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的下午
虽然已经快到十月了，天仍然很闷热。许林把手里的杂志放到一边，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晃了晃，冰块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许林抿了一小口可乐，把杯子贴到自己的额头来回摩擦了几下，并且挪到沙发的另一头。他刚刚坐过的地方凉席是烫的。
在另一个房间里，赵敏正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的吊带背心，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歪着头停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赵敏把黑色的吊带背心放回去，又伸手从一排衣服中拿出一条印着小花的白色连衣裙。
许林拿起杂志，翻到刚才停下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女模特的样子，又翻到下一页。他的眼睛几乎没有在文字上停留，只是看照片。杂志已经到了最后几页。许林合上杂志，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可乐，顺势吸了一小块冰块到嘴里。他稍微抬起屁股，拉了一拉几乎要粘在身上的裤子，凉席又热了。
赵敏穿上连衣裙，在镜子前做了几个动作。她又伸手到衣柜里拨拉了几下，一排衣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她回头看着镜子，拉了拉裙子的下摆，关上了衣柜的门。她拿起浴巾和梳子，一边梳头一边走出房门。她的头发已经快干了。
“这件衣服怎么样？我就好了，再等我一下。”
许林抬起头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赵敏。“好看。”
“你热不热？开空调吧。”
“没关系，还好。不开了，一会儿就走了。”
“你在看什么？”赵敏把浴巾挂在阳台的架子上，梳子就斜插在她的头发上面，她的头发是卷曲的。
许林把手里杂志向赵敏的方向扬了扬，“白领时尚。”
“那是我在地铁上买的，降价的。”赵敏又走回卧室，把梳子放在桌子上，大声说，“马上就好了。”
许林把杂志放回茶几下面一叠杂志的上面，站起来，抖了抖裤子。“我上个厕所。”
在厕所里许林听到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小敏。”一个男人在喊。
许林听见赵敏从卧室里出来。“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晚上在家吃饭。你怎么，要出去啊？”
“噢，我跟小林看电影去。”
“那你们在家吃饭吗？”
“我们在外面吃了，爸妈一会儿就回来。”
许林拉了一下冲水的把手。洗手的时候他仔细地照了一下镜子，然后打开厕所的门。
“你好。”许林笑着对那个男人说。
男人也微笑着看着许林。“你和小敏马上出去啊？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许林走到沙发旁边，并没有坐下。他端起可乐，喝了一大口。杯子里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天真是热。”
男人正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半杯水。“是啊，九月份还这么热。地球真是越来越热了。你坐你坐。”
许林坐到沙发上，手里一直拿着玻璃杯，里面的冰块已经快要看不见了，许林喝了一口。男人走到茶几旁拿起遥控器，“怎么没开空调啊？”
赵敏从房间里出来，她的头发已经扎成了个辫子。“你上午去过了，情况怎么样？”
男人按了一下遥控器，一阵凉风从许林的身上吹过。“估计不太好，老李头这回要麻烦。”男人走到阳台上，关上窗户。
赵敏走进厨房。男人关上阳台门，走到沙发边坐下。
“再来一点，喝完我们就走了。”赵敏拿着可乐瓶回到客厅，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杯子。
许林向她摆摆手，“不要了，呆会儿又要上厕所。”
“法院怎么说？”赵敏坐到沙发对面的一张凳子上，眼睛盯着可乐瓶上的包装。
“还能怎么说？”男人叹了口气，身体向后，很舒服地靠在沙发上。
“那他们也应该考虑考虑老李头家里的实际情况啊。”赵敏把可乐瓶放到桌子上，那是一张长方形的饭桌，铺着大海图案的塑料桌布。
许林抬了抬身体，把手垫在屁股下面。
“老李头是我们厂的下岗职工”，男人把头转向许林，“摆了个水果摊。”许林点点头。
“前几天城管要收他的摊，老李头一急，用水果刀把人捅死了。今天开庭，我们去旁听的。”男人摇了几下头。
赵敏把凳子搬到离空调很近的地方坐下。“你们领导也应该跟法院说说情况，人家家里面老婆孩子都成什么样啦。”
“我们也反映了，老实人，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看见的人都说那个城管太凶了，死了活该。但是法院又不管这些。杀人偿命嘛。”
许林的肩膀抖了一下，轻微地难以觉察。他把手从屁股下面抽出来，看看赵敏。
“马上马上，喝完就走。”赵敏抬头向着空调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走吧，别耽误了。”
赵敏把杯子里最后的一点可乐喝完，站起来走到门边，拿起凉鞋。
许林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抖了抖裤子，一阵风正好吹过来，他的手在胳膊上磨擦了几下。“那我们走了。”
“去吧，注意外面热啊。晚上早点回家。”男人站起来。
换好鞋子，许林摸了摸衬衫口袋里的电影票。赵敏拉开门，“哥，我们走了。哪天你把宝宝带回来玩吧。”
“好，等你嫂子有空。小心点啊。有空过来玩。”男人向许林摆摆手。“好的，再见再见。”许林笑着点点头，跟着赵敏走出门。一阵热浪钻了进来，男人赶紧关上门，走回到沙发前，躺下去。在打开电视机的一瞬间，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地舒服。
作者：杨海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