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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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夜姓张叫小夜,此刻他坐在三楼扶梯上,我叫张小夜。
他并没有砸门的念头,并不是因为凌晨三点的夜安静的可怕,而是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得让你连寝室门都不敢碰。张小夜知道,同学们都睡着了。他刚下网回来,剩下四个一块钱的硬币。在路过杂货店的时候,他停下来打算买一点水,但想了想还是不买,再想一想就买了。喝着可乐懒洋洋地回到寝室。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带钥匙,可是今天没有带,没有带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钥匙,我知道他的确没有321寝室的钥匙,而且他从来不带钥匙。那么,现在口袋里只剩下一个一块和一个五毛硬币。两个他熟悉的货币符号,在走廊路灯下他看了看,一个九七年发行,一个九九年。思维到这里断了。他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这应该由小说情节决定。
也许他应该敲门,轻轻地敲可以让还没完全睡着的人听到,运气好的话听到的人会来开门,然后对他说声对不起,太晚了打扰。如果轻轻的敲不行,屋内的人没反映,那么重重地敲,不停地敲,有节奏地敲,往死里敲,敲到整幢楼都听得到。这样一来听到敲门声的人会来开门,然后对他说声对不起,太晚了打扰。如果还是不行,那么他应该砸门,就象大一那年他用哑铃砸门的时候一样,先在门上砸个洞,然后伸手进去把门打开,对醒来正要开门的人说声对不起,太晚了打扰。但是,他,张小夜并没有砸门,并不是因为凌晨三点的夜安静的可怕,而是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得让你连寝室门都不敢碰。他听到寝室里传来的呼吸声。
如果他有十倍口袋里的钱,他可以再到网吧,还可以再买一罐可乐边喝边上。如果累了就听点张楚的歌。如果有二十倍,那么真是太好了,他可以先去大排档吃一碗牛肉面,再买一包骆驼,一罐可乐,然后去网吧通宵。如果累了就听点张楚的歌。如果有五十倍,不用张小夜,连我都觉得好的不得了,他可以先去吃饭,再去美容厅,完了之后买一包骆驼,一罐可乐,然后去网吧通宵。如果累了就听点张楚的歌。如果他竟然有五百倍口袋里的钱呢。天那,简直好死了。就连我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张小夜并没有在离厕所只有两米距离的楼梯上发现什么奇迹发生。他安静地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两只脚离开地面大约二十公分,双手抓住楼梯,弯着脖子,也许是太累了,一动也没动保持着这个姿势。要是我还能想象点什么,他的这幅摸样会让我想起小时候蹲茅房的样子。只不过不是在晚上。我怕黑,不知道张小夜是不是也怕黑。遗憾的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一只老鼠从面前经过他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面前的那堵墙。墙被漆成淡绿色,本来应该是白色,但是在暗淡的光线下,白色也就变成了绿色,他想,如果墙是绿色,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看上去会不会是白色。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他根本就没任何问题。地面基本上算是干净,只是有些潮湿,丢在地上除了报纸还有几个饮料罐。他努力把目光移向报纸,只看到一个标题:我们的儿童教育是否存在问题?。张小夜没有接下来去看,因为看不清楚。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要用脑袋思考的问题。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足足一个小时,连一根烟都没得抽。厕所里传来滴水的声音。水下落很有规律,象时针在摆动。我们就这么呆着,没有说什么话。我曾想对他说什么,哪怕是聊天也好,这样的夜晚实在让人觉得无聊。我从掏出烟递给他一根,我说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话吗。比如说我们可以聊聊姑娘什么的,或者诗歌小说也行,虽然我不是怎么懂,你平时不是也写点诗歌什么的玩艺吗。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聊聊,我们都这么熟了。要是真不行,那你知道宇宙是怎么会事情吗,它是怎么来的,我想你肯定想过人是怎么回事吧。你觉得活着有意义吗。对了,你为什么老是低头走路,在学校里还好,要是在大街上,你知道车来人往的,难免回出点事情,再说了对视力也不好。你真觉得没什么可以聊吗。这个春天你他妈都干了些什么?
看来我的发问是多余的,他象是死了。我摸摸他的手,果然冰凉,脸色越来越白甚至变黑。这怎么可能,你肯定只是太累了。我把耳朵靠近他的心脏,竟然没有心跳。我推了他一下,他从扶梯上倒了下来,重重摔在地面上。醒了。
我醒来,比梦中更累。手表上显示四点十八分。寝室还是那么安静。看到一个同学去上厕所。我不打算敲门进去睡觉,我想出去走走。大街上没有什么多余的人,大排档照常还在忙碌,网吧也在正常营业。经过一个老乞丐睡在京味火锅店门前,经过两辆红色出租车,经过一个老妇女握着两束紫色玫瑰花。经过在梦里我叫张小夜,我发现挺喜欢这个名字。它让我想起卡夫卡的短篇小说《夜》里面的那句话:为什么要有人醒着,因为必须要有人醒着,这就是回答。
6/2

作者:张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