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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利盛路一条几乎可以说宽敞的巷子里,一座三层楼的房子,二楼晒台上猛烈的阳光从朝南的巨大的四扇开着的窗中直射进屋内,几乎照着每一个屋中的凸起部分.木质地板上已和木条成同一颜色的,被几十年的行走磨光磨平的铁钉只有在这时才能在阳光下微显出它的光亮,黑色的光亮.

    这是一个炎热而潮湿的夏季中午,只有这时周围才显出一天中少有的平静.偶尔开过的一辆电车发出轻微悠远的吱吱声,整个巷子弥漫着一种年久失修的腐烂气息.突然不知谁家买的一只蝈蝈叫出关在乡下人被编的小笼子里的恶毒声音,嘹亮而长久.

    二楼屋里躺着的伤,正逐渐从午睡的梦中醒来,脸上滋出亮亮的一层油,终于他皱了皱眉,睁开了眼迷茫地看着天花板似乎惊奇怎么没有熟悉的刷马桶声,送牛奶车声和洗脸刷牙的哗哗水声.终于他从猛烈的亮光中得出答案,他又皱了皱眉,似乎刚发现这刺目的光弄疼了他的眼睛,他叹了口气,用手背挡在眼前定了定神,漠然地看了看周围,古老的钟指在两点四十三分,照老样子是两点三十三分,刚开过发条的钟总是要快十来分钟,他想着几乎要笑出声来,多么奇妙的事,钟开过发条后我总是走在时间的前面.然后他好象不关心这个时间的准确意义,翻了个身,闭上眼露出微微的笑意,又想起刚才梦中那些美丽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断了他的笑意,操!他低低地叫了一句,爬起身来赤着膊光脚走到门边打开斯别灵,门外是一张少年的脸,散发出旺盛的精力,甚至是在这么一个酷热的中午."哥",楚笑着几乎是跳着冲进了房门.刚才午睡的伤这时已完全苏醒,也笑着微微有些倦地打着招呼,"楚,来玩啊?热吧,先洗脸"伤一直微笑着几乎是殷勤地一块毛巾递给楚,"到晒台上自来水龙头去洗一洗"伤看着几乎是快乐的楚走上热得蒸腾的晒台皱了皱眉,坐回床边扯着床上的席子边破了的草,左手拉出一段再用右手一点点扯断,把断了的草屑放在右手心里,扯完后把草屑揉着.楚已洗完脸,湿漉漉地走进屋子,手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伤神经质地看着,又猛然惊醒似的微笑起来,"这么热的天啊?""恩,这么热的天,在家里没事就来找你,哥,你一个人在家?""是","你一个人在家干嘛?老是睡觉?一直睡也不怕变胖,你肚子本来老大的了.""没事."伤这时似乎想起了他作为哥哥的任务,重新显出一种热情,一种对弟弟的关心,对弟弟所关心的兴趣."爸妈好吗?现在还上班?你平时的功课在做吗?"当得到的全部是肯定的答案,伤又重新显出一种满意而温和的兄长形象,"我去给你买瓶汽水,就在巷口."楚不置可否,不在意地点着头,他已经被桌上的书吸引住了.

    伤走出房门时轻轻地把门带上,下了楼突然挤到灼热的阳光下的伤皱着眉,似乎还未醒来似的带着一种白痴般迷茫的神情在灼热的阳光下独自走在只有夏日的中午才清醒的路上.在买汽水的小杂货店里一个正在看武侠小说的少年在收钱找钱的 过程中始终把脸朝着那本薄薄的脏兮兮的书,好象在这个夏日的中午只有这本书代表了这个真实世界的存在,伤想着,露出一个极美丽的笑容,可惜没有一个人看到伤这个一生中第一个灿烂之极的面孔,也许生命就是从这种美丽的笑容中真正诞生的.

    在伤买汽水的时候,楚一直翻着伤枕边的十几本书,楚正处于一个对书开始感兴趣的年纪,对世界名著的崇拜还未真正开始已被一种反潮流的潮流所带领开始对名著充满蔑视,却不知道该看什么书,加上父母一直不许看闲书(这闲书包括一切教科书及参考书以外的书籍)的教训,楚几乎是崇拜着看书贼多的伤,他到伤这儿来就是和伤讲话,听伤对他所有看过的书诋毁的过程.于是楚更养成了不看闲书的习惯,他的精力都是在无限旺盛之中与同学游走,达游戏机,游泳,互相打闹和捉弄昆虫.

    伤拿着两瓶冰镇汽水走进房门时自然地笑着给了一瓶楚,楚吸着汽水声响极大,好,吃东西就要有气势.伤微笑着,他看着年少的楚,头发柔软皮肤想每个顽皮少年般微黑,和自己一样的四环素牙,亲切无比,这种温和的气氛比这个炎热的夏更让人犯困,伤不断地打着哈欠,回答着精力旺盛的楚对每一本床上的书的提问.伤专心致志却又十分疲惫地讲着自己的话,看着床上的席子,楚崇拜地听着,然后也打了个哈欠.

    当楚接连打了三个哈欠的时候,伤说你到阳台上看看那些花和假山,你很喜欢的,伤看着楚在阳台上在阳光下精力旺盛的样子合了一会儿眼,当他听到朦胧中楚楚跳进屋中的巨大声响时吓得几乎站了起来.他看到楚右手捏着一只蜻蜓的翅膀,蜻蜓在不断地挣扎,楚从抽屉里找出一团线,扎着蜻蜓的身体,他专心致志地干着,几乎忘了一切,他的汗一滴滴掉在地板上.

    当楚正出神地进行他的工作时,伤也出神地看着楚手里不断挣扎扑腾的蜻蜓,它美丽修长的身体弓起,不断扇着透明的翅膀.这种绝望的挣扎让伤的心猛然收缩,他的眼神中浮出一片惨白的薄雾,他看着拖着一根线的蜻蜓在飞,徒劳地沿着一个圆周飞着,中心是楚的牵着绳的手,伤看到楚神采奕奕的脸看着蜻蜓的飞,看到阳光照进屋子里被窗子分割的矩形.这时蜻蜓突然停止了飞行,它垂落下来象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楚不满地哼了一声,猛地把线甩了出去,蜻蜓又飞了起来,拖着线飞着,向关着的窗子飞去,楚一下子又抓住了线,蜻蜓又陷入那绝望的圆周飞行之中.楚对着伤笑着,伤眼前的楚的笑容突然让伤站了起来,楚看到伤从席子下拿出一把黑色的剪刀.楚笑着说你干什么,这蜻蜓我不容易捉到的,楚看到伤严肃的脸向他走来,举起剪刀,于是楚笑得有些勉强,我知道你和我开玩笑,我等会要带回去做标本的.楚看着伤径直向他走来,楚向一边躲去,这时伤的剪刀已向绳子剪去,伤看到楚的脸由勉强笑容转为惊愕扭曲,红色的如怒放的花般绽开的血溅到伤的脸上眼睛上.

    伤站在警察中间,在医生中间,受到无数次的盘问,他一直没说一句.他看到警察粗暴地扭曲着自己的手臂,用电棒叉进自己的衣服头颈之间,他看到医生和蔼的面容下隐藏着厌恶的神情,看到所有人窃窃私语时的表情.当最后伤被送进一所白色的精神病院时,他知道自己完全清醒,对楚的断裂喉咙的死亡他没有丝毫不安,他没有快感,,没有任何超越平常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清醒着却不愿再说一句话,只是在他进入那白色医院以后他看到的白色都穿上了一层血红的花般的动感.

    利盛路的二楼的那间房子从此后一直空着,木质地板上一滩如今已干涸成褐色的斑纹象一只被不小心砸烂的西红柿周围溅出许多梅花般美丽的汁水,这时阳光已不再猛烈,初秋的金色的光依旧照着屋中关着的四扇巨大的窗,窗框在屋中投影出美丽的方格切割着屋中每一个凸起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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