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会游泳

我坐在仓库里，天还黑着，要不了多久它就快亮了。这个海边的仓库已经废弃很久，从地上站起来时，我将手伸到后面摸了一下，头发和后背湿滑滑的，粘满了墙壁上的青苔。这些青苔依附着我，使我看上去绿绿的，像只在池塘休息的青蛙。对着外面的海滩，我“呱呱”叫了几声，随即便被巨大的海浪声吞没了。月光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我抬起头，发现窗户中的月亮不是圆形，也不是弯形，它被碎玻璃劈成几截挂在那儿，看起来孤零零的。“呱呱,呱呱”我对自己叫了几下，靠着墙根，重新坐下，等太阳出来。
在这之前我已经醒来一次，一般我夜里会醒来两次，两次都是因为要上厕所。前面一次醒来应该在半夜三点左右，我走到仓库外面，带有咸味的海风直吹进我的眼睛和鼻孔，我静静地蹲在一片沙子里撒尿。这泡尿延续的时间很长，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抬头看了看月亮，它好好地呆在我头顶上面，是一轮皎洁的圆月。旁边有一驮黑云曾经向它慢慢靠拢，后来突然改变了方向，不知所终。一只小螃蟹从我脚上爬过去又再一次爬回来，这时候我已经提好裤子准备往回走。我把它抓在手里，将嘴巴凑近，对它“呱呱”叫了两声，又把它放了。
这一次醒来后我已经没有睡意，我在问我自己为什么出现在一座仓库里，而仓库坐落在一个陌生海滩的周围。想了半天，什么原因也没想出来，也没有关于仓库的任何印象。但我的脑海中有一幢破旧的木屋，它就在仓库后面。我特地跑出去看了看，确实有这么一幢破木屋，在离开仓库五米远的地方，没有灯，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木屋的窗户是破的，看起来里面早不住人。我站在木屋的外面，抱着双臂，感到屋里是空旷的，海风正将窗帘吹在半空里。那些熟悉的房间，房间里的味道，从房间不同窗口往外的视角。。。在我匆忙往回走的时候，不断有镜头出现在我眼前，一切由于熟悉和陌生而变得奇怪起来。现在只能等待天亮，我对自己说，等到有人出现在海滩上为止，等到我去问他们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好，天也就快亮了。
而就是在天亮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气温突然低的出奇。我在地上缩成一团，不断地往墙上蹭，以此让自己感觉暖和。我不敢轻易地跑出去，外面很凉也很黑，而春天都快结束了。这时我想起自己曾经多么喜欢大海，在一个夏天和几个朋友卷着裤脚跑在沙滩上，在浪头向岸边滚来时使劲地往回跑，沙子就在脚指缝里匆匆流走。那些沙子踩在脚下暖暖的，舒服极了。
这些朋友里有莉莉。其他的我不记得他们叫什么。
这样一个早晨我想起一个人，她叫盛莉，因为大海，因为寒冷，因为感觉有些奇怪，所以。她如果来的话，我就能好点儿了，我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对自己说。我会对她“呱呱”地发出怪叫，等她笑出来，她总是会笑的，这点我能肯定，她老是莫名其妙就笑了。尤其对着我的时候。恩，想起这些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天空开始发白，扶着门框，一束光线首先射到我脸上，接着是脖子，上半身和下半身。我微微睁着眼睛，望见一轮如同高邮咸蛋黄一样的太阳从海平面浮上来，海水出奇的平静。在身体逐渐热起来后，我离开仓库的霉味，拔腿向大海狂奔。
入水的片刻，海水是粘稠的，挥动左臂，然后再挥动右臂，抬起头，前方是通红通红的一大片。我往后看了看，远处沙滩上隐约开始有人出现。

作者：施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