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猫

hruler03.jpg (1247 字节)

 

咱家有一个“光荣传统”,就是从来不准养宠物。无论是大到鲸鱼,还是小到蛐蛐儿,都从未在我家出现过。原因很简单,就象我妈常数落我们的:“活人都养不好还想养动物?门都没有!”也难怪,咱们一家三口体重没一个超过一百斤的主儿,用俗话说就是典型的:三根筋挑着一个头。整一个索马里来的家庭。而别人就老是说是咱家没吃好,导致我们家营养不良,好像咱家连人都养不活似的。但在我妈看来这话也忒损了点。因为说到吃,咱家管 吃管喝的不全是咱妈吗?好歹她还是当大夫的,整天开口一个“维生素”,闭口一个“矿物质”的。要是传出去,叫她的脸往哪儿搁呀?不过,我仔细琢磨着,这也确实不能怨她。其实还是我们爷俩“犯贱”(吾妈语),老是挑肥拣瘦不好好吃饭。所以我妈就特别特别地生气。就因为咱俩不好好吃饭,害的她给咱们背黒锅。所以虽然自打小儿我就特别想养一小猫小狗什么的,不过一想到咱妈,一想到咱们既然做了那么多对不住她的事儿,这念头自然而然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打我住校以后,这些问题就全解决了。因为我再怎么“挑肥拣瘦”,再怎么“犯贱”,我妈反正也是眼不见为净了。要是说起来,她也可以说:“就是这臭小子在学校不好好吃饭,才瘦得跟麻杆儿似的!”她自然也就开脱了干系。而我一“养点儿什么宠物”的念头,很快也就得到了满足。因为咱们的学校就是整一个“动物园”。而且养的都是一些“看上去很不美”但“内心却挺丰富”的小动物。苍蝇蚊子和蟑螂同志们自不必我再多说,已经是咱们的“老哥们儿”了。单单这老鼠,就称得上是“千军万鼠”了。而到了夏天,你还不时地能从枕头和席子上发现一些诸如臭虫和蜘蛛一类的东西。据说还有一位大难不死的哥们儿,早上起床发现昨晚上翻身时压死一只蝎子。不过好在咱们都是上“重点高中的学生”了,用大人的话来说是“该明白点事理”了。君子尚不计小人之过,何况咱哥们儿?您们说是不是,鼠爷蚊哥还有苍蝇老弟?什么时候请那什么什么“人与自然”到咱们寝室来录一圈儿,也让咱们做一回儿“环保英雄”。

不过当我们在忍受着蚊叮虫咬时候,一面却还恶狠狠地想:喝巴喝巴,喝得撑死你!毕竟无论你老鼠也好,蚊子苍蝇也好,臭虫蟑螂也好,没有我的血我的汗我的皮我的肉我的排泄物你们靠什么活去?我要是不吃不拉不喝不撒你们统统都得伸腿儿见阎王!所以想想还觉得颇为自得,满脸凛然地向着虫辈鼠辈们狂呼:“我就是尔等的衣食父母!”

然而,除了这些虫鼠之流外,学校里却有还有一个特例独行的“活物”,公然地蔑视我们人的“权威”,不承认咱们“衣食父母”的地位,要跟咱们平起平坐。这,就是大食堂那只“神出鬼没,风流潇洒,英俊无双,令人谈猫色变”的老猫。

老猫之所以“老”,是因为在我们的学长的学长的学长还是毛头小伙和黄花闺女的时侯,它已经是学校里正而八经的“元老”了。为此我很纳闷儿:一只猫的极限寿命是二十多年,如此算来,这妖孽至少也年届而立了,可而它明明白白地活着,公然地蔑视着自然的法则。而且不仅活着,还活得挺风流滋润。都说“人到中年,十男九萎”。无论怎么推算,无论老猫年轻时再怎么神勇,现在这畜牲也该算是“烈士暮年”了。可是据说附近所有长的还可以的母猫都和它有一腿,也撒下了不少“革命的种子”。所以每年春天,劝你千万别在大食堂附近瞎晃悠,要是正不巧,坏了这孽仗的好事儿,它非跟你没完不可。

谁也不知道老猫从哪儿来,只知道从大食堂存在的那一天起,老猫就一直是大食堂的主人。你常可以看到它蹲坐在大食堂的台阶上,懒洋洋地达着哈欠,黑的发绿的毛皮闪着光泽,都说黑猫晦气,可是它那双幽黄的眸子透出的却是一股子不可侵犯的威严劲儿。因此,它有一种神奇的洞察力,你若是只想和它聊聊,你大可大大峢峢地挨着它坐下,但不能挨的太近,更不能摸它一下。“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但如果你有什么非份之想,欲加害于它。根本不等你近身它,老猫早就跑的一溜烟了。

咱们都挺喜欢它,只因为它活的挺潇洒,活得特例独行。它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过着一种介乎于游侠和隐士之间的生活。而且它只对我们这帮混小子好,。它见了其他人理都不愿理,况且别人跟本近不了它的身。于是常常是我们在吃夜宵时,它在桌子另一头也在吃着些夺来的“战利品”,一边吃还一边看看我们,那神情仿佛是在说:“你丫也快吃!”而我们,也乐得把此当作一种“殊荣”。

当然,讨厌它的人也大有人在。而食堂大娘们更是对它深恶痛绝。因为它早已和食堂里的鼠辈们达成了“统一战线”,经常看到在它的怂恿下,老鼠们从食品柜里偷出一袋袋的食物,顺便也捎带一条鱼作为孝敬“猫老大”的保护费。而如果说鼠辈们干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的话,它则是光明正大的“抢劫”。它则经常地象“侠盗”罗宾逊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猛然出现在厨房大娘的眼皮地下,叼起吃的就走,从未失手,成功率超过99.9999%。所以在我们学校,如果你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肥胖女人怒不可遏地挥舞着菜刀冲出食堂大门时,你决不要以为这是女人更年期综合症的一种表现,这不过食堂大娘同志们又在对那只可恶的猫进行着徒劳的追杀罢了。

大食堂向学校领导反映了多次有关与这只猫的“斑斑劣迹”。用的字眼之恶毒无一不“上纲上线”。最大的一顶帽子是“蓄意破坏社会主义建设”。可惜的是学校领导们对于这些表现得毫不关心,也难怪,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领导嘛!。“啊…….这个这个……..这个问题嘛,还可以研究研究嘛,啊!对于一只猫嘛,啊,我们还是要本着“惩前瑟后,治病救人”嘛!不过我看嘛,啊,这“惩前”也就免了,啊?宽大为怀,宽大为怀嘛!!”校长大人如是说。

但可惜老猫就是老猫,它非但对领导的“宽大为怀”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反倒是变本加厉起来,最后竟然连太岁头上也动起土来。那天,咱们的校长大人正在“用午膳”时,真在满头大汗地啃一只新炸出锅的鸡大腿。鸡腿焦黄焦黄的,还滴着香喷喷的油水,谁见了不眼馋啊?老猫真不愧是“闻香识鸡腿”的高手。显然,面对这么一个极其诱人的场面,老猫有点把持不住了。只见它以一个极其潇洒的动作飞快地跃过桌面,趁着校长正发楞之际,顺势一甩头就叼走了那只鸡大腿。(唉!谁叫咱们的校长也和咱们的老猫一样爱吃鸡呢)?我们校长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惊魂刚一初定,他就立马拍案而起,怒吼一声:“哪里跑!”二话没说拔腿就追(顺便提一下,以前咱们校长是练田径出身的)。可惜毕竟老了点,心有余而力不足,没跑两下一不留神就摔了个嘴啃泥。(这一怪食堂大娘太爱清洁,把个地面用湿拖把拖的油光水流的,二怪校长太爱面子,为了给皮鞋上光,把鞋底也抹了厚厚一层鞋油)。末了,正当人们慌神之际,咱们可敬的校长很抬起了头,咽了口满嘴的血唾沫,恶狠狠地吐出一颗碎牙,满腔悲愤地吐出一句话:“我才只咬了两口……”

见此情形,在场者无不泪如雨下。

于是,经过校党委紧急会议的一致通过,全校师生都被发动起来投入到一场轰轰烈烈的“抓猫运动”中去,其规模完全可以与58年“除四害”时的情形相比。大家拿着扫帚、拖把和板凳,用钢笔敲打着铅笔盒,伴着高音喇叭里校长的吼声:“同学们,老师们,团结起来,齐心向前进,打倒美帝野心猫!”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抓猫运动”。更绝的是,学校花园里养的两条大狼狗也被历史性地第一次被放了出来。经过我们一天的“地毯式”的搜捕,我们终于在大食堂后面的巷子里堵住了老猫,可说实在的,咱哥们儿们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冲上去。

可这时候,咱们校长胸前挂着望远镜,一手牵着两条大狼狗,一手拿着东洋刀(地摊儿上买的,两块五一把)出现了。他见我们这么缩头缩脑的,就气不打一处来,龇着缺了门牙的嘴,满口漏风地喊:“你们都干什么吃了?有种的,给我冲呀!杀喼喼(日语)!”可还没说完,只听得他一声惊呼,原来那两只早已急不可耐的大狼狗,早就拖着他疯也似的冲了过去。这老猫可不会在原地等死,它极轻巧地转了个身,引着校长和大狼狗向巷子深处跑去。我们众人傻呆呆地看着他们转了个弯不见了,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杀猪似的嚎叫:“妈呀!”我们这才反映过来,赶紧忙不迭地一个个颠着屁股跑过去,只见咱们可敬的校长一头载在一大堆烂白菜梆子里,两只大狼狗无可奈何地冲着墙头上蹲坐着的老猫狂吠不止。而咱们的老猫脸上那悠然自得的表情,仿佛是空城记里的诸葛亮。“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啊·················”

就这样,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就这样悄悄地平息了,就象历史上所有史无前例的运动一样。咱们可敬的校长也害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从此以后再也没碰过一片白菜叶子。至于那两条大狼狗,也因为没上狗证而被公安局抓狗队逮了去。而老猫呢,还和往常一样,懒洋洋地蹲做在大食堂的台阶上打着哈欠,公然挑战着人类的权威,蔑视着自然的法则。而每到春天,当野猫开始叫春的时候,老猫还是照样到附近的母猫那里去寻找爱情,播撒种子。不过好象在它的无数后代里,还没能出一个象它一样的真正传奇的英雄。幸好老猫对此并不太在意。在我们学校,你如果愿意,仍然可以在大食堂的台阶上紧挨着它坐下,和它随便聊聊天,听听它所经历过的,无数关于这所学校传奇的故事……………………………………

作者:high-light  mar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