象不是我的,封面挺花哨,大概是漫画之类,我拿
起来看了一眼,名字叫:《Clamp教你画》。
  翻了几页我又把它搁下,来到窗子旁,差不多城市里所有的霓虹灯都亮了
起来,夜生活又开始了。不时地从头上飞过一架大型客机,有时候我老觉着不
对头,那么大一个东西,造出来还要把它弄到天上去,就为了运送体积你它小
得可怜的那几个人吗?值吗?飞机这东西,太伟大了,不可思议。
  “真不玩啦?”吴胖子说,“你们几个?说散就散?”
  “不玩了,”小四说,“反正玩着也挺累人,呆着挺好,再说,伍马也不
愿意她妹妹沾上这玩意儿。你们呢......有没有新动向?”
  “别提了,”眼镜说:“这几天穷得,差点又把琴给卖了......”
  “就因为伍马的妹妹?”吴胖子问。
  “你懂个屁。”我转过身对胖子说,“这一圈还没打完?我肚子叫得厉害”
  
  从小酒馆里出来,大家都感到很惬意,这一次喝得恰倒好处,整个人都飞
起来了。吴胖子他们三个人打着嗝向我们道别,说今晚还有任务,摇晃着随便
挤上一辆公共汽车,也不看是几路,小四跟着我有一脚没一脚地朝伍马的店走。
  “英子今天找过你?”
  “问这干吗?”
  “她没出什么事吧!”
  “没......怎么啦?”
  “昨晚半夜被伍马弄回网吧,哭得跟个水龙头似的。”
  “在哪儿捡着的?”
  “大街上,天知道。”

  “王筱,”伍马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对我说,“以后刘志再捣鼓他那玩意
儿,见一回他跟我妹妹在一起,我们就揍他一回。”
  “成!”
  伍马最近迷上了在网上聊天,这也的确是件神奇的事,那么多人,南方的
北方的,相隔上千公里,甚至还有外国的,济济一堂,互相说着一些水分很重
的话,找个异性的名字再随便找个什么茬儿,就可以混上半天一宿,我也常去
一个叫高地的网站聊天,伍马也去,网址还是我告诉他的。我俩经常在里边儿
骂人,他的打字速度都快赶上专业打字员了。
  “快上来!那个叫‘4’的名字又到高地来了,上来,骂丫的。”
  “你自己骂吧,我没位置了。”
  到了七月,学校放了假,网吧的生意就开始升温。在这条街上,网吧多如
牛毛,但晚上照样都能坐满,好些个女的都喜欢用“心如”、“小惠”“爱死
你”等等名字,翘着二郎腿,一边吸烟一边和一些很帅气的男性名字聊天,当
然这里面还有不少中学生,总之人挺杂。有几次我看到一个老头也跑来上网聊
天,在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聊天室,满篇全都洋屁,一个看不懂,甚至有一
次我还看到一个女的同另一个女的在网上比谁的奶子大,这边说:我的比你的
大,有篮球那么大。那边很轻蔑地笑了几声,说:我的都抵着屏幕了。
  小四钻进后屋,估摸着睡觉去了,我在一个玩星际争霸的中学生后面站住,
他在昆朋战网上的积分好象是一千二百多,比我高些。他老来网吧找我单挑,
但从不和刘志打,因为他肯定打不过刘志,他们以前只打过几次,每次刘志在
七、八分钟内就能把他给端了。刘志擅长虫族,用不了五分钟就能出铺天盖地
的小狗。
  这一局看来双方势均力敌,已经打成持久战,中学生用的虫族,口水怪大
概有七、八队之多了。
  “冲了吧。”我说。
  “不成,”他摇头,“他的放电兵多着呢!我还需要几个副基地。”
  墙上的钟指向八点半,今晚好象国家足球队有比赛,伍马还在屏幕前忙碌,
隐约听到小四从里屋传出的鼾声,我动动腿,一切都是那么轻快。一个穿断裙
的姑娘回头扫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太重。
  出门的时候伍马从衬衣口袋掏出半盒烟,头也不转地说:“英子说你戒烟
了?”
  “拿来吧你。”我走过去一把撸过烟盒。“回见,今晚小四睡你这儿。”
  “你哥今天打电话来。”伍马抬头想想,“好象你妈又住院了来着。”
  “知道了。”我在门口点上一支烟,说:“英子还好吧。”
  “谁知道,下午回家去了。”
  我张嘴想问问刘志,一辆大卡车从门前驶过。
  “什么---”伍马看着屏幕冲我喊:“你说什么---”
  “没---”我在门口叫嚷:“忙你的吧,我回了!”
  
  我喜欢干燥的感觉,就象这楼道,去年秋天去过一趟重庆,在火车上,窗
外看见的尽是桦树和夹竹桃,伍马在车上竭力描绘重庆如何如何---他的女
网友告诉他的---他们甚至互相通过Email发了照片,结果我两在重庆下了
车马上就买了回去的票:那儿什么都是湿淋淋的。
  虽然她在照片上笑得那么灿烂。
  眼睛不一会儿就适应了黑暗,我利索地爬上七楼,再往上爬了一层,推开
门,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下午没散尽的烟味,我的脚臭味,风从窗子吹进来,
,从打开的门窜出去,还有一股......别的什么味。
  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黑暗中我看了那个人很久,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眼睛,还是黑得要
命,楼下那两口子又开始吵架,窗外,鸽子们早睡了,新鲜的空气从我耳边滚
过,天,这可真凉快。
  “我的书丢了,也许在你这儿......”
  “......”
  “我没敢开灯......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回来......”
  “......”
  “那么......我回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桌子边挤过去,我憋了好一会儿气,可偏偏在这时候憋不
住了,“你等等,”我说,“你等等呀!”
  她转身的那一刻我紧紧地抱住她,在这个夜晚,凉风习习。几秒种后,她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轻搂住了我,在我臭烘烘的T恤上出气,我茫然地把她
抱得更紧了。
  “怕么?”
  “我不知道。”
  于是我又低下头去闻她头发上的味道,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乳房抵住我
的肋骨,象火一样地颤抖,我腾出一只手,从她短小的上装摸进去,她呻吟着
向后躲闪,但无济于事,我把她逼到床边,用另一只手支撑住所有的重量。
  “别......”她在床上搂得我气都快出不上了,她说:“别。”
  现在我们整个地倒在了床上,那只自由的手继续向下,经过她的裙带,犹
豫片刻后就解开了它。
  她的双手在我汗湿的后背轻轻摩擦,一阵阵地掐我,我一会儿T恤也不见
了,她的乳房毫无遮挡地接触到了我的胸部,我固执地把那只手伸进了裙子。
  那是多么真实的颤抖啊!
  她试图着把我的手从她潮湿的双腿之间移开,气喘如牛,这时灯一下亮了,
照得我们眼睛都睁不开,我习惯了所有的突如其来,但这次却让我手足无措:
英子站在门边,看上去就要歇斯底里了,呆了几秒钟,从Bauhous旁边取下我的
吉他,毫不犹豫地把它从窗口扔了下去,夜色中传出巨大的“咣!”的一声,
接着楼下那两口子又开始吵架,停了一会儿,然后女的用两个八度叫嚷:
  “谁扔什么啦?”


                三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不管它是不是愿意走开。老妈在医院里哼哼了一个月出
了院,小四到了南方,继续他的主唱,英子和刘志双双消失,伍马把店交给我打
理,然后带上他的贝司去找他的妹妹,上哪儿去找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从没在网
上出现过,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他在沈阳挺好的,就是还没找着英子,不过他
会一直找下去的。我没了吉他,也开始迷里了聊天,有一天在OICQ上认识了一个
姑娘,给我讲了一大段故事,在那个晚上,那个阁楼上,她差点就给他了。我问
她那你后悔吗?她说不知道,不过后来开学了,她在另一个城市里又去继续念她
的大学,只是那天她的那本漫画书还是忘了带走。


                         2000 春节于绵阳

作者: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