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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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的爷爷是一个家道中落的乡绅， 在X 年 X 月的一个月光狡狡的夜里， 他站在宅院的房顶上发出了一声长啸。 自此他变得披头散发， 就象白毛女一样。 他的名字叫王疯子。

我的叔叔也有一点王疯子的基因， 他喜欢研究天象， 易经等的事， 所以他的名字叫作王小疯。

王小疯喜欢看着镜子发呆， 他经常不吃药， 还经常发呆， 我们都害怕他， 说他象杀人犯， 其实他长得比杀人犯还要凶， 象我爷爷的爷爷一样， 有一天， 我的叔叔消失了， 留下了桌上的一面蒙着灰的镜子， 就象我的叔叔的爱发呆的脸， 如果我不小心望进镜子里去， 就会发现我很象我的叔叔， 那个已经失踪多年的人。



我的爷爷的爷爷， 王疯子， 是一个喜欢仰视天空的青年， 他喜欢用手指掐算季节的变化， 他有鹰一样锐利却浑浊的眼神， 他是掉进陷井里摔死的。



有一个暴雨交夹的夜， 王疯子裸奔到田埂上去了， 狗儿们放声大叫， 看着他在泥地里撒着欢，青春从他的头顶上喷射出去， 就象一股血一样， 王疯子看到了， 我时常梦见他骑着驴追赶时间， 我拨开雾， 想看清那一张脸。



我听见遥远的地方的马蹄声， 还有清歌， 还有昆虫的声音， 还有玉米生长的声音， 还有戏子长叹的声音， 还有木栏半掩的声音， 甚至还有炮火的声音和婴儿的啼哭声， 王疯子站在弧形的天幕下掐算着时间的事， 他说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我问， 我会来不及干些什么呢？ 他说你为什么不问问别人呢？ 我说关于这些的事有谁会清楚呢？ 除了你。



王疯子说他中了秀才， 那个时候他还可以在纸上写字， 他的字圆是圆方是方， 冬天的时候， 他用一天保持一种坐立的姿势， 春天的鸟在门外啼叫着， 秋天大雁们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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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二舅被老公狗咬的那一年， 我的大舅得了忧郁症，这样我的姥姥就吐血了， 那时候油是一件很宝贵的事， 还有肉， 我的二舅后来喜欢吃狗肉。

我的姥姥那一次大出血是在芝麻地里发生的， 她吐了很多血， 流了几亩地， 那一年的土地瓦红瓦红的， 布满了鲜血， 黄风如注， 那是来自玉门关上的硝烟。


我的爸爸也经常流血， 他瘦瘦的， 有一点神经质， 并且寡言少语， 那一年他在撒哈沟里流了血， 被用卡车拉到几里外的医院里， 差点死了。 他也被驴车拉过， 我的爸爸的第一次豪饮也流了很多的血， 是从他的眼睛里淌出来的， 白白的， 象泪花一样的白，

我们家的人相信树也是会得癌症的。 你们见过那些得癌症的树吗， 他们的杆子上都结着巨大的瘤子， 上面坑坑凹凹的是岁月。 我说那一棵树得了思乡症， 还有那一只燕子， 得了爱死病， 跃巢而亡。


我的大舅的脖子是歪的，当我的姥姥打他的时候， 他的脖子就歪了， 他的眼睛也斜了。 当我的老爷揍他的时候， 他的脖子就会象鸵鸟的那样歪， 在那时候， 我的二舅就会跑到食堂里去吃狗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染上狂犬病的。 人为什么会得病呢？ 我的二舅咬死过一只狗。


我的舅母是天蝎座的， 我害怕她， 她的眼睛象老鹰一样， 让我不时想起那个叫王疯子的人。 我的姥姥数虎， 我的老爷数龙， 我的大舅数狗。



我看见过一阵黄风，吹过宿命的天空。

作者：王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