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边缘


(1)
签完合同,接下来之事顺理成章就是喝酒。对坐的沈阳人(客户)把旁边的小姐弄的哭哭泣泣,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游刃有余近而长驱直入。女人仍然坚防死守,并哭出了声,像死了亲爹了一般。我多少被这哭声击怒了。我站了起来,把女人拽到身后。应该说,这个举动与当时祥和的气氛是格格不入的,沈阳起身要扑我,却被我一脚反踹在沙发上。阿太也从旁边起身:“妈的!我早看你不顺眼,赚点钱就想着调戏妇女!”
用阿太的话说,我一脚把三万多块的生意给踹黄了,够乡下老爹老妈干个六七年的,那还得风调雨顺政府免税。那个誓守忠贞的小姐叫金橘,是几周后的某一天告诉我的。我称之为小姐只是区分性别的代称,并无更深层次的延伸或是暗示!
一年前,我和阿太辞去每月三百五十块钱的国有铁饭碗,来到这个城市准备捞一把。在我们几乎弹尽粮绝之际遇到晓峰,从此也便告别一天两个人吃三袋方便面的不堪粗史。
酒店便是晓峰开的!大学时他学的是美术。四年里毫无创作,更谈不上作品,却有一手临摹的绝学。凭此,让几个港商确实损失不小一笔数目。毕业后单干起与美术风马牛不相及宽容一点说也有联系的工作-----制造假证。上到中科院聘书,下到居民户口本无不大包大揽。大规模严打还未到高潮,他便抢先一步入了狱进行改造。出来后凭着在里面的关系并纠合了一些准备入狱但还未入狱的人办起酒店。几年内便压倒一切对手一枝独秀。若不是他无情和近乎粗鲁的拒绝,差点被选为市杰出青年。
(2)
沈阳人被我踹走了,接下来更多的杂种也便涌来,这符合新陈代谢的规律。交易很顺利便成交,我留下阿太和那几个混蛋出了包房,找到一处靠窗的地方。
“一个人?”她来到我对面。
我喝了口酒
“上次事挺感谢你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就缅怀我,让我永远活在你心中。”我答。
“我叫金橘,金钱的金,橘子的橘。你。。。。。”她伸出手示意要握。
“刘文,。。。。。你也一个人?”
“你指哪方面,我男朋友可是中南海保镖。”
“你这种部优长相他也敢揽!”
“我丑吗?”说着,她照了照窗玻璃。
。。。。。。
“我以前好象没见过你?”我喝了口酒又问
“我只是替伊狄的班,帮帮忙!
“一口气能喝一斤二锅头的那个?”
“恩,她妈得了食道癌,她一直陪在医院!”
“妈的,台湾就他妈欠解放,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牛逼,就该让他们吃上几年大锅饭,用几次粮票,。。。。。”接着酒瓶子破碎的声音从包房里传出来!
“我有事儿。。。。。”我担心阿太。
“要想你了怎么联系你?”她问
我从旁边正在调情的知识分子模样的那里借来笔,她先伸出手掌又将衣袖撸起露出白臂说:“记这安全点!”
(3)
我和阿太同时与几个客户交易,从中先收取一部分订金,然后用订金购买货源,玩的是空手道。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每次交易我们用的都是化名,现在的警察都不是饭桶,安全第一!
白天通常是睡觉,一直睡到吃安眠药也无法再睡的程度,然后约上几个狐朋狗友打麻将,为了出入方便,有几个混蛋已经私下里配好了我的门钥匙!或是上网与风情万种的姑娘聊天,近而见面,漂亮一点便花言巧语图点便宜,能上床再好不过,丑一点的老死不相往来。一天的生活如此反复更迭!
那是一个打麻将三缺一,上网聊而无友的傍晚。我彻头彻尾地无所事事,便去找了金橘。当时的心态准确的概括完全像一名背运的赌鬼把最后的家产压在赌桌上一般。
她在酒店一个稍安静的座位上看着书。见我来,拿出一副标准的笑容。
“打电话找了你好几次,都没人接!”她说!
这是一定的,我给她的电话号码是街上的公用电话。
“看艳情小说吧,琼瑶还是席绢?”我差开话题。
“高级财务会计,过几天是自学考试。”说着将封皮面向我。
“行啊,读书改造,快释放了吧?”我逗!
“活着总得有点追求、理想。你还干那个?”
“哪个?革命!”我装出无知的表情。
“别装单纯,干那个犯法,现在查的也挺紧!”她点到为止。
“自己知道就行了,别满世界嚷嚷,小心遭人强奸。”
“我懒得理。。。。。。把包给我。”她鼻子突然出了血,从包里慌忙摸出药倒在嘴里,我还极殷勤地为她送水看护。几分钟后才控制住流量。
“可能是这几天看书熬的!”她给我一种解释!
“会计你懂多少?”我问
“一点点,能做点假帐什么的!”她有疑惑。
“就要这样的!”
(4)
我跟晓峰通融了一下,把一个曾挪用酒店钱炒股的小会计辞了,让金橘顶替。工作比以前轻松许多,而我无聊时更有美人陪伴。我几乎天天都来,因为我天天都无聊!
如金橘所说,最近政府对盗版查的很紧,我和阿太都收敛许多,不再找客户,将所有的货都转移到一个偏僻的出兑的小酒家中-----安全是革命的前提!
如此一来,我有更充足的理由与金橘贴在一起。她的话题大都集中在上三路,为了迎合我也恬不知耻地把能记住的四个字以上的外国名人都背出来以示高雅,但不久便凶相毕露。在这段时间,中国足球结束内战冲出亚洲,将战火引向日韩,几个歇斯底里的法轮功分子不惜制造惨案以求惊世骇俗遗臭万年,同样做盗版碟生意的对手接受了人民法院的审理做了替罪羊。金橘自考那天,我还扮成一副场外守望者的模样在考试外足足闷了九十分钟。她出考场时,嘴成了下弦月。
“看来,这血要白流了!”金橘伤感地说。

“刘文,至于嘛。有个新朋友见你一面比见江主席都难,要不是我了解你,差点打110报你失踪了?阿太当着我和金橘发着唠叨。
“她充其量也就是我带的一研究生!“我把金橘拉在怀里说。
“臭美!”她挣脱出怀!
“是匹烈马啊。“阿太叹
“没关系,我是伯乐!”
(5)
“给一个便宜敢占吗?”金橘问。
“想跟我上床?”我笑着问
“咱俩签个合同,当我一年男友。一年就够了,可能用不上一年!”
“现在不已经是了吗,非要到登记处办个手续,让宪法给你当后盾。”
“我受不起,也不要那个。就一年合同,一年后各走各的。但这一年你必须好好对我,起码要像老区人民珍惜全国粮票一样爱惜我。”金橘突然不着四六的说。
我被她的认真劲给弄蒙了。
“莫不是什么阴谋吧-------金橘你是不是闲的难受?”
“就算是,反正你也闲着,怎么,怕了?”
男人讨厌女的威胁,尤其涉及到胆量的问题。
“怕?我操,除了人民政府我就没怕过别的!”
“那就定了,所有便宜都让你一人给占尽了。”金橘说
“金橘,你也真是傻人有傻福,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我这样一个有潜质的优秀青年-------别人不会怀疑我养暗娼吧!”

我窃认为,这不过是金橘闲来无聊随口之言。女人就是爱搞花样!
而金橘则并非如此,每日殷勤柔情倍增,尤使我惊诧。有时无微不至的呵护搞的我自认为像养老院中土埋半截的老头,甚有大灾后开仓放粮的感觉。
泡网吧的习惯可以说是从此荡然无存,原因在于只要我上网,她必跟随。一些火辣挑逗煽情的字眼一出现,她便人为关机,搞的我无所适从,从而远离网吧。她却振振有辞:都是为了你的身体,再说,有我还要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干嘛!
连国粹麻将也只能私下里秘密进行。这对于一个嗜赌的人不能不说是一种压迫。有时经常如此:人到齐了,麻将没了,她却一副无辜状。一个月内六副麻将不翼而飞。到最后,那些私下配锁之人再无造访之意,一整天通常就是我与她对视。她仍理由十足:
“打麻将又累腰,输钱又上火,现在赚点钱多不容易。要手就是闲着难受,咱俩就下会象棋!“
“金橘,我也只是你的兼职男友,你也不能不让做全职混蛋吧!”
无奈之下,我不顾她的在三反对,买了十五条热带鱼以求解闷,谁知不足一星期死了十三条。却惹的她触物生情:
“你说我若死了,你会不会难受!”她问
“估计会,我家那条狗死时,我还难受好几天呢?”
梳头时则如此问:“我要是没了这头发成了尼姑你会怎样?”
“那我就剃成和尚继续与你通奸!”
上述案例不计其数。
(6)
金橘每天晚上都会看书看到很晚,像一名濒于高考的学生。她给我的解释就是:要在这一年里拿下自考专业。那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为此,她经常流鼻血,也经常吃药。她的药能开一个小药铺。但从来都是锁起来不让我看。她告诉我大都是美容用的。随她去,女人就是爱臭美。
“就是爱臭美,要不趁着年轻给自己打扮打扮,老了想美都没条件。”她说
她几乎不出门,除了每月去三次医院,据说是看一个朋友。

“阿文,几个月不见你,这网也不泡了,麻将也不捧场了,怎么改邪归正要堕落成好人?”阿太问。
“没办法,近朱者赤,组织要求的太紧,坏不起来了。”我冲着金橘扬了下头。

(7)
“刘文,听阿太说你以前写过小说?”金橘在揉着面要包所谓的饺子。
“我那时还是愤怒青年呢!幻想有一天一炮而红,全国大报小纸都在盛传我的事迹。无论走到哪都能受到总理下乡般的迎接。身边还有位温柔贤惠、学贯中西、富甲一方、对我死心塌地妞儿。。。。。。
“美死你。。。。那后来怎么干起那事儿。。。。。。”
“造物弄人,大环境所迫!”
“我看你是志大才疏不思进取毫无理想!”
“理想?我操,我踌躇满志时你还在读琼瑶呢!现在想想什么写小说?写个屁,老老实实扎人堆里多捞点钱比什么强!
“反正我不想你干那个,万一出了事。。。。。呀!刘文,饺子让我给包大了!”
我一看,满桌子的“微型手雷”。
“没关系,蒸了当包子吃!”

政府连打了两个月的盗版,无数曾在盗版行业雄极一时的老霸主无一幸免栽在法院。我和阿太万幸逃过次劫,因而发了笔灾难财!
那晚,我和阿太都醉在酒店,无比尽兴地聊了许多。旧事、未来和不可不提的钱。而后则叹息!毕竟,我和他有两年没回家了。我告诉阿太我讨厌这种刀口上的生活,不想干了!
“阿文,你变了!”阿太说
“人都会变,你也别干了,跟政府作对没个好!”
“你能退出去,我不能。元旦回家时你把这钱带给我爹妈,其他的什么也别说。我爸是党员,知道我干这个,非“走”在我前头。他将钱塞过来说。
我再次回去时已是次日下午。进门,桌子上还摆着饭菜。金橘看到我,眼泪涌了出来。
“我以为你被警察抓走了!”她泪汪汪说
“我不干那个了------松松手,你要勒死我了!”
(8)
元旦那天,车站人潮涌动,金橘淡妆随行。但只是送站,无论我如何花言巧语她仍坚持不跟我回家。
“哭什么,我又不是去炸碉堡当董存瑞,回去见完你公婆请完安马上就回来报道!”我安慰她!
“阿文,你是真爱我吗?”她认真问

父母见到活着的我不免兴奋,近而老泪纵横。毕竟我有一年多没给家里消息了!
给阿太父母送钱时我编了个无论何时想起都会脸红的谎:阿太在外企当会计总管,太忙,抽不身回来!
“哎,要钱啥用,家里什么都有,阿太什么时候回来啊!”说着,其母用衣角试泪。
我回村的消息不胫而走,并盛传我手握巨款。业务最忙的就是媒婆。我把这事情用电话告诉了金橘。
“看到合适的就上,别在乎我,现在实兴找情人。”她在另一头说。
“那可不行,我妈说了,不到三十,不许纳妾!”
(8)
阿太还是不幸落了网,晓峰一直在为他找关系活动。那之后,再打电话就没人接。可能金橘回了家。但她说过,她的父母早双亡,她无出可去!直到那天陌生电话的出现,我才顿感危机。电话大意为:金橘出事,速归!

在车站接我的是伊狄,一口起能喝一斤二锅头的那个。
医院里永远是高锰酸钾的气味占据整个空间。伊狄领着我轻步走进一个病房,那是一张熟悉的脸。苍白而无血色,仿佛经历一场浩劫而面显疲惫。头上没有一根头发-------金橘!
伊狄又把我拉了出来。
“这他妈都是电影里的路子,少骗我!金橘只是病了,小感冒 ,充其量是肝炎。”我歇斯底里起来。
“冷静点,这是真的。你跟她在一起半年了,该有察觉。她常流鼻血,吃一大堆西药。。。。。。”
从前金橘所有莫名其妙的举动至此我恍然大悟。

我回了躺酒店,见到晓峰------这次金橘化疗的钱都是他付的。阿太的事还没着落,现在执法很严。
随后我去了理发店剔光所有的头发便一直守在医院。

她见我笑了,而后又流下泪来。
“我说过,你要是没头发成了尼姑,我就当和尚继续跟你通奸。”
“你都知道了?”她破涕为笑。
“出院后咱俩将合同续约,你可不能单方面撕毁协议,那是要受法律制裁的。”我说
“可我不想签了,给你机会当陈士美,放心,我不会告你玩弄妇女。”
“那可不行,群众会误以为我道德败坏,现在我就是西门庆,你就是潘金莲,盯上你了,跑都不行!”
“你真不开窍!”她说
“就这样了!”
“你真缺心眼!”
“太精明了累!”
“你还没工作呢!”
“我现在就去找!”
“你。。。。。。。”金橘又流下了泪
。。。。。。
“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都会好的!”我安慰她
我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闭目,看着雪白的床,看着窗台上的花,看着窗外生机的景象,未展绿意的从木。。。。。。

作者: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