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街上,很多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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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自由
----写给冰;
希望你们快乐
----写给菲,还有血血

汗。额头上。背上。手心里。一种纠缠不清的暧昧。是不喜欢这种暧昧的。可是极端的迷恋出汗的感觉。是恣意的。幸福的。
今年夏天的温度比往年高出很多,委实很热。这么想着,我笑了起来。因为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里,汗水可以淋漓,可以纵情。
从零乱不堪的衣柜里抽出一件阿颜没有带走的衬衣,关了电脑,走进卫生间,拧开花洒,清凉的水泻下来,滋爽着每一寸粘稠的肌肤。拖着湿淋淋的身子出来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已是凌晨两点。走进房间,我拿起听筒,你这个疯子。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啊,苍蓝在电话那边咯咯的笑,刚刚我看了几首诗,念给你听听----
日子象囚徒一样被放逐
没有人去问我
没有人去宽恕我
我的身子不经意的打了个冷颤。我不知道我在恐惧什么。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蜷缩在对生活的恐惧中。我无法说清那具体是对什么的恐惧,也许是对下坠的恐惧,又或者恐惧的仅仅是恐惧本身。在终于从这种恐惧的阴影中走出来后,我再也不想又一次的陷入。
你又发什么疯。少看一些这样的什么诗不诗的。一边说,我一边用左手在发上来回的蹭,好让发干的快一点。
姿莎。苍蓝的声音突然安静了很多。
我没有说话。我想苍蓝又感到寂寞了。她需要安慰。可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或者,是我根本不想安慰她。因为我觉得安慰只能短暂的给予温度。在这温度消失之后,会觉得更冷。深入骨髓的冷纵使可以麻木灵魂,但更可以吞噬灵魂。甚至有可能让灵魂在瞬间崩溃。
苍蓝,我们都已不再是孩子。我们应该学会忍耐寂寞,习惯孤独。我累了。下次聊吧。苍蓝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于是在说完晚安之后我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一片寂静。除了电脑屏幕反射出的刺眼的光,和旁边渗透的仅有的一点亮度,四周都是漆黑的。让人感到安全。这黑。还有这夜,这漫漫的没有边际的夜。我坐在电脑前,思索着今天要写一个怎样的故事,最终放弃。每一件很愉快的事钻进我的文字后都会变得悲剧起来。于是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为写悲剧而生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我知道问题是出在我对生活的态度。我一直都在以很悲观的,以社会为假想敌的态度生活。并且延续。我不知道这样的延续会是多长,是一生一世还是半个月,抑或仅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太多的事都是无法确定的。可当太多的事都确定了也就不好玩了。
在一月的时候,我时常拿着电话本,打电话给很多人,然后又在电话里沉默不语,可又坚持着不挂电话。次数多了,自然也觉得不好玩了。我是一个很容易就感到厌倦的人。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空虚。一个人空虚的时候就希望有更多的人陪自己一起空虚。以为这样就不会那么寂寞。其实结果却是更寂寞。更空虚。人们总是希望客观符合主观,当面对现实的无能为力时,才会发现很多时候主观和客观完全是背离的,沿着两条完全相反的轨迹前行,彼此孤独。然后就出现了退让,妥协,还有坚持,抗拒。
二月,还有现在的三月,已经很少再碰电话。偶尔拿起听筒,也只会拨两个相同的号码,阿颜的,或是冰的。
渐渐的,变得不喜欢和人接触。然后常常感到孤独。然后是沉沦。然后愈发的,不喜欢和人接触。愈发的孤独。愈发的沉沦。一个轮回的圈。
真正感到最孤独的时候是有一天在凌晨念英文。没有音乐的声音,没有喧杂的建房声,没有家人细碎的声音。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着另一个国家的语言。那天以后,我再没有在凌晨的时候念英文。这种孤独让我感到自我的分崩离析。让我恐慌。让我无所适从。我是需要安全感的人。
而苍蓝是需要爱情,需要安慰,需要照顾的女子。我希望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带苍蓝走,给她后半生的安定,幸福。在说希望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就沉下去了。我知道这样的希望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愿望总是美好的。然而生活是实实在在的。虚幻的,往往会被现实掐灭。灰飞烟灭。一直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个词。是惟美的。更是凄残的。
开始疼自己。不再喝可乐,啤酒。取而代之的是喝水,喝牛奶。也不再抽烟,不再站在风中瑟瑟发抖,不再赤着冰凉的脚,在房间里不安的走来走去。终于明了,让自己快乐,是给朋友带去快乐的最有效方法之一。
菲在三月的来信里写,十字路口已经到了。我看着这句话,脑中一片空白。突兀的。钝了的。楞了许久,想起菲曾经说的,没有起点,也就无所谓终点。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微笑。
苍蓝再一次打电话来时我正在收拾行李。有太多的书,我不知道应该放弃哪本。每一本都紧紧的牵扯着心脏。每一本都是宝贝。每一本又都是身外之物。不安的走动,从房间这一端走到那一端,再从那一端走会这一端,抽烟,狠狠的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抽第五根more的时候客厅里的钟敲了三下。第一声厚重,第二声继而沧桑,第三声沦为寂寞。瞬间,房间又恢复了千年沉寂。十五分钟后,电话响。拿起听筒,照旧,你这个疯子。没有再听见苍蓝咯咯的笑声。要多久才回来。我顿了一下,一年,或是两年,也许更久。决定了读什么专业吗。苍蓝的声音越来越低郁。决定了,放弃商业管理,主修心理,副修哲学。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苍蓝,你等等,我念叔本华给你听----
“自我”是人们所能获取最美好事物的最伟大的源泉。愈是这样----即人们从自身发现起快乐的源泉愈多----他便愈幸福。
幸福的所有别的源泉,在其本性上都是不可靠的,不确定的,转瞬即势和偶然的。
…………
姿莎,不要再念了。我们是不同的。找一个可以给我幸福的人,嫁给他,和他过平凡的生活,才是我的选择。在很多次与自我的陌生对视中我都感到惊慌失措。我现在只渴望普通一点,简单一点,快乐一点。
一路平安。
好。面对这样的告别我已经能够坦然。安静的微笑,也许可以从容。
晚安。电话挂断了。
放掉听筒,我点燃第六根more。一丝一丝的薄荷,抽离整个身体。
我正在远离越来越多的朋友。我对每一个人的感情正在变得越来越淡漠。
轮回掷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
我被拴在线条的一端,抛了出去
不懂得会被掷得多远
也看不到河的对岸
我在缓慢的脱离着轨道
旋转
----1974年的逃亡
和轮回无关。和彼岸无关。不企求泅渡。选择了一条路,就必然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独行。
当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缓缓的走到街上,夏天灼烈的阳光刺杀了整张脸。已经太久没有走出房间,太久没有走到阳光下,太久没有走到人群中。
Taxi中,告诉司机,去首都机场。
Disman里依旧是最心爱的Secret Garden。车疾驰,穿过一条条陌生的说不出街名的街。在这个居住了十年的城市里。
街上有很多的舞者。他们一直都在不停的舞。或兴奋,或疲惫,或飞扬,或黯然。想起尼采的,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把双手交叉,看到车镜里映照出的手指神经质般的缠绕。笑。
菲说----
舞台上是独舞的人。不需要任何伴奏。他可以激烈的舞到最后,也可以漫不经心的走向尾声。不同的只有过程。主角只有一个,其余的只是过客而已。人们总是从出生就被套上受诅咒的红舞鞋,然后用各种方式诠释一场永远的独角戏。
冰说----
街灯徘徊孤独的背影
舞台上汹涌扑腾的血脉
让战斗,照亮我面前的荒凉夜路
无意义的战斗
生存与死亡
沉重的负担
打不破的宿命
让我
这个血迹斑斑的残破音符
来奏响这苍白无聊的人世之歌
独舞的人。还有暗夜里苍茫的舞者。
曾经相爱。相伤。相拥。“再回首,恍若如梦。”
车减速。停止。司机说,到了。向外张望,国际出发。到了。

作者:残碎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