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哲学》10
101:那贞洁的乳房已经被秦家驹摸过
第十章
五颜六色的旋转灯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六个人的眼睛都盯着酒精炉上
的咖啡壶。沙海宁和余淑华,秦家驹和邝小鹛,徐月英和李之龙,坐在舞厅的一
个茶座上开起了"圆桌会议"。舞池里的大学生们兴致正浓,但悠扬的舞曲被一
个没有多少音乐细胞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的卡拉OK给搅乱了,他在声嘶力竭
地嚎叫。
昨天沙海宁将洗好的两张照片交给秦家驹的时候,秦家驹对他说,邝小鹛想
请徐月英和李之龙去舞厅,一起喝杯咖啡跳跳舞,也邀请他和余淑华参加。目的
自然是化干戈为玉帛,相逢一笑泯恩愁。沙海宁问这有什么必要,秦家驹说,邝
小鹛老埋怨他不该和李之龙打赌,弄得她现在不好跟徐月英说话,都住在一间屋
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挺别扭。秦家驹说自己碰上了徐月英也很尴尬。怜悯
被自己打败的对手是英雄的通病,不然项羽就不会在鸿门宴上放走了刘邦,吴王
夫差也就不会给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机会了。再说初坠爱河的确要对女朋友言听
计从,沙海宁能理解秦家驹,但讨厌死了邝小鹛。这个漂亮妞儿好像时时处处都
要跟他做对,总是横生枝节,干扰他的计划。沙海宁说自己倒是可以参加,但余
淑华一让她跳舞她就哭鼻子,不好办。又反问道:李之龙也不会去吧,你秦家驹
倒的咖啡他咽得下去吗?秦家驹说:徐月英已经答应了,李之龙肯定参加。这可
是邝小鹛的主意,邝小鹛说她一定能请动余淑华,你不去好像是我请不动你,给
个面子吧。沙海宁转念一想,不去能放心吗?真要是让这两位"壮士"举起杯来
前嫌尽释,李之龙又能坦然地去女生寝室,他岂不是瞎忙活了一场?他去了才能
阻止李之龙和秦家驹的和解,再说这也是接触徐月英的好机会,李之龙已经被那
两道闪光打蔫了,该他出手了……也就答应了。
李之龙刚好坐在沙海宁对面,面对着舞池。彩色光束绵绵不断地从他的脸上
滑过,也把他的背影打在身后的墙上。可能是灯光昏暗的缘故,两条横肉瘪了进
去,不太明显。他始终低着头,仿佛对酒精炉里轻盈跳跃的蓝色火苗产生了浓厚
的兴趣,要仔细研究一番。他不愿看到秦家驹,也不想和沙海宁对视。徐月英有
时凑到他耳边说两句话,他也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就像那只被关进鼠笼里的小
老鼠。他是被关进了失败的精神囚笼里。
刚才在舞厅外碰头的时候,李之龙远远地看见秦家驹就红了脸,闭上眼睛。
沙海宁明白,如果不是徐月英逼着他来,他死也不肯来受这份侮辱,也只有女人
有这种本事,能够使冰炭同炉。进了舞厅之后,他坐到椅子上就把头垂到肩膀下
面,不知是在想输掉足球比赛的耻辱,还是在想那两道闪光。他是否怀疑偷拍他
们镜头的人就是沙海宁呢?沙海宁已经把足球场上拍到的那两张照片交给了秦家
驹,秦家驹又将它们拿到了女生寝室,让邝小鹛欣赏了一回。徐月英一定看到了
那两张照片,李之龙也一定知道了在足球场上拍照的就是沙海宁,但还不能肯定
偷拍他们做爱的也是他。对沙海宁的怀疑就像一个秤砣压在他心上,一刻也不得
轻松。灾难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有了灾难的预感,却不知道灾难来自何方,
何时会真正到来,对灾难的恐惧比灾难本身更能折磨人。正因为沙海宁对他形成
了想象中的潜在威胁,他才不敢抬头与沙海宁对视。他的身体还是像以前健壮,
精神却变得如此脆弱,整个人就像是缩了水的衣服,委琐了许多。
秦家驹坐在那里瞅着他微笑,他们中间隔着徐月英和邝小鹛。沙海宁坐在秦
家驹旁边,余淑华被他和李之龙夹着,也很不自在。六个人以咖啡壶为圆心,以
圆桌为周长分列着,每个人的心都像壶里的咖啡一样在翻滚。只有秦家驹看上去
轻松一点,他又穿上了那套笔挺的黑西服,但今天没打领带,而是打上了雪白的
领结,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朵红玫瑰,真有一副绅士赴宴的派头。他现在是以胜
利者的姿态出现,他来这里是为了向李之龙表现他的宽容,他的大度,表明他是
一位不念旧恶以德报怨的谦谦君子。又有美女坐在身边,英雄美人,这不就是他
追求的人生目标么?起码在大学阶段,他已经实现了所有的人生目标。所以他时
而微笑地看看邝小鹛,时而微笑地看看李之龙,看着体现他人生价值的这两个人
。眼神里透出一丝嘲弄的微笑,以前是李之龙用来看他的,现在他也要尽情享用
。美妙的舞曲好像是为他的胜利奏响,而他也正像那位蹩脚的卡拉OK的歌手,
把幻觉当作了真实。
坐在他身边的邝小鹛,心情却显得沉重,这次聚会是她发起的,她那简单的
头脑总是想把一切问题都简单化。她以为只要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就能使秦家驹
和李之龙的关系融洽。她以为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善良,都像她想象的那样善良。
她还没有意识到人只是一种高级动物,只是动物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兽性在世
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发生着不可调和的冲突。她根本想象不到在这场聚会的同时,
正有许许多多的人在骗人,也有许许多多的人被骗;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害人,也
有许许多多的人被害。她一会儿看着秦家驹,一会儿看着李之龙,有时又向徐月
英发出求助的目光。但要想把这两头叫驴拉到一个槽里又谈何容易?秦家驹尽管
答应了邝小鹛同李之龙和解,但一看到李之龙的这副嘴脸,想起他以前在足球场
上对自己的欺凌和侮辱,岂能主动和他说话?要和解也应该是我放过你一马,允
许你今后还去女生寝室,而不是我向你赔礼道歉。李之龙低着头一声不吭:想让
我向你求饶?没门!在现代社会,物质的鸿沟已经很好逾越,但是人与人之间精
神的鸿沟却越来越大,无法逾越。在公共汽车上的人们彼此挨在一起,却都视而
不见;越是高层楼房的居民越是不知道他的邻居是谁,大家都孤独地挤在一起。
秦家驹和李之龙之间的距离难道不比两个在旅途上相遇的陌生人远吗?沙海宁看
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放下心来,他们永远也不会和解,更不可能联合起来反对他
。
邝小鹛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甚至可以说雍容华贵。一身洁白的露肩长裙,
松松地挽着腰带。胸前罩着精美的桃花绣裙,同向上伸展的围腰形成夹角,再上
面便是洁白如玉的颈项,颈项上戴了一串并不起眼的珍珠项链,不起眼是因为她
的皮肤本来就白得像珍珠。两条胳膊搁在桌上,和同样冰清玉洁的肩膀构成一个
三角,似乎把美揽在了怀中。胸前开襟的地方只露出了一点点乳房,晃出一层若
有若无的晕光,就像月亮还没有升起,天空却已经透出一片苍凉恬淡的光芒……
沙海宁的心里涌起一股酸水,因为那贞洁的乳房已经被秦家驹摸过了……
前天晚上沙海宁问秦家驹爱情进展如何,秦家驹故作羞怯地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怎么了?""她让我摸了……
乳房啦。"忸怩地笑了一下又恬不知耻地补充道,"真白啊,月光一照,白得像
冰淇淋。摸一下都怕会化掉,我都不忍心啦。""最后呢,还是下了狠心。"沙
海宁大笑起来,以此掩饰自己的妒忌。
他又偷看了陈思翔一眼,陈思翔嘴唇动了一下,似乎也想笑,但笑不出来。
沙海宁又想到自己摸余淑华的乳房的感觉,那时他虽然产生了一点肉体的兴奋,
但却是苦涩的。又问秦家驹:
"你小子还是第一次摸女生的那个部位吧,感觉怎么样?"
"妙极了,好柔软,好温暖。"
沙海宁再一次大笑起来,秦家驹也跟着他一块笑,寝室里充满了淫荡的空气
。
"下一步就该越轨了吧。"沙海宁看到陈思翔瞪了他一眼,仿佛他说了这句
话就是教唆犯了。
"不至于不至于,"秦家驹眨着眼睛调皮地说,"我这人关键时候放不开,
怕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胆儿。"
"未必,到了那个时候怕你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了,"陈思翔不阴不阳地插上
一句,"俗话说,色胆包天。"
"真要是那样还得有一点这方面的知识,采取一些措施,别弄出事儿来了,
我这个介绍人也跟着背黑锅。"沙海宁说。
"不会的,真的不会的,你们都想到哪儿去了?"秦家驹还装模作样的分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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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这个女人不寻常!
"你的摄影技术不错,今天怎么不带照相机来照几张?"徐月英问得很突然,
但微笑依然如初,表情依然平静。
"你怎么知道的?"沙海宁故作惊奇。
"秦家驹不是把你拍的照片拿到女生寝室了吗?看着李之龙狼狈的样子我就
想笑。""是吗?"当初把照片交给秦家驹的时候,沙海宁本来想阻止他拿到女
生宿舍去炫耀,但转念一想,让徐月英知道也许更好,她看到后就一定会怀疑偷
拍他们做爱的也是他。产生了怀疑就想证实,就会主动接近他,他也就有希望达
到目的了。
"离着那么远,你怎么拍得那么清晰呢?"徐月英又问道。
"我有长镜头,"转了一个圈后他又加了一句,"闪光灯也不错。"
这一句话似乎很轻松,但沙海宁却像是从嘴里吐出了一块石头,还能听到它
砸在地板上的响声。
徐月英倒抽了一口凉气,沙海宁感觉到她的五根手指突然捏紧,搭在肩上的
手也拿下来了一秒,只是立刻又重新搭上。一切都很明显了。她的手在抽搐,似
乎是挣扎,她在内心里一定非常强烈地想摆脱他,但又在极力克制着不要把内心
情绪表现出来,不要让沙海宁看出来。她的身体僵硬了,脚步也有些停滞,长春
藤渐渐变成了竹竿。片刻之后她突然加快了旋转,想甩开涌上心头的愤懑。
"跳累了吧,休息一下。"沙海宁不想强人所难。
"不,"徐月英依然保持着美丽的笑容,"刚开始跳呢,怎么就累了?跳完
这一曲再说。"
说出这句话她平静下来了,微仰着头,轻扭着腰,又不慌不忙地舞着,即使
是快狐步,也方寸不乱,仍旧显得那么轻盈,像一球随风飘荡的柳絮。倒是沙海
宁的脚步有点乱了,他完全被她的气质所征服,被她从容不迫的神情所压倒。这
个女人不寻常!他在心里唱起了京剧。
舞曲结束了。四个人回到了圆桌旁。
沙海宁还在想着刚才他和徐月英的对话,也许不该给她一个闪光灯的暗示,
但已经说出口了,也不用去想该不该了。他是有点情不自禁,想得到这个女人的
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了,特别是在那么近的距离,残酷的折磨人的距离,甚至可以
说没有距离。
壶嘴冒出了热气,邝小鹛揭开盖子,咖啡已经沸腾了。她拿起壶,给每个人
都倒上咖啡。大家都往杯子里加糖,沙海宁没有加,他不喜欢又甜又苦的滋味,
因为心情已经是这样了。他又一次盯着徐月英,猜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否确
信了偷拍照片的就是他?她的脑子里一定在翻江倒海!但从她的脸上什么也看不
出来,只有最平常最自然的表情。
邝小鹛给李之龙倒上咖啡,还捎带给他一个美丽的微笑。李之龙像木偶一样
笑了笑,像木偶一样点点头。
"你怎么不跳舞呢,下支曲子我陪你跳。"邝小鹛俯下身对他说。
"谢了,我不会跳的。"李之龙窘迫地说。
邝小鹛对醋意正浓的秦家驹使了个眼色,秦家驹忙说:
"对了,下一支曲子我请徐大姐,不知肯不肯赏脸?"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只怕有人不放。"徐月英笑道。
"你说谁呢?"邝小鹛看着徐月英,却在秦家驹的脑袋上戳了一指头,"我
烦死他了,他死了才好呢。"
余淑华一个人闷着头喝咖啡,沙海宁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她的脚,她看了看沙
海宁,用手摸了摸满是雀斑的小鼻子。
舞曲又开始了,秦家驹向徐月英伸出手,邝小鹛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之龙,李
之龙也无奈地向她伸出手,双双步入舞池。只剩下沙海宁和余淑华坐着,沙海宁
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现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要是也像她们一样,能陪你跳舞,
就好了。"余淑华说。
"也许吧。"沙海宁不想和她多罗嗦,含含糊糊的答应着。
他注视着舞池里的两对,他们都在交谈。邝小鹛对李之龙说着话,李之龙心
不在焉地点着头。邝小鹛一定是在替秦家驹向他道歉,请他不要介意,请他到女
生寝室去玩儿,李之龙每点一下头都是被侮辱了一次。邝小鹛看到李之龙不停地
点头同意,越跳越来劲。她轻盈地像阵风,快活得像只鸟。汗津津的脸蛋放射着
喜悦的光芒,洁白的长裙似乎化作了一朵云,而她就是从萦绕的云雾中现身的维
纳斯。李之龙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重新抬起头,到女生寝室去吗?不可能。不管
邝小鹛说什么,耻辱还是耻辱。他这样的英雄豪杰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耻辱,他是
不会到铭刻着耻辱的地方去的。
沙海宁再看徐月英和秦家驹,两人也谈得起劲,都在微笑,不过徐月英的微
笑是客气中带着一点试探,秦家驹的微笑则是腼腆中带着一点得意。她后仰着头,
同他交谈就如同在和旋转下来的五彩斑斓的灯光交谈。蓝色和橘黄色的灯光似乎
形成了一道彩虹,绕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在这些缠绕着的灯光里不停地朝各个
方向歪斜,似乎要仰倒下去,但又转过身来。沙海宁发现秦家驹也像自己一样,
老是盯着她那松着两个扣子的胸脯。灯光流过她的身体,就像流过两座隐秘而神
奇的山峰。那一团凝固的奶油,那两条浑圆的乳沟,仿佛还在沙海宁的眼前闪现
。只粘过一个邝小鹛的秦家驹一定被深深地诱惑了。沙海宁看到两对舞伴擦肩而
过的时候,李之龙嫉妒地看着秦家驹和徐月英,狠狠地咬牙根。徐月英对秦家驹
说了些什么?沙海宁想不透。
咖啡滑进肚子,沙海宁的嘴里充满了苦味,他有点嫉妒。嫉妒谁呢?不止是
秦家驹吧?应该说他嫉妒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每一对男女。他们跳得那么起劲,
他却只能在一旁观看。他嫉妒的实际上是每一个正在体验生活的人。他自己选择
了做一个生活的旁观者,但又嫉妒每一个体验生活的人。生活中其实没有旁观者,
旁观也是一种生活。旁观也有旁观的痛苦。他看着李之龙和邝小鹛,看着徐月英
和秦家驹,是他使他们认识,给他们创造了今天聚会的条件,自以为比他们都高
明,是自己在玩弄他们,但他们却在翩翩起舞,在愉快或者不愉快地交谈着,而
他却只能坐在一旁,当一个旁观者。这不是他的悲哀吗?他也许一辈子注定了就
是一个旁观者,永远只能当旁观者,永远在生活之外,他和真正的生活永远隔着
透明的玻璃。
他紧紧地握住余淑华的手,余淑华咽了一口咖啡,有点不安,也有点兴奋,
她以为悠扬的舞曲又唤起了沙海宁对她的爱。沙海宁现在相信,如果世界上只剩
下余淑华这么一个女孩,不,哪怕只剩下邝小鹛和她两个女孩,他会爱上她的。
但也就是这样了,再多一个就不一定了。他宁可去爱郝万青也不愿爱她。但他为
什么要握住她的手呢?那是因为旁观者也需要爱!悠扬的舞曲和苦涩的咖啡使他
深深地体验到了这一点。
他又注视着徐月英和秦家驹,两人的表情似乎有了变化。头明显地靠近了,
脸几乎要挨上。秦家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而变得惶惶不安,鬓角的汗水不知道
是由于跳累了还是由于精神紧张流下的。他的眼睛有点发直,盯着徐月英。徐月
英的笑容则有些诡秘,她在用牧师作祈祷的方式同秦家驹说话。秦家驹显然听得
很入神,不仅是入神,仿佛心灵被震撼了。他是应该被震撼呀,丰满而有弹性的
胸脯,随着腰部的款款摆动微微颤抖着,像一团火苗在他的眼前弹跳,映红了他
的脸。一双顾盼多情的眼睛洋溢着勾魂摄魄的波光,娇巧笔挺的鼻梁直穿眉庭,
使她的眼波更增添了几许凄迷。秦家驹半张着嘴,他的心似乎随着徐月英的眼波
摇摆荡漾,就像水草随着海浪轻轻摇曳。
沙海宁不由得直起了身子,莫非她打起了秦家驹的主意?……他又把身子重
新靠到了椅背上。她打秦家驹的主意,可能吗?秦家驹和邝小鹛现在如胶似漆,
李之龙就是再听话,也不会让她给自己戴绿帽子。沙海宁咽了一口咖啡,觉得自
己真有点神经质了。秦家驹如此激动,既因为徐月英本来就是天生尤物,也可能
是她说了什么如珠妙语把他简单的头脑给震住了。唉,想这些干什么?机关算尽
太聪明,落得疑神疑鬼,到头来只怕是竹蓝打水一场空!他又想起了那只落在鼠
笼里的小老鼠。
104:就像刚刚射精完毕,
舞曲又停了。四个人回到桌边的时候,邝小鹛推了秦家驹一把,有意要他和
李之龙坐在一起。秦家驹无可奈何地坐下去,李之龙立刻浑身不自在。
"我已经和你老公说好了,"邝小鹛对徐月英说,"下星期天我们一起出去
郊游。"
"你答应了?"徐月英问李之龙。
"对啊,还要你最后拍板吗?"邝小鹛抢白道。
"是吗?"徐月英看了李之龙一眼,李之龙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别管得那么严好不好?以后他该得气管炎啦。也让他代表你一次吧。"
"行啊,我由着你折腾。"徐月英又回过头来问余淑华,"你和你老公去不
去?"余淑华飞红了脸,又窘得说不出话,沙海宁急忙说道:
"大姐可不能乱开玩笑,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再说下星期天我有点事。"
今晚的舞会使沙海宁不愿再和他们泡下去了,他不想再充当无聊的旁观者。他真
正灰心了。老鼠行动好是好,就是实现不了。徐月英太不好对付,她一定特别怀
疑偷拍照片的就是他,却喜怒不形于色,还开起了他的玩笑。他不再觉得自己像
《美国》里的卡尔.罗斯曼,已经像《城堡》里的约瑟夫.K了,他面对的就是
一座城堡!也许他真该偃旗息鼓刀枪入库了。
以后他会意识到,这个拒绝是重大的错误。
尖锐的摇滚乐突然响起,整个大厅似乎都摇晃了一下,沉重锐利的鼓点敲打
在每个人的心里,迪斯科开始了。秦家驹第一个蹦了起来,全场的人都起身离座
了。沙海宁拉了拉余淑华,余淑华说:
"我不会""只要会抽筋就行。"沙海宁说。
摇滚乐太厉害了,余淑华听不见,沙海宁只好把嘴巴凑到她耳边,大声吼道
:
"只要会抽筋就行!"
余淑华终于被拉了起来,加入了集体抽筋的行列。
沙海宁一边抽着筋,一边看着徐月英,她转眼间变了一个人,摇滚乐就像雷
电一样击中了她,使她疯狂起来。她的身体向四侧倾欹,红色衬衫似一朵遭狂风
暴雨摧残的鲜花。灯光倾注,从她的臂下、脚下、胯下,迸射出万紫千红的火花,
使沙海宁心急火燎。在一瞬间她完完全全地暴露了自己,完完全全将内心的压抑
发泄了出来。她可是在做爱的时候都竭力掩饰自己的人。音乐竟然有如此巨大的
魔力,可以在一瞬间开启人的心扉,使她暴露得如此彻底。这才是真实的徐月英,
沙海宁第一次看到了真实的她。她在用力地扭腰,用力地送髋,在竭力发泄着内
心的欲望,臀部就像一面被不断敲打着的鼓。她的乳房像两只小狗一样在跳跃,
摇滚乐仿佛就是它们的叫声。举臂抬头,垂臂挺胸,所有的动作都放荡到了极点,
表明了她的心灵此时也是狂放不羁的。不仅秦家驹和沙海宁,舞厅里所有的男生
似乎都在注视她,她是今晚的皇后,舞池的中心!沙海宁突然想到,如果她现在
一丝不挂那该有多么迷人!所有的男生一定都会疯狂地扑到她身上!一丝不挂、
赤身裸体!她的乳房、她的双腿、她的臀部!沙海宁的拳头捏得紧紧,指关节咯
咯作响。他的腿不会打弯了,身体只能像螃蟹一样横着摆,而他再看秦家驹:他
连横着摆都不可能,无论是目光还是身体,还是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全都直挺挺
硬梆梆的!
她先是对着李之龙跳,忽然转了两圈插到了秦家驹和邝小鹛中间,对着秦家
驹扭动起来。她像一锅沸腾的艳红的辣椒汤,香喷喷油汪汪的,但喝下去会辣得
你吐血……脊柱弹动,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竹节在上下鞭打;后背弓起,就像是
一只发情的雌猫要扑向前方……双臂弹簧般抽动,如同虚灵灌顶;两脚铁锤般重
踏,像要入地三尺……垫步旋转,真如孔雀开屏;垂臂内旋,好似鹤立鸡群……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灌进了空气,就是一朵激流中的浪花也不可能这样变幻
无穷。秦家驹两腿发软,就像刚刚射精完毕,一个趔趄差一点坐倒在地。李之龙
妒火中烧,一闪身不见了。他来个眼不见为净!秦家驹低下头,不敢和徐月英对
视。沙海宁看着他们,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