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投射出陰影

----寫給我喜歡的人，懮

　

小A有一個很大的娃娃。小A給自己的娃娃取了一個名字----鴉。小A喜歡極了這個名字。鴉，鴉，鴉。小A總是喜歡叫鴉。小A老是抱著鴉，走在街上，走在空蕩蕩的房間裡。
鴉是小A在七歲時收到的生日禮物。是姨從P城寄來的。
小A一年一年的成長，鴉一年一年的變舊。有一天，媽媽說鴉這麼舊了，應該換一個了，把TA仍了吧，下次我給你買個新的。小A死活不肯。小A把鴉抱的比任何時候都更緊。小A是喜歡鴉的。雖然鴉不會說話。可小A固執的相信鴉是懂小A的。只是鴉不會說話罷了。
小A今年十六歲了。小A很喜歡寫字。小A寫過的所有小說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主人公從此幸福的生活。小A每寫完一篇小說，就會念給鴉聽。在小A心裡，鴉是很安靜的女孩，不像班裡那些瘋瘋顛顛的女孩一樣，聒噪的很。
就在最近，小A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小A每天起來，再看自己的稿子時，發現結局都變成了悲劇----告別，或是死亡。總是有人不斷的告別，不斷的死去。可小A是一個多麼篤信生活美好的小孩啊。小A看著寫字臺上的稿子，總是不敢相信。于是她就把自己的眼揉上好幾遍，把眼睛瞪的更大。不會有錯的，結局的確被改了，被改的面目全非。而且，連續好幾天都這樣。然而，家裡是沒有其他人的。爸爸媽媽這段時間一直在別的城市奔波。小A愈發不敢相信了。可是那字體和小A的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呀。要是小A不再看一遍自己的稿子，說不定就拿去投了。這真是太可怕了。小A想。
今天晚上，小A決定不睡了。小A想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世上真的是有魔法師嗎？還是哪個大壞蛋和美好生活這麼過不去？
十一點半。小A和往常一樣洗好臉抹上孩兒面就上床睡覺。小A的眼睛閉著。事實上小A沒有把眼睛閉死，還留了一條很小的縫。小A等呀等呀等了好久都快要睡著了可是卻還是沒有半點的動靜。小A又開始懷疑了。可能是自己做夢了吧。也許，稿子從來都是沒變的。
叮當一聲，鴉從床邊走下來了。天哪，小A差點就叫出聲來。鴉走路的聲音像銀鈴一樣好聽，走路的姿勢和人是一樣的。小A又揉了揉眼睛。沒錯，是的，是鴉在走路。鴉走到了寫字臺前，打開燈，用橡皮擦把小A寫的字擦去了一部分，然後又拿起鉛筆寫字。小A用手蒙住了自己張大的嘴巴，眼睛圓鼓鼓的。小A不停的在心裡說我不是在做夢吧我不是在做夢吧。過了大概一個小時，鴉關了燈，回到床上，躺在小A的身邊。鴉替小A把被子蓋了更嚴實了些。小A，晚安。鴉說。小A差點沒嚇的從被窩裡跳出來。
第二天清晨，小A和往常一樣把鴉從被窩裡抱出來，然後自己去漱洗。用完早餐後，小A和往常一樣走到寫字臺邊，再看自己昨天寫的稿。小A在這篇小說裡寫了一個這樣的故事----
一個小男孩，生下來時左眼就是瞎的，體制虛弱，還有從父親那裡遺傳的慢性頭痛症。盡管如此，小男孩一直在父母的呵護下成長。在二十歲那年，遇上了自己心愛的姑娘。那個心地善良的姑娘一點都不嫌棄他。最終，他們在一起過著幸福的生活。
又是一個美好的結局。
可這篇小說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一個小男孩，生下來時左眼就是瞎的，體制虛弱，還有從父親那裡遺傳的慢性頭痛症。媽媽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媽媽用一塊純白色的手帕蓋在小男孩的臉上。然後用雙手狠狠的掐死了小男孩。
最後一句話是：出生，哭泣，死亡。三分鐘。卻是一生的宿命。
小A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小A尖叫起來，鴉，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讓小男孩出生三分鐘後就被自己的媽媽掐死。小A轉過身去，拼命的晃鴉的身體，我知道是你做的，我知道這些結局都是被你改的，昨晚我已經看到了。我這麼喜歡你。我一直都認為你是個很安靜的女孩，你竟然這麼的殘忍。小A哭了，滾燙的淚流下來。
有的時候，傷害是如此輕易。只要撕開虛假的一寸皮膚。
鴉終于說話了。小A，你知道嗎？生活遠遠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美好。如果讓小男孩長大又怎麼樣，即使是在爸爸媽媽的呵護下，只要他走出家一步，他就要飽受世人的白眼，譏諷。別人只會用同情的眼光看他。這就是最現實的生活。與其讓他的一生都那麼痛苦，不如讓他出生後就馬上死去馬上死去!
小A抬起頭，望著鴉，過了好久，才說，不是的不是的。這個世上還有很多很多的好心人。生活永遠都是美好的。
當別的小孩都和爸爸媽媽一起開開心心的坐在餐桌前吃飯時，你呢？當別的小孩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幸福的微笑時，你呢？你永遠都只抱著我，孤零零的走在街上，走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裡。當這個世上無數人過著奢靡的生活時還有無數的人連溫飽問題都無法解決，你知道嗎？當。。。。
夠了夠了不要說了!小A沖進房間跳到床上用被子死死的蒙住了頭。這一天，小A沒有再打開房門。
第二天，第三天。。。。小A都沒有打開房門。鴉急了。再這樣下去，小A說不定會死的。
小A你開門呀快點開門呀是我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好是的這個世上還有很多很多的好心人生活永遠都是美好的。鴉拼命的敲門。卻沒有一點回應。可鴉根本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可以破門而入。鴉是從精靈王國來陪伴小A的精靈。並沒有什麼法力，也沒有更多的力氣。也只有和小A在一起時才會說話。
第六天，爸爸回來了。鑰匙孔轉動的聲音，然後是爸爸的聲音。我的寶貝女兒，你快來看爸爸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爸爸重復了幾遍。都沒有聽到小A的回答。本來只要爸爸回來了，小A一定會從房裡沖出來用手抱住爸爸不停的說爸爸我可想你了的。可這一次，沒有。什麼聲音都沒有。爸爸拿出鑰匙，打開小A的房間，看見小A用被子死死的蒙住自己的頭。爸爸開始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了。爸爸大步大步的走過去，走到小A的床邊掀開被子，把小A抱起，輕輕的晃小A的身子，才發現小A已經沒有呼吸了。這一秒，整個世界都淪陷了。
鴉看到了她最不願看到的事實。呆滯的目光。凝結的空氣。
過了一夜，媽媽趕回來了。整個家只剩下抽泣的聲音。媽媽緊緊的抱住小A。爸爸摟住哭泣的媽媽。小A的雙臂環繞著鴉。
第二天，是火葬的日子。小A和鴉一起火葬的日子。在准備火葬時，鴉從娃娃的身體掙脫出來，飄走了。鴉不願多看一眼。絕望的殘忍。
第三天，鴉去了小A的墳前。小A，只要世上還有像你一樣篤信生活美好的小孩，世界就永遠有其明媚的一面，生活也永遠有其美好的一面。小A，對不起，對不起。。。鴉說了無數個對不起。天漸漸的暗下來。淚水模糊了鴉整張臉。
從此，鴉沒有再回精靈王國。鴉以小A的筆名在很多地方投稿，每一篇小說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主人公從此幸福的生活。

2002，2，21

作者：残碎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