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
谢添衣不停的赶路,走到了一个岔路口。路边有一块路牌写道:“朝右边走,你就必须一直走下去。朝左走,你就还会回到此地。”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向右边走。
路很平整,是大青石板铺成的。路边长了许多大型的植物,不是树,是一种带着肥大的橘红色叶子的藤状植物。它们相互缠绕,叶子不断的叠加把天空也遮住了,把路包的严严实实形成了一个甬道。他一路张望,可能现在外面的太阳光一定很大,把树叶都晒成红色。路衍生到一个山洞里就消失了。谢添衣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和“山洞”这个词一点也不匹配。混凝土的墙,和嵌在墙里的几扇生锈的铁门。中间最大的铁门上用各种不同的语言写了一段话,感觉和大城市里风景区的景点介绍说明书似的。
“亲爱的朋友,你好。你必须找到在梦中自杀的人的一句遗言和没有脸的剑客手中留下的
一个数字,才能通过此门。你可以从旁边的门进去寻找答案。”
“真是见鬼,要是我不识字这扇该死的门可能就不会挡住我了。”谢添衣心里嘀咕,“哈哈,无知者无畏。”他随手推开了自己左手边的小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闪着蓝色荧光的玻璃罩,里面躺了一个男人,看上去不太安稳的睡着。枕头边放着一部电话和一把左轮手枪。男人的鼻孔是狭长的,规律的一张一翕着。过了一小会儿,他就醒了,是被什么吵醒的。他并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其实离开一种状态到另一种状态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他的嘴动了动,应该是说了句话,然后就抄起枕边的手枪,枪口紧紧的贴着自己耳朵。
子弹从耳孔进入,穿过鼓膜,扎进白色的软绵绵的脑髓里,然后从坚硬的脑壳迸到墙上,在墙上留下一个小洞后就消失了。血浆包裹着脑髓,象熟透了的石榴籽一样晶莹剔透,洒落在墙上,床边。从没见过如此新鲜沉稳的红色。
他死了。
玻璃罩是隔音的,谢添衣所看到的这一幕很安静。他无法得出结论,也就是这个在梦中自杀的人的遗言。玻璃罩和谢添衣所站的位置之间放了把椅子,一把能让人联想起按摩的带软垫的皮椅子,上面挂了一个头罩。谢添衣决定坐到椅子上去试试运气。按照任何人们在科幻电影或书籍中得到的认知来看,这个头罩必然是个什么传感器之类的东西。这次也不例外,谢添衣把自己弄成烫发的中年妇女的形象后,他本人就进入了另一个大脑中了。
暂且我们称谢添衣所进入的大脑的主人为“JACK”先生,虽然他是个中国人,这是他旅居国外时的名字。他也可以说原本是个外国人,纯种的白人。他的祖先在明朝时从英国来的,当时被称作“色目人”,由于明太祖的一条律令即“色目人不得通婚,亦是婚嫁必以汉人为对象,违反此令者受鞭打八十次后放为奴。”让JACK几乎没有留下白人身体面貌中的任何特征,除了自己的高鼻子。谢添衣从JACK的原始记忆库里搜寻到这一资料,这个记忆库一般不对大脑的其余记忆提供资料。也就是说,JACK本人并不知道这些。谢添衣此时也十分的困惑,不知自己是已经成为了JACK还是自己仅仅是个寄生在JACK大脑中的窥探者。谢添衣决定,自己还是安心成为JACK。谢添衣为了知道JACK的遗言,就近挑了回忆里的一天开始成为JACK。
过了几个世纪以后,JACK带着祖上留给自己不到百分之一的英国血统又回到了英国(就这一点来看,他和自己的祖先倒十分的相似,都是背井离乡寻找幸福)。今天是JACK度过的最后一天,他自己也全然不知。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应该去上街画肖像。JACK在祖国学会的素描基本功在这里远远要比自己积淀的中国传统文化熏陶有用的多。画肖像可以赚钱,让JACK继续留在英国,所有的理由也就是他可以留在英国。可是今天他不能去街头,伦敦政府不让他们在市区里画肖像了。
“尽管我们赶走了‘阿尔巴尼亚’人,但是我们也被伦敦人赶出了市区。”JACK自言自语道。“这样也不错,我的确该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了。”
窗户上总是和蒙了层油纸一样,让我看不清窗外的任何景色。我就在这个看不到大地的房间呆上一整天。我从来没有想过看看我住的地方下面的风景。为什么我不能探出头到窗外去看看呢,我会得上感冒的。你可要知道现在是冬天。我会整天的咳嗽,而且没有人愿意让一个用手纸捂住鼻子的人给自己画肖像的。可是现在呢,我只能到郊区的小城市去了,开车要至少两个小时。我的创作还呆在艾尔顿家族开的画廊里,没有人想买,连看看的兴致都没有。JACK住的的地方是个阁楼,租来的。水气蒙罩在阁楼的窗户上,从窗户往下看云雾茫茫的,显得阁楼越发孤立无援。伦敦的冬天看上去阴冷潮湿,不过呆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着实没有这种感觉。JACK泡了一杯咖啡坐在这间充满了亚麻布臭味的房间里看电视。最近城市的犯罪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了,电视还报道了一些入室抢劫的新闻。JACK在伦敦的地铁站里也曾遇到过抢劫,他们经常对黄种人下手,只有黄种人身上会有许多的现金。JACK现在愿意去买一把枪,平时总是很忙很累无暇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全。说实话,我喜欢枪的感觉,买一把枪不只是为了防身。我喜欢一瞬间的爆发,里面不含有偏见的冲出。
“你喜欢追求速度感?!”
谢添衣冷笑了一声。桌子上有一束鲜花,叫不上名字,路过花店时买的。它们的根已经被去除掉,剩下枝干浸在花瓶中的自来水里。花朵不断的被涨开,颜色和香味也涌现出来。就算在寒冷的冬天,到处也有生机勃勃的影子。
JACK要买一把枪。他出门时,遇到寒风打了一个冷颤,就把自己的脖子缩在羽绒衣里面。一路上吹着口哨若无其事的向唐人街走了过去。他买来了一把枪,用牛皮纸袋包着,夹在掖下。双手插进紧紧的牛仔裤口袋里,哼着小调满心欢喜的回到了自己的阁楼。
“哇,这真是一把不错的枪。”谢添衣喊道,“枪管是黑色的,把手漆成深咖啡色还做了木纹的肌理,枪面上雕了花草的纹样。看上去旧了一点,是二手货,不过子弹倒是崭新的,已经被放入枪膛里,蓄势待发。”
我真想随便找一个目标打上一枪。玻璃花瓶,铝制的洗笔筒,白瓷烟缸......它们会碎掉的,或者飞起来。打在脑袋上又会怎么样呢。血液带着温度不断的喷射,就象是一股红色的喷泉。不过我估计血液只会顺着头骨涓涓向下滴。可眼下我只想跳,不,是蹦。不停的蹦呀蹦。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如此的念头。或者找出念头的根源,什么都要有理由么?我就不能从射杀的意想中转为蹦啊蹦么?我可从没受过爱尔兰人的影响,我呆在英国。我呆在英国,我想念我的父母,他们总是在一天天的老去,脸上迟早会和一个风干了的苹果一样失去水分的。我不能马上回去,飞机里是不能带枪的,可我刚刚才拥有了一支枪。只可惜枪没有生命。桌上放了一束花,我昨天买的,虽然它的根被剪掉了,但是它总该还算是活着的生物吧,它一定在作光合作用的。我和花,房间里仅剩下的两个生物。
“哦,你又不是贝克特。” 谢添衣在JACK的脑子里都快被逼疯了,“没完没了的废话,你会闭嘴的,待会儿你就玩完。”
起风了,寒冷的风卷着雪花停落在窗户的外面,还刮走了太阳的余辉,留下了阁楼的影子在冰冷的水泥马路中间。窗户上的水气仍旧没有散去,倒是粘上了一些灰尘。模糊不清对于窗户来说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东西。正如死亡总是挥之不去一样,它总是悄悄的藏在心中的某一个角落里,和不断膨胀的生命力相依相偎。JACK的眼睛慢慢的合上了,就这样在不知情的状态中睡过去了。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还躺在我的床上。”我本能的拿起了我的枪。我的面前坐着
一个陌生人。我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房间的灯没开,只看见一个红红的烟头发出一点微弱的光。不过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一副亮的象擦过盐一样的眼睛。他终于说话了,声音中带着一些疲倦。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英语还是汉语,我分辨不出来,但是我可以听懂他在说话的意思。
“对,我只是个你梦里的人,坐下来和你闲聊几句,没什么恶意。”谢添衣低声说道。
“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我不认识你。”JACK拿枪瞄准了谢添衣的头。
“你过一会儿就会死掉,在你的梦里,用你刚买的手枪。”谢添衣说。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现在你最好给老子滚。”JACK继续端着枪。
“我听到了。轻轻的潜入,他来了。带着犹豫的眼睛,多疑的鼻子,贪婪的嘴,享乐的耳朵。就是这样,匐地而行,没有发出巨大的轰鸣,就象低级的爬行动物,只发出‘咝,咝’的声音。我们不能说什么,就摊开了双手,抬头仰望一直乞求一个答案,没有设命题,人人却都需要一个答案。”谢添衣的声音象是地狱的召唤者。
“你是谁,他妈的,是个诗人?你再说我就一枪崩了你。”JACK有些恼羞成怒了。嘟------,忽然电话响了。谢添衣从床上坐起来,准备起身去拿床边的电话。“你最好别动,电话不管你的事。”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响,化成一种痉挛在耳朵里抽搐。谢添衣没有理会JACK,继续让自己的手向电话伸去。
“住手,我开枪了啊。”JACK咆哮着,“喂-----。”
巨大的枪响震开了窗户,一股寒气钻进房间了,冲淡了硫磺和火药的味道。瓶子里的花在寒风中轻轻的打了个哆嗦。只有电话录音的声音“Hoole,I
am jack.please,live you wo
rd.”“喂,是添衣么?我是爸爸,也没什么事,快过年了,想你了,就打个电话给你。记得给家里回个电话。”
谢添衣重新回到了最大的铁门前,说出了JACK的遗言。铁门中央显现出一行字“我们是自己的魔鬼把我们自己逐出天堂”。第一个任务完成,谢添衣知道了JACK临终前的一句话“喂”,还得到一件宝物“冥眼”,是从JACK死后眼睛里取到的,外型象一副隐型眼镜。它可以用来观察平时肉眼不能看见的东西。不过他还要找到没有脸的剑客手中的一个数字才可以通过铁门,于是谢添衣走入了右边的小门寻找答案。
(未完)
作者:独孤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