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年轻时

佛陀年轻的时候,有很多理想.为了理想,他云游四方.为了在外不让思乡之情打扰他,他拒绝了妻子给他编的草鞋,父母给他备好的一小瓶乡土.那时的佛陀自认为已经洞悉世上的所有秘密,他跟家人乡亲挥挥手,选了一条左边是野花右边是荆棘的小路,用左脚踩了上去.后来的情况很机械,是有关于左脚和右脚与路面的关系的物理问题,这里不提.
小路走着走着就变得很宽,也看得更远.远处绵延的山上,穿梭着吊线木偶一样的飞鸟,几朵云忽聚忽散,却总相跟,有时会从山上下来一个拄着竹杆的道士，白他一眼，却不理睬。佛陀看他们总穿一身黑，以为是守墓人。这些守墓人住在风景秀丽的山谷，常年累月以山中的瓜果植物为食，皮肤细腻滑润，个个赛过美妇人。佛陀想到世间的这些男子因长期呼吸山谷中的阴气而出现这样的变化，心如刀割。他拦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道士，想问他什么，刚要开口就被对方那种冰清玉洁的体息搞懵了。也就是说，佛陀年轻的时候，在那山谷中为一个道士动了心思。
仿佛只是一念，他弯下腰，随手折下路旁成千上万朵花中的一朵，送他。然后就在远处挥挥手。
现在想来，动心思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佛陀身上，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但他意识到这点，就把一年压成一个月，再把一个月压成一秒。于是，佛陀看起来和常人别无二致。
有些人知道，佛陀年轻时云游四方，曾有段时间在长安居住。最后他都有点儿不想走了。因为长安城的建筑，建筑中穿梭往来的人民、兵、歌妓，还有和尚，道士。他就亲眼见过一个老道牵着一个小和尚的手在街面上走过，老道铅灰色的胡须拂在小和尚光光的脑门上，小和尚时不时就把头垂到胸脯，以免受那胡须的搔痒。有时他从过路的歌妓身上抽出一根细细的红丝，把老道的胡子绑起来，捆成一束，走在那一束下面。后来他发现头顶上以前的那一团东西没有了，却换成了把刷子，刷子来来回回地刷着他的头皮，他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
看他们渐行渐远，突然一阵失落滚过他的胸膛。他回了回神，把内心注意力的集中点从一片朦胧移到那根捆住老道胡子的红丝线上。这时，那个歌妓的形象在他心中一瞬间鲜活无比。
后来的野史说,年轻的佛陀三年后与小公主结识在皇宫后花园的枯井边。枯井四周的蔷薇鲜艳欲滴,一些破坏能力极强的蚱蜢埋伏在暗处，侍机而动。比如，佛陀就看到过这样一个场面：一个小侍女端着盘子匆匆走过，两三分钟后又一个侍女端着盘子匆匆走过。又过了五六分钟，估摸着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经过，一只草绿色的活动物体倏地腾起，在娇嫩的蔷薇花瓣上乱抠乱抓一气，最后甩甩身上的汗珠，又埋伏在新的一处，细细盘算着下一朵。野史上说年轻的佛陀与小公主相遇时，小公主正站在井台上放风筝。那只风筝出奇地大，盖过少半个天。小公主的眼睛一个上午都盯着头顶，尖尖的小脚灵巧地在井台上忽东忽西，行走自如，像杂技演员。佛陀盯着那双小脚一动不动地在原处站在一个上午，快吃饭时小主公把风筝线拴在井台的铁环上，让它继续在空中游荡，自己好去吃饭。这时她发现了佛陀盯在自己小脚上的眼光。于是就跳起来，给了他一脚。饭桌上，国王看到他尊贵的客人腮帮上的淤青，睑了小公主一眼，她温顺地垂下眼帘。
有人相信佛陀后来过上了幸福生活，有人说他一直坚持苦修。对种种说法，他的弟子站出来，哭一会儿，再笑两声，哭一会儿，又笑两声，如此反复半小时，就回去了。他仿佛要对我们说，他不大喜欢世间的万千说法。

10:32 2001-5-29

作者：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