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的春夏秋冬

春
大漠，孤烟。
少年望边草日暮，转身，策马。

北雁南飞，北雁南飞。

两年前，少年茅庐初出，以随身长剑会七大高手，名动江湖。
当夜苦战后，少年不知所踪。

盛朝浮华，浮华最杭州。
长醉楼的店小二躲在厨房嘀嘀咕咕：
"这他XX的怎么回事？......"

一碗素面，一碗白开水。
少年抬头，西子寒波袭过。

姜老先生拖着一麻袋书上来时，另六张八仙桌已座无虚席。
姜老先生摇头晃脑，看一页撕一页。

清晨的长醉楼外叫卖声此起彼伏。
卖油条的张老头笑得眉毛直弯：
"照这样下去，咱家的兔崽子都快有媳妇了……"
白寡妇边打哈欠边扬着胭脂打趣路过的少年情郎。
"这样的好日子还不给你家姑娘捎点回去？"

"哎，都要夜了，还不走......这些王八羔子......"
"我他XX的今天生意算是泡汤了......哎......"

"你一直在楼外看是不是？"
"是。"
"你看到什么？"
"快。"
"有没有你想像中快？"
"比我想像中快，如果我也只认为你快，那过会儿死的肯定是我。"
"还看到什么？"
"你杀武当无根那牛鼻子时，他们五个以为是你剑快，其实不是。"
"那是什么？"
"你是用内力震碎了他七筋八脉，我想不到你内力也这么深厚。"
"对于一个常年出没于大漠的猎家孩子而言，那不算什么。"
"你杀崆峒丁不九时，用的是左手。"
"知道我左手更快的都死了。"
"姜老先生苦练三十余年的布袋功在你剑下还是不堪一击。"
"他太急了，人急了多多少少会有些破绽。"
"那铁将军呢？"
"他只是个武夫。"
"但你不知道的是，他还是丐帮通天长老的私生子。"
"你怎么知道？"
"我碰巧知道。"
"还知道什么？"
"据说，你好像有个弟弟，四年前他曾会过七个人，后来一夜间消失。"
"是不是你又碰巧知道的？"
"是，我还碰巧在两年前碰到一个在一场恶战后半死不活的老头。"
"你果然是无端的弟子。"
"我不过想多活几年罢了。"
"你实在该多活几年。"
"龙少爷是江南首富龙一的二公子，你知道像他这样的花花公子这些年跑哪了？"
"我只知道他应该是华山门下。"
"两年前柳掌门被你一剑穿肠后，他隐姓埋名去了西域，竟然不敌你三招。"
"没你神通，峨嵋千叶手你是怎么找到的？"
"她太老了，老得谁都想见，而我又偏偏长得还不算太难看。"
"这又何苦，连累这么多人？"
"我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找你，你知道，找到你不容易。"
"但你没出手。"
"因为我怕，我怕得要死。"
"为什么？"
"因为碰巧无端在死之前还记得告诉我一件事，他说你绝不是哭鸦的弟子。"
"为什么？"
"因为哭鸦只会快剑七式。"
"有时候一个人知道得少些远比知道得多些要活得久。"
"为什么？"
"因为越知道得多的人越会犯错误。"
"为什么？"
"因为他以为自己知道得够多了，以为自己知道得够多的人往往会低估对手。"
"你不该告诉我这事。"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该早点出手的，我杀千叶手时已近虚脱。"
"我现在照样可以杀你。"
"你不但知道得太多了，说得也太多了。"
"你这么说只不过你害怕。"
"你说我害怕只不过你更害怕。"





警报声再次响起时，我还是哭哭啼啼。
爸摸摸我小脑袋，望冲天的烟灰默不作声。
那是他年幼的孩子，被远处大火吓坏的孩子。

我站着。
我盯那幢被烧得千疮百孔的木屋，胃里泛上隔夜饭末。
我躺在那堆焦味里睡着。

那时我开始跑了。

蛙声轻吟。
路旁的小河坠在夜的深处。

爸猫步从前面窜来向妈点点头。
小妹被塞进爸宽厚的膀子迷迷糊糊。

外婆家的油灯。
大人们的嗡嗡声轻易将我打发入梦。
吃着外婆热腾腾的面条时，鸟儿已在棕树上叽叽喳喳。

那个和我一样黑乎乎的女孩是我小妹。
不让我带着骑的笨囡。
走着走着走丢的笨囡。
吮小指头的笨囡。
是的，那女孩是我小妹。

不能骂人的，知道不，黑子？
怎么这样骂你爸的？啊？
不听话以后舅不给你压岁钱买爆竹打。

我夺路而逃。
我跑得像小黑。
小黑欺负阿三哥家的丑八怪被追时都这样瞎跑一气。

"干你娘的。"
孩子急了，响当当拔腿就跑。
孩子逛着黑了敲外婆家的门。

你个狗生的，你摔什么摔？
还摔？
闹钟都你娘的不走了......
再摔啊......
给我站住，你个头毛儿......

那男人找着孩子时，一个眼珠儿两个大。
茅竹棍被偷偷夺走后，孩子从外婆身后钻出裂嘴傻笑。
几天后，孩子被一个女人扯着耳朵回家，河边的水芦苇抖得厉害。

蕃薯藤悄悄绕到夕阳背后。
我喜欢上打架了。

我肿着脸溜进门口。
"你娘的，又打啦？"
"打又打不过人家的，还打个屁呀？"
"再打老子不打死你......"

多年后，我经过那幢被烧得千疮百孔的木屋时，我再次睡着。
我冒冒失失闯进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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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倒下，一脸安祥。
此时，暖风拂面，布谷声起。




我睡着。
我睡着了。

看到夜的一半，我看见你

蕃薯。
成片成片的蕃薯。
红透天的蕃薯。

老伯终于跑不动了。
"你娘的你是猪啊，不会早点叫的，都他XX的白烤了......"
"以后别他XX的跟我去捞鱼......你妈老跟我妈说东说西的....."

那些不安的夜必将溺于多次掠过的河面波澜不惊

阿爷扎的网细得要命，小水蛇寸步难行。
"不就是水蛇吗？你娘的你把网扔了跑干吗？......"
"脑子给屎塞啦？走，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别来吃晚饭了......"

我们擦肩而过，和风游至别处树梢

装两兜鼓鼓的小石子乘兴而出。
一只只傻鸟不费吹灰之力飞过我弹弓口。

玻璃碎声响起前，我已在对岸榕树上摇晃。

远处有牵牛花迎月光而爬，或许你会路过

黑子乖，别这么小气啊。
都羸了这么多了，就给小四几颗吧。

雾不留下痕迹，露珠滚过

哗啦啦。
哗啦啦。

大叔别想知道那几个筒子哪去了。
一盘青葱炒鳝鱼便是一个黄昏。

那样守候一场注定夭折的含苞

妈拎回整篮的海瓜子时，烂水蟹还是死活不肯出洞。
身后的脚印远去，晚霞红得发慌。

虫子偷偷呻吟，撞着夜不睡

黑子大了给妈什么吃？
肉饼。

稻谷被吹得越来越沉，跌进夜里

茅店。社林边。蛙声。
一根狗尾草一塑料袋青蛙。
鸭子一天天地长，我不知不觉趴在木板床。

看到夜的另一半，我看不见你

日子雨一般拂过我脸蛋。
湿漉漉的季节来了。

我又睡着。
我又睡着了。


夏

她们开在夜里，像即将远行的萤火虫

他狂奔，梧桐，瓜地，海涂，潮。
二伯家的床干巴巴。
一脚一脚踩空。

有张被掉在角落的苍白脸蛋。
小女孩的脸蛋。

天蒙蒙亮。
叶子拍打肩膀。

另一只抖的手。
那女人如稻草散落。

油灯闪烁。
妈，妈，我饿。
半熟的石榴哗啦砸在地上。

青涩涩的风。
海塘边的马尾松带来稚嫩的桔子花香扑面。
偷吃的孩子傻愣愣地低头不语。

"你娘的，又爬窗去看电影了......"

一裤兜一裤兜的铜丝铜块。
黑压压的麻雀。
听路旁野草暗长，孩子抹抹嘴角糖渍，懒洋洋拖着夕阳。

"嗯，给那笨囡留几块吧，看她馋的，嘿嘿......"

那男人窝在墙角，脸上爬了藤。
两只突突的眼。
天黑了。

爸，爸，我饿。

那个季节，宁静的海。
孩子光着脚丫笑嘻嘻。
踩一篓烂水蟹扑踏扑踏拾道而归。

偷偷摸摸钻进五轮机动车，孩子闻到锅里红通通的笨蟹味。

"猪一样的，哪有这样跳车的，不会跳也不会叫人停一下......"
"你娘的你捡这么多烂水蟹来干吗？谁吃啊？......"

满地的杨梅核。

"谁叫你不摔？嘿嘿，摔了也有吃的......"
"呐呐呐......说哭就哭的，给你啦，都给你啦......"

空空的肚子。
他趴着趴着睡着。

"不要不要不要啊，臭死了，才不跟他睡......"
"这么脏，不要脸......"
"说不定还喝了呢......"

被堂姐从茅坑拉上来时，孩子吓得哭了一路。

"不要脸，偷看舅妈洗澡......"
"我捉铁牛啊......"
"不要脸就是不要脸，还不认呢......"
"你再说啊，你个笨囡......"

汗水淋淋。
窗外有蝙蝠飞过，山楂沉眠。

日子一如既往落在脚后跟。
他渐渐习惯天黑出门。
支着脑袋，和那个水边的孩子一样，低声哼哼，不惊醒贪睡的虫子。

她们开在夜里，像萤火虫即将远行





扁舟夜渡，关河千里
寒芦深处，你已漂泊数载

那场决斗后，你心神交瘁，倦意顿生。
你决定结束你短暂的剑客生涯。

江湖还是江湖。
有人长途跋涉，有人一去不返。

关于你的行踪，一直是一团迷雾。
你为什么离开？
你去了哪？

斜阳外，杨柳堆烟
细水，孤村，你静望黄昏灯火

那场决斗使你近乎虚脱。
你在异乡吱嘎响的木床睁开眼。
那个敷药的女子转身而去。
溪水流过。

多年后你再次远行，目睹那些季节丢失，你发现你曾去过一个小镇。

长沟流月，杏花疏影
渔唱起三更，你横泊潇雨

你在半途听到对岸有女子轻吟，为掉下的叶子和消失的树影

那女子带月色远逝。
夜将去。
夜将去。

宿鸟飞急，长亭更短亭
你踏夜而归，一路落红

躲开月影，你饮酒拂笛。
蒲公英被吹得一地。

天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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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声音的房间
山楂绽放

女孩走过，传来夜的味道。

那个季节，灼热的季节。
木板床上的一点快乐。
嘴角边的肉渍。
到处爬的瞌睡虫。

哗啦啦的背影。
夕阳红通通的屁股钻入暮色苍茫。
男孩叹息。

瓦片漫不经心跃出水面。
芦苇摇得欢，白花花的，像姑娘的腰。
狗吠黄昏，霞光悠哉悠哉逛进他双眼。

转昏头的山路，转昏头的男孩。
整把的山毛榉在抽屈前徘徊。

女孩偷偷的笑，惊落山楂。

成串成串的灯笼。
脑袋摇得丝瓜一般。

几年前，男孩丢了星星。
男孩蹲岸边望灯火忽明忽灭，打湿影子。
男孩向路人描述那颗星星的样子。
他们说从未见过。

男孩闭上嘴唇，边走边唱。
在男孩唱过的地方，野花遍地，蝴蝶抖下露珠。

推开一扇窗，便是一夜。

掉在灯下的字。
男孩变哑。

踢着汽水罐，男孩在拐弯口睡着。

月光不知疲倦照男孩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父亲巴掌拍过来时，他感到火辣辣的季节在过去。

女孩穿长夜而去，空空的街。

几年后，有行人提起他遇过那样的星星。
他说他看见那颗星星划过的痕迹，并且听到那颗星星坠落时的长吟。

男孩闭上双眼，凝望远空。
在男孩看到的地方，虫子轻歌曼舞，花瓣弥漫。

没有声音的房间
山楂飘落





阳关。
阳关。
西出阳关。

那张模糊熟悉的脸。
你睡意重重。

------你不愿说话，你不提与你有关的事。
------你沉默......

堤岸静悄悄，莲叶睹得人喘不过气。
花开了，白白地晃眼，你夜复一夜羞愧。

------你以为你被遗忘了。
------你沉默 ......

夕阳几度？夕阳几度？
你把酒，微醉，寒烟连波。

------你听不见。
------你继续沉默......

你躺在那，莲动，水漫漫。
燕子已飞，燕子已飞。

-----你离开。
-----你从小就这样，望窗外发呆。
-----这些年过去了，你看到什么？


日暮。
日暮。
日暮何处。

-----那个女人老了。
-----她老了。

你使劲睁开眼。
如此逃离夜色阑珊。

你睡意重重。
你醒不过来。



秋

孩子对母亲说：去大漠的另一边。
叶落，孩子沿风的方向远行。

------有件事，你要记住，不要向路人问起大漠的另一边。
------不要问，别问为什么不要问。
------没人知道大漠的另一边是什么。

------此外，或许你有个年少气盛的弟弟。
------那是你没见过面的弟弟。
------我没提过他。

------不要问那些事，我记不住。

孩子说某个时候回来。
那时，露水拂身，嘴角有鸟的羽毛。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沿风的方向去。

------那是你孩子气的弟弟。
------他是这样的孩子。

------他会回来。
------他说他会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正是你离开之际。

孩子翻山，被雨打湿。
孩子醒来看路旁野花窜到太阳竭脚之处。

------你弟弟东张西望。
------一天到晚跑。
------黑黑的。

------他是你到处惹事的弟弟。
------天生如此。
------他爬墙打开邻居家的笼子就跑。

------摔坏牙吃着杨梅一个劲傻笑。
------偷别人家的桔子。
------有天掉进茅坑，哭得像给爆竹打了。
------他就这么淘气，你淘气的弟弟。


花凋零，孩子望风沙哆嗦。

------关于大漠的另一边，你父亲去过。

------你父亲在一场决斗后消踪失迹。
------他会回来。
------他说过他会回来。

------后来你弟弟也去了。

有时孩子躺下，听夜落地。

------那些大雁风尘扑扑，枯萎的花发芽。
------那些花发芽，你父亲和你弟弟在归途了。

------他们去了另一边。
------他们像去时那样回来。

------有雨的味道了，那是他们的季节。

雾弥漫，孩子拾荒地余光。

------和你父亲，你弟弟一样，你也将踏夜而行。
------那时，大雁抖落羽毛。

------和你父亲，你弟弟一样，你也将迎日而归。
------那时，花爬满篱笆。

------沿风的方向去。
------等待离开和死去的人回来。





后来，他知道，那是座不被看见的小镇，另一座小镇。

"你不是说他会回来吗？"
"那还怕什么？回来就有他们受的。"

他躲在拐角。
他听追跑声远去。

雨天的时候，他脏乎乎的脚裸。
那条看不到水芦苇的河抚过。

"不知道，但你提过他。"
"你说他去了有几年了。"

他咬嘴唇。
他咬咬嘴唇，一条条大街小巷。

有一排破破的木屋。
那些木屋拂着又长又白的胡子，唏唏啦啦向行人透露风的消息。

"你是说起过他。"
"真的，你说过他。"

稻香四溢。
他舔舔嘴角干巴巴的血债，钻进门槛。

一路杂草齐膝，石子叮叮咚咚。
溪水汩汩，孩子的笑。

"你说过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找一个孩子。"

夹几块带鱼咸菜，他端稀饭往楼上窜。
一旁的男人喝酒，八仙桌沙沙响。

骑十来分钟有一小片农田。
他呆望一会，老得像个孩子。

"不知道，你好像是提过他。"
"对，你好像提过。"

那女人的洗碗声。
他趴着轻轻低喘。

松鼠闯过眼帘，一闪而去。
通往学校后门的小山路上，山楂悄悄落。

"那不知道了。"
"你自己都不记得......"

他突然看不清。
眼珠被粘在夜里。

或许，他早就发觉，那是座消失的小镇，另一座小镇。

"不记得。"
"可能你是没提起过......"

砸过来了。
那个玻璃杯在日光灯下划出血色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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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漫不经心的傍晚出门。
你喝了几口，不出声。

有个女人坐在小屋前。
那女人望叶子飘落。

你拍拍长衫，天冷了。

那女人倚在窗户，和风有相似的皱纹。

你种下的树清香习习。
那些清香与你如此近。
它们刺痛你。

那女人不说话。

你抚着那匹黑马。
你带一个女人的双眼目睹夕阳袭过。

你没有向那女人说起你也多次潜入夜色。
那里有孩子的喃喃细语和种子破土的哀伤。

那女人的影子，夜抖动。
蜘蛛结了又一层网。

你看到一条血色弧线。
你发现你将死于一场似曾相识的决斗。

夜掉下。
那女人躺着，掩窗而眠，仿佛消逝的叶子安然。

月弥漫。
那个季节所剩无几的余光落在你背后，融入草丛。





一地的烟灰吹得他睁不开眼。

"为什么？"
"不知道。"
"有原因的。"
"不知道。"

快乐快乐快乐......

孩子狂奔。
银杏树酣声不止。

"你胡说。"
"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

今晚在家，妈做了好多好吃的......现在你那山上的庙还亮着吗？

孩子啪嗒啪嗒睡着。
妈做的长寿面无人问津。

"这时候你还躲避什么？"
"我们有些地方不一样。"
"是不是有别的女孩子？"
"没有。"

天冷了，不要还是只穿汗衫啊，老跟自己过不去......

刚钻出壳的鸭子。
孩子撞一张脸咕露一声。

"到底为什么？"
"我们呆不到一块儿。"
"不是这样的。"
"真的。"

老板娘的炒粉丝，啤酒。
孩子东摇西晃。

"那天去我那的时候，就决定了是不是？"
"......"
"还以为你是特意跑过来看我的。"
"......"

又二十几颗了，现在比以前折得好看多了，等折到1001颗时......

梧桐又梧桐。
孩子高歌惊醒夜虫。

"真的就这样了？"
"......"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

快考试了吧，别再到处逛啊，小心回家挂灯笼又得挨骂......

鹅卵石闪闪发光。
月儿晃得孩子双眼冒花。

"其实你厌倦了我是不是？"
"不知道。"
"是不是？"
"不知道。"

小弟下星期要回来了，我要做些好菜，你来吗？

窗外的草爬了一夜。
孩子点上烟，等清晨钟声远道而来。

"也许我是做得不够，但你呢？"
"不要说了......"
"都是假的。"
"不要说了......"

不管怎样，这1000颗曾是为你折的，所以还是给你寄了......生日快乐

孩子点另一根。
夜被放逐。

他躺在一地的烟灰睡着。


冬

有个孩子偶尔从树叶间拾月光漫游，疲倦而欣喜。
孩子偷窥夜色。

晚自修铃声响起，我徒步沿学校前的小溪。
我穿过两排梧桐，几堆白坟，以及一条绕昏头的小山路。
我租住在一个寡妇家，对窗外深夜不归的女孩略带幻想。

我有时听到那孩子的哭声。

孩子偷偷呻吟。
有个孩子羞愧，贪婪。

我有些朋友，我们窝在地摊和啤酒打滚。
我们为迟迟不来的爱情忧伤。

我不知那孩子为何而哭。

孩子对墙说话。
有个孩子倦在被窝远眺下一个季节。

我们开怀大笑躺在桥底头发蓬发面色惘然。
我们神经兮兮走街串巷口水哗哗盼望苍桑。

那孩子在跑。

有个孩子划亮火柴。
夜开始烧。

我没想到海洛因侵入我朋友时，我也被另一种病菌感染。
我与他们逃离，在另一片荒野，散步天晓。

那孩子喘不过气。

被抚摸的花儿当晚枯萎。
有个孩子擦去路过的痕迹。

跳下。
闹钟再次被打碎灿烂绽放。
我害怕坠入风声。

那孩子摔很多次。

有个孩子天黑出门逛荡。
那个小镇的寒冷。

朋友掀开裤卷，铁链，疤痕。
他父亲为他羞耻，我为我们羞耻。

那孩子被荆棘划伤。

孩子望山楂奄奄一息。
有个孩子抽搐。

小镇的河水干巴巴蠕动。
朋友远走异乡。
我睡着。
那个被毒哑的季节。

那孩子穿过。

那个孩子呆在树叉。
孩子不想被人找着。

没人凝视叶子飘落何处。
我躺在清晨遗漏的光线草草入眠。

那孩子轻轻拍打河面，天空变湿。

孩子耷拉着脑袋。
有个孩子撕一层又一层夜。

绕那条白花花的小山路，我又被睹得看不清。
野草在坟边发芽。

我有时听到那孩子的哭声。
那时，有个孩子小心翼翼拾从树叶间漏下的月光。





一直以来，少年寻找他素未谋面的弟弟。
远行那天，少年得知日后关于他的来踪将扑朔迷离。

黄沙满天。
黄沙满天。

少年拂剑，日薄西山。

何夜无月，何处无白露。
少年不经意问起一个孩子。
"那是别的孩子。"

孩子绕树跑，笑声不断。
"没这事。"

摔在夜里，孩子耷拉着脑袋。
"那没有过。"

有些陌生的地方，暴雨如注。
少年一脸灰尘，蜘蛛在眼角结网，少年安静得像坠下的虫子。

杂草簇拥，夜色更深。
没人知道那些哭声为何而来。

少年在路过的岔口发愣。
张着嘴，露珠爬上额头。

风声荡漾，少年锦衣夜行。
一棵枯树正是一个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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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我得知那些事将出没于寒冷干燥的地方，另一些季节。"
"这在我不停游过那条转昏头的小山路时感到。"

"那里有我相伴多时的黄沙。"
"天快黑下来时，我沿风的方向离开。"
"我在途中逗留片刻，抖落手指间的露珠。"

"是的，我可能迷失。"

"我在路过的岔口发愣。"
"我看见一个瘦小的背影在清晨摇晃。"
"两旁的梧桐树叶发抖。"

"那是个河边的孩子。"
"那孩子和虫子入眠。"
"那孩子边抛书包边往树上钻。"

"那阵雨静静下，仿佛远行的萤火虫。"

"孩子拨动芦苇，翠鸟扑哧四起，鱼儿乱窜。"
"河水拖拖拉拉绕过黄昏。"

山楂在夜里死去。
少年狂奔，那个季节下落不明。

"北雁南飞，北雁南飞。"
"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小镇。"

"正如那个孩子所透露的，在那次掩人耳目的旅途中我与一颗星星擦肩而过。"

"远处波光磷磷。"
"孩子听风呜咽。"

"那个小镇，常有失群之鸟掠过。"
"孩子凝视坠入河面。"

含住拂过的风，山楂开了。
少年听孩子喃喃细语，种子破土。

"那些季节丢失前，我打着哈欠，布谷鸟飞过。"
"风暖了。"

"后来那孩子给我讲起两件事。"
"那孩子神色安然双脚颤栗。"
"倒下的时候，月光爬在另一些季节，另一些地方。"




那些季节丢失前，临行的少年谈起一件事。
那时少年口干舌燥，像秃鸟被挂在枝头，而整件事雪一样纷纷飘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起这件事，因为这件事至今形迹可疑。
------从头到脚，这件事将闪烁不停，只有这点是肯定的。
------但我还是想说，没有任何理由。

------我出走的那天，天空和所有日子相似，并不像此后江湖盛传的寒风瑟瑟。
------我记得我在月上树梢着一身白衣潜夜。
------我一路游荡，数日后我会剑七大高手。

------事实上，我被杀或者说失踪还有一种说法。
------这是大部分人不知道的，包括我自己。

------这毫不奇怪，因为我从未看见也从未被看见。
------也许我是没出现过或者消失过。

------然而我决斗了，这和即将到来的另一场决斗相差无几。
------我被杀了。
------倒下的时候，月光爬在另一些季节，另一些地方。

------那的确是多年后的事了。
------我看到那个少年一路策马长嘶。

------事实上那个少年也隐约感到多年后关于他的决斗将被我搅得面目全非。
------我只会这样。

------少年此行的目的据一些人在酒足饭饱后推测与他神秘失踪的弟弟有关。
------而我看到的只是一把直入泥地的断剑，以及一个被撕得破布样的故事。
------确实如此，一把断剑，一个故事。
------剑不见了，故事留下来，像真的一样。

------请相信死者的叙述是可靠的。

------我不理解的是，那个少年为何至死都没出过断剑。
------他至始至终没出过半招传说中的断剑。
------断剑断人断天涯，他没有死于断剑，他根本没出过。

------有天我踩空摔进堂姐家茅坑时突然明白。
------那个少年出门便知道找不到我，他的弟弟。
------我最后的记忆是那个少年像剑一样融入泥地，断了。

那些季节终究将丢失，临行的少年又谈起一件事。
那时少年口吃不清，为一棵被雕刻多年的枯树。

------当温润的雨抚过我失水已久的嘴唇时，我变得言不由衷。
------那是另一件事。

------事实上那个少年剑客确实是我，如我刚说过的，我死于一场决斗。
------倒下的时候，月光爬在另一些季节，另一些地方。

------我知道我正被自己肆意叙述。
------那不重要，像我为何至死不出断剑一样没什么意义。

------我一直被夹在某些时候某处。
------有时，在遥远的枯叶间，迎风拂剑。
------有时，夜漫漫，边走边摔。

------我沿风的方向去。
------在路上。

那些季节丢失的瞬间，临行的少年得知多年后他曾去过一个小镇。
那时少年逛在另一些季节，温暖潮湿的地方。

作者： 阿飞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