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她这样一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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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她这样一个小孩。
在她的父母还没有准备如何生活,如何照顾自己和孩子的时候,她就等不及来到了这个世界,等不及接受苦难来了。于是她被丢在了外婆家。
外婆家是上海老式里弄,很热闹。一到傍晚,弄堂充满着抄菜的锅碗瓢盆声,各种各样的嘈杂人声还有在狭小空间内穿行的自行车不耐烦的铃响……每天这个时候小小的她就坐在门口等邮递员来给她送报纸。那时侯她的小舅舅还有小阿姨都还没有结婚,一下班就和她玩,带着她到处跑,那时侯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寂寞。后来小舅舅有了小舅妈,小阿姨也出嫁了,她记得和很多人送小阿姨去码头,小阿姨松开她的小手和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上船的时候,她忽然大声哭起来,不管妈妈怎么哄也没用,“乖,不哭哦,阿姨会回来的,不哭……”。她开始有些了解什么是分离。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一种对爱的饥渴感,她开始用任性来引起大人们的注意。在她大声吵闹和拒不服从中,也没少受罪,可还是没有得到多一点的在乎和关爱。在大人们的世界里她并不重要,可她要的只是重要。那时侯她还是没有放弃的,还在努力,为了更多的在乎,更多的爱。直到她十三岁的那个夏天。
那是下着大雨的夜里,她从外婆家跑了出来。
她跑到她常去的一个废弃仓库里。她的睡裙全湿透了,她抱着自己站在暗处,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雨声没有任何声音,可能已经很晚了。她看见小舅舅骑着自行车在雨中路过她,他没有看见在暗处的她。
……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雨一直都在下,下的很大。
……后来还是被找到了,找到她的是晶。她没想到晶也来找她,晶知道她在这,她无处可去。
晶拉着她的手走进雨中,她不说话任由晶拉她走,已经没有力气了。晶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松过。他没有送她回外婆家,而是来到了晶的家。晶的爸爸笑着对她说,“来了就好,晚上就住下吧。”晶的妈妈同样微笑着带她去洗澡。晶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松开的。
她坐在晶的床上看外面下雨,头发还在滴水。晶进来,在床边放下一瓶牛奶。她抬头看着晶,晶揉揉她湿湿的头发,走掉了。
天亮了,雨停了。她重新换上那件干了的睡裙,准备回去,也准备好了接受惩罚。重又回到外婆家,大家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从外婆到小弟,支字不提昨晚的事,好象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外婆笑着留晶吃午饭,坚持着要她把热牛奶喝完……。这样也好,她想,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自那以后,那一晚的出走成了全家不能触及的伤口,不在被提起,等待着遗忘。她问自己可以忘吗?
那一年她把头发剪短了。那一年,她学会了把自己埋起来。那一年,她学着不要爱。

晶比她大五岁,他们的父亲是朋友,他又是她弟弟的哥哥,也算是半个亲戚了。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晶的,应该还很小吧。
记忆中一到暑假她就去找晶玩。下象棋的时候,她还是乱下一气,每次要将晶的军她都不说,晶总在她赢了大笑的时候无可奈何的笑着说,怎么好这个样子呢?她就是这个样子的。
留在晶家吃晚饭她总是很开心的,因为每次晶都会带她去附近的桥上玩,他们还会摆渡到对面去买汽水喝,然后再坐船回来。有一次,他们在桥上站了很久,她对晶说她忽然很想跳下去。她笑着看着晶的脸。
后来她就不去晶的家了。她已经不住在外婆家了。她觉得自己开始长大了。

初中最后一年,是那个外号叫“灭绝师太”的语文老师说她颓废的那一年,她开始学着放弃自己。
在全班面前公开和班主任作对,只因觉得自己没有错,也不管是否会对她的档案出气;全班都在风传她是“同志”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的谈一场小小的恋爱了;几乎在所有老师都认定她只能考上三流学校的时候,她模拟考的成绩震掉了所有老师的眼镜,“灭绝师太”还在读她的作文,班主任也语重心长的要她继续努力,化学老师更加怀疑她的分数是作弊得来的。她觉得有些滑稽。
初中三年毕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让她认识了平。
平是全班人缘最好的女孩,不论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她,她总是能让大家很开心。是和她完全不同的女孩。
她现在也不是很明白怎么会和平那么要好。只记得那时侯和很多人去玩,常常最后只剩下她们俩个;和她去附近大学玩,才发现她们有说不完的话。同样喜欢看书,只是喜欢的书不同;同样喜欢音乐,只是平喜欢孟庭苇和蔡琴,而她喜欢摇滚;同样想要属于自己的房子,只是平要大一点的屋子可以留朋友住,而她只要一间小小的屋子,一个人住不愿被任何人打扰。
平说,以后我们还考同一所学校好吗?她说,好。

她把升学志愿放在爸妈面前的时候,她的父母很放心的要她自己决定,不必请示他们。她在上面乱填一气的后果便是进了这样一所商业学校。这个象集中营一样的学校,不管外边传的如何的风光,对一向懒散的她简直是灾难:必须穿校服和皮鞋,鞋子的鞋根是否符合标准,不管你在干吗听到广播一定要安静……更不要说一整本校规了!她终于为她的任性负出了代价。
她和平没有上同一所学校。平在家的附近上学,还是人缘很好的女孩,大家都喜欢她。她们平均一个星期见一次面,还有以小时计算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大吐苦水,告诉平学校是多么的不人道,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平在说话,平告诉她谁谁最近很烦天天打电话给她,还有很多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的事。她很有耐心的听,她对平总是好脾气的。

那年春节,她陪小弟放烟火。她点着一根烟,吸一口,然后把它给弟弟点那些烟火。她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看小弟放烟火。风把她的头发吹的飞了起来,忽然觉得年轻的自己就象那些烟火,是在一处安稳的地方永不被点燃,直到不能绽放?还是燃烧年轻的自己,做最耀眼的演出,属于自己的美丽?……小弟又把烟给了她,她深深吸了一口。她决定了。
她为自己找了个很恰当的理由:生病。她的确是生病了,几个月后她告诉父母说,她不想上学了。她的父母也依然很通情达理的让她自己决定。所以,她终于可以不去那所集中营了。她解脱了。

平说,如果你说不出来,那写信好吗?我们是朋友。平握着她的手,她笑着说,好。

她开始对这个城市的交通网络产生了兴趣。她不停的坐不同的公车,从这一辆坐到那一辆,有时候她都不知道她在哪了,没关系,她喜欢这种感觉,那些不知名的停靠点总能给她一点惊喜。她不惧怕迷路,事实上她根本就看不到路。

在她厌倦这种游戏之后,她想至少也要拿张高中文凭吧,这很容易。她开始去夜校上课了。
夜校的生活是乏味的,有一点意思的只有来这里读书的人了。真是什么人都有,有和她一样退了学的,也有在附近职高上学的,还有已经开始歇顶的。上课的时候,有的睡觉,有的看报,有的聊天,有的发呆,有的亲亲我我,也有好好听课的。她还是那样不易和人交往的样子,她觉得她不怎么需要朋友,朋友实在不是必需品,她有了平实在是一种运气,她觉得老天对她还是不错的。
她喜欢晚上走在路上的感觉。

这个时候晶已经在一所名牌大学读书了。她经常去晶的学校玩,她喜欢这所学校的大草地还有小路上一整排的梧桐树,有一次她还看见树下在亲吻着的恋人。她觉得这里好极了。
晶也有了女朋友了,是很温柔的女孩,长长的直发,安静的脸有美好的线条。她很喜欢晶的女朋友。她总是拉着晶女朋友的手撒娇,晶的女朋友和晶一样微笑着看着她。
晶问,想过将来吗?
将来?没有将来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腕,想象着在这苍白的皮肤下面流动着年轻的鲜红的血液忽然爆发的样子,想象着它们喷发的美丽。她竟然有些兴奋的激动,轻抚着自己的手,想象着会有多少的美丽绚烂……
她写信告诉平说,如果她现在就死去的话,她妈妈说不定会哭晕过去;那些知道她名字的人也许只是有些惊讶;你也许会哭吧,会有些难过,那你难过好了只要不要伤心就好,然后会慢慢忘记,也许多年以后隐约记得年少时有一个和你吃一根棒帮糖的人……她说,还是忘记的好。
平说,不会忘记的,怎么可能忘记。我是这么的喜欢你……好好对自己,就算是为了爱你的人,好吗?不要这样,我会哭的……
她微笑着,好,我不会让你哭的平。

她有了第一份工作。
她每天老早起来,花三刻钟换两部车去市区一写字楼上班。那些人对她都很好,不管怎么说她看上去还是蛮温和的女孩。她始终学不会和那些白领小姐一样,穿着高跟鞋和入时的套装,脸上的化妆就象她们很公式化的表情一样,合适而且虚假。她还是白着一张脸穿运动鞋和运动外套,大大的背包里有随身听、小说、强生润肤乳……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装的满满的。她好象成了这机械化办公室里跳动的不安。
她很快厌倦了这样的工作,每天她都要为客户填不知其数的表格,还有没完没了的查询电话,还要对着乏味的复印机。闲下来和别人说话才发现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她不属于这里,她觉得她在谋杀自己。
同一层有家旅行社,有个男人常来这里玩,她问他,要多少钱才能去看海。男人说了个数。她想了想,觉得自己离海还是那么的遥远。
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回到家,还是独自一人,没有人在这里等她,没有人。她觉得这里不是她的家,而是她爸爸妈妈的家。
一天,她发现锁坏了,她开不了门,进不去了。她忽然蹲在地上,眼泪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很晚了,楼道里没有人了,只有从别人家传来的电视机的声音,没人会看到她在哭。她就一直在那里蹲着,安静的流着眼泪,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眼泪早就干了。来到街上,找到一家开锁的店。这个男人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开锁,她一句话也不想说。门开了,她付了钱,对这个替她开门的男人说了声谢谢,把门关上。她要开始学着照顾自己。
终于可以拿她第一笔钱了,她把这个信封牢牢地握在手里,然后对那个经理说:不干了。

她还差一门学科就可以拿到那张高中文凭了。现在每个星期有两个白天她去附近的中学上素描课,其余的时间她看了很多书,听了很多歌,喜欢有温暖阳光的日子里在这个城市漫无目的的乱走。她喜欢一个人在人群里的感觉了。

平问她,怎么才能和一个男人很平静的分手呢?现在到处都有为情自杀又放火、毁容的人,怕怕。她笑着说,让他到二十层以上的楼顶,告诉他,如果爱你就跳下去,不跳就分手好了。平说,如果他真跳怎么办?她说,不会的,没有什么是比自己更重要的。那爱情呢?平问。爱情?她不相信爱情。

她终于混到了那张纸头的时候,晶已经在一家跨国公司上班了。晶的女朋友还是温柔的样子,不过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去看那废弃了的仓库。原来的仓库已经变成一个交易市场,很多人在里面做着他们的买卖。她记得她第一次带晶来这里的时候,她开心的对晶说,她很喜欢这里,要住在这里。晶很疑惑的看着她,打量着周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还记得有一个下雨的夏夜,有个女孩躲在这里的暗处,不想被人看到她的疼痛……。
曾经那个要很多很多爱的女孩已经消失很久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对她爸妈说,她要去学画画。她老爸想了想问她,多少钱。她不知道有这样的父母是该为他们的放任自由感到高兴,还是该责怪他们的不负责任?算了,无所谓,她已经长大了,不再在乎了。
于是在她十九岁的时候和同龄的人一样去了大学。这不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学画的地方,不过她不在乎。一切都象是从新开始了,她又回到了正常的学校上课了,又认识了很多人,她觉得蛮好,觉得自己也开始正常了。

平也考上了大学。生日的时候她送给平一个镶满海星和贝壳的兰色相架,里面画着她俩。平开心的上来亲她,她们还是年轻的女孩,不必顾及别人的年龄。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不肯安定的孩子。她发现学校只懂得教她画画的技术,在她很肆意作画的时候,常常听到老师不断的指责。她不明白如果用分析和理论来画画,那和造房子画图纸有什么区别?在她对所学的失去兴趣和热度后,她又开始逃了。

她在上学的路上突发奇想,跳下车换了地铁去华亭路逛,八点钟的华亭路少有的安宁,有的店铺甚至没来得及开门,她左看看右摸摸,不去搭理热情的点主,什么也没买又晃回学校去了。在路上她听到一首歌,女孩在唱着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什么的,她忍不住笑起来引来车厢里大部分人奇怪的眼光。

这个世纪最后的一天,她独自在家。坐在地板上等待独自跨越一个千年,她觉得下一个千年她依然是寂寞的。

放年假的时候,晶和他的女朋友去法国玩,回来的时候送了她一瓶香水。晶说,她说你会喜欢的。她笑了笑说了声谢谢,把它放在了一边。她不需要这种东西。

又是一个情人节了,这一天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些玫瑰和巧克力。相爱的人们还在相爱,孤独的人继续孤独。
她和平在路边吃巧克力,看着路过的恋人们。平说,很怕会孤独一辈子,她怕寂寞。她对平说,你不会的,你会很幸福的。平问,你呢?她没有说话,口中是她最喜欢的黑巧克力,很多的牌子中她最喜欢这个上海产的,因为够清苦。她对平说,她的世界没有人能够进入。
她的生日在冬天。平送了一套古龙小说。她曾对平说,象古龙这样的男人和适合做朋友,却绝对不能做爱人,这样的男人注定是伤人心的。那个和她一起做环保海报的男孩送了一幅画给她,画的是她最喜欢的马蹄莲,她曾经对他说过的。她还对他说过,不要喜欢她,她会伤他的心的。

初夏时节她看了一本叫《第一次亲密接触》的书,平说写的蛮感人的,她看了只觉得好玩,并没什么好感动的,还兴致勃勃的相约一同去看“A”片。不过她开始对那个网络世界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想感受一下虚幻的自由,也许在那里有人能够让她相信爱情。于是她把电话线连在了电脑上,开始了她的网上生活。
她很快就适应了网络,并在一处她觉得不错的聊天室安定下来有了几个朋友,在网上她还是继续那个拽拽的女孩,所以她的朋友也没多少个。她开始觉得网络也是令人失望的地方,并不如她想的这么好。
一天半夜和一人聊天,这人问,你真的是女孩?你说的话让人怀疑你的性别。她就对这个人说,如果她是男人就会让很多女人伤心,可是她喜欢漂亮的女人们,所以,她决定让男人伤心。

一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又要回学校了。去学校报到的那天,她象往常一样坐车去学校,她微笑的看着热闹的校门没有下车。她在终点站的肯得鸡吃了饭,然后带着巨款到处逛,买了一条手链和一个黑色的挎包。回到家的时候她接到同学打来的电话,他们对老师说,她出国了还没回来。她笑着说,真的不要回去了。

她告诉她在网上认识的人她休学了,然后她对无数个为什么的解释是没有为什么。
她继续在深更半夜上网,过着她不咸不淡的网络生活,并没有如她预期的会爱上什么人。面对着一票整天嚷嚷要拯救她,帮助她过正常生活的无聊多余的正常人,还有对她有过分的好奇吵着要听她的声音,见她的样子的想象力丰富的年轻人,她开始觉得厌倦了。

她看着平在滔滔不绝的和她说一些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的事,觉得很好笑,便问平为什么和她说这些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事。平奇怪地说,因为觉得自己知道的事,她也应该要知道。

有个女朋友要过生日了,她想不出有什么好送的,就把晶的香水给了她。那个女孩开心的抱着亲吻她,她笑着说,喂,你男朋友在那边看着呢。女孩的男朋友微笑着给女孩一个很大的玩具熊,又引得女孩一阵狂喜热吻。她看着那个玩具熊,想到多年前和一个人在玩具店也同样看着那些长毛玩具,那个人对她说,喜欢吗?我送你一个。她笑着告诉那个人,她小时侯需要的时候没有,现在她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了。那天分手的时候,那个人给她个很小的玩具熊可以挂在包上的,告诉她,女孩子都是需要玩具熊的,不管她是否长大……。现在那个小小的玩具熊早就不知去了哪里了,没关系,反正那个人也不知道去了哪了,已经物逝人非,不重要了。
她去洗手间洗掉脸上女孩的口红,想起女孩刚才开心的笑脸,她觉得那瓶香水总算找到知道它价值的主人了。她替那瓶香水高兴。
深夜两点,他们还在KTV,都有些累了。一个男孩唱今晚最后的一首歌《我是一只小小鸟》: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象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也许有一天我飞上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从此无依无靠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我怀疑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没有变的更好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幸福只是一种传说,我永远都找不到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啊飞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所有知道我的名字的人,你们好不好

世界是如此的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

当我尝尽人情冷暖,当你决定为你的理想燃烧

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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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街头,几个人在和出租车司机谈价钱。她走到那个唱歌的男孩边上,告诉他她很喜欢这首歌。男孩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给她,她没有象往常一样拒绝,两个人安静的在阴冷的风中抽烟,风把他们的衣服吹了起来,也把他们的头发吹乱了。朋友在叫她上车了,她把烟掉在地上用脚用力踩灭的时候男孩在她身后说,以后常出来玩吧。她没有回头,说了声,好的。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爸爸没有回来,妈妈已经睡了。她洗了澡,打开电脑连线上网。OICQ上一个和她年龄相差足够再打一场抗日战争的男人的留言里告诉她他的手机号码,并声称多晚都可以打来。她笑着关掉它。去聊天室,一个朋友果然还在上面,之前他们只聊过两次,一次是她心情极度恶劣,找了个看上去顺眼的ID胡说八道,第二次他们聊了四个小时,从抽哪个牌子的烟到喜欢哪种酒,从音乐到电影,从张国容谈到同性恋,从男人谈到女人,从食到色……聊的昏天黑地。现在是第三次,那个人说,那么晚才来。她说,刚回来。那个人说,出门对你有好处……早点睡吧。她笑着说好,只是想有人和她说晚安。她对这个人说,和她说晚安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晶了,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平了。她忽然觉得他们对她也许并不那么重要。那什么对她来说是重要的呢?她不知道。也许一切都是不重要。

这个冬天她就要二十岁了。象她这样一个小孩,看不见路,没有安定,不要未来,曾经希望要有很多很多的爱。现在,知道了失望,就不想再希望了。

作者:ja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