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完成的
六点钟的时候。她看到鸽子们衰老。
她怀疑她盯上的这只已经怀孕了。一双满是疥痂的腿象是要被压断了。柳枝断裂的声音
。她看到武警正蹲在地上抚弄自己小腿上的毫毛。那只象是怀孕了的鸽子不见了。
她坐回旁边的石凳上,旁边一个老婆子的身上发出一种不怀好意的骚臭味。她又来到鸽
群里。现在武警已经对自己的毫毛失去了兴趣。他把脖子向坐边扭动两下又往右边扭动两下
。
她想应该先准备好一个袋子,把脖子,那脖子应该是容易断的,把脖子扭断就放包里。
她抬头看看,没有人看到她,但是她不敢保证把头低下来的时候没人看到她。她这才发现那
个老婆子象是对她说了句什么。然后冲她露出两颗长短不齐的门牙。
她往那边走过去,一场比发轮功健康的市民活动即将开始。穿着网球些的妇女们排好了
自己的身体,只等着把录音机调试好了。也有一些暂时捐弃方向的路客在这个圆型广场上的
花坛边缘铺好了报纸掂屁股。她又闻到了骚臭味——那个老婆子站在她旁边。
那个老婆子嘴角旁边一颗痣深埋在沟里,一说话就露出来,只有那颗痣被岁月忽略了,
还完好无损。
这次她作好了准备不畏一切地扭死一只鸽子再说。她仿佛看到了夕阳掺和一摊鸽子血在
地上、在衣服上、在虚空里、在头发上、在老外身上、在录音机里、在到处、到处都是鸽子
的血。
一群老外中的一个向她跑过来,另一个老外按响了照相机,她感到一阵狂风向她吹过来
,将她卷起盘旋又跌落。在空中她看到那个老太婆还看着她。她降落在地上才发现老太婆刚
才不是看着她,老婆子的眼睛还在天上找什么东西。
她趟在地上。一对矮个子的恋人从她身上踩过去后坐到了那张石蹬上。
那只象是怀孕了的鸽子点着头来到她身旁,她坐起来抓住这只鸽子翻开它的温湿柔软的
毛企寻找它的阴道,但发现这是一只公鸽子。
她放开这只鸽子爬起来。她发现真正能够使她下手的是一只怀孕了的鸽子,她等到现在
并不是缺乏勇气。
她又来到鸽群里,这才发现原来大肚子的鸽子数不胜数,几乎一大半都是大肚子,都象
是怀孕了的。而且都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红色的肉,羽毛上一样的尘垢,一样的衰老。
那个老婆子又来了,她发现那正是自己,她感到手飞走了,再是左腿,右腿,然后整个
身体都粉碎了。
大概六点过一刻左右,人们听到一声凄厉的破碎声。向是玻璃刀画在玻璃上。一个老太
婆眼睛里滴出几滴暗红色的血,血滴在她脚下鸽子的羽毛上。她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
嘴巴张开,嘴角上的一颗痣便埋进了皱纹里。
六点钟的时候。她看到鸽子们衰老。
她怀疑她盯上的这只已经怀孕了。一双满是疥痂的腿象是要被压断了。柳枝断裂的声音
。她看到武警正蹲在地上抚弄自己小腿上的毫毛。那只象是怀孕了的鸽子不见了。
她到现在还不敢肯定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一群已经衰老的鸽子,一块失去光泽的石
头,逼使她的胃里面的排骨汤一阵阵翻滚。一个面目俊秀的女孩落座在她的身旁。她感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尿道象是被钳子夹了一下。
接下来的事很奇怪,她的眼睛完全被这个女孩牵住了。自己眼睛又牵着自己的身体在广场上转了一圈。录音机里面在唱歌,一辆卡车发出闷屁的声音,一个人说滴滴答,一个人答答滴。她看到女孩的脸是一颗青铜色的子弹。
她想她得把眼睛闭上。下午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睫毛上昏昏沉沉地抖动。
她的眼睛中间一道不可缝合的逢里面又出现了女孩。女孩周围罩着一层雾。她拿手在眼睛上揉了揉,雾便散开了。女孩蹲在广场上变成了一条狗舌头。
她抬起头来,女孩挂在天上用乞怜者的目光和她对视片刻消失了……
世界已经染成了红色。腊肉的颜色。
大概六点过一刻左右,人们听到一声凄厉的破碎声。
作者: 蔡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