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杀了他
为了这个世界，你可笑的给自己套上了挽具
-----卡夫卡
我坐在一间屋子里。你见过这样的屋子吗。里面什么也没有。只在靠窗的位置放着一把椅子。我就坐在这把椅子上。我能看见窗子外面的榕树、小溪，还有汲水的女人。屋子里的墙壁是白色的，没有任何的污渍。地板有点粗糙，在黑暗的缝隙里散发一股股的潮气。我在这把椅子上坐了很久了。我已经忘了我坐在这儿的原因、目的，甚至时间。我就这样坐着看着窗户外面。我看见春天、夏天、秋天、冬天。还有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有时候我也什么都不会看见。
我坐在椅子上，直立着上身，我的背有点弯曲，这让我看起来很苍老。但是我的头发是乌黑的、干燥的，像冬天荒地里的野草匍匐在头顶上。有时窗户外吹来的风会把它弄乱，我就用我的右手把他们慢慢的理顺。我的双手放在膝盖的裙子上。我的脸面向窗外。我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有时候我也会微微的弯一下身子。我已经在这儿坐了很久了。我忘记的我来这儿的目的，忘记了我的以前。我为我丢失的记忆感到遗憾。在这间空荡荡的房间里隐藏着某种隐患。我甚至开始忘记这间屋子。它在我的脑子里变得很模糊。就是在我向你描述它的时候，我都怀疑过那些词语的真实性。我的心里埋藏着深深的愧疚。直到有一天我在窗户上看见一只绿腿的蜘蛛。他在我的窗户上织了一张网。然后交配、生产、死亡。度过他的短暂的一生。我详细的观察了每个细节。我的眼睛看着他眨都不眨一下。于是我把我对屋子的愧疚也忘记了。
那只绿腿是蜘蛛是在一个夏天的的晚上来到这儿的。当时人们都在榕树下的石板上乘凉，互相聊着别人的事情。那只蜘蛛在这一片人声的喧嚷中来到这扇窗户。他的毛茸茸的长腿缓慢的移动着。光线阴暗看不见他的表情。我想它应该是没有表情的。至少我希望他是这样的。他缓慢的移动着他的长腿来到我的窗户上。沿着左边的窗框向上爬。然后在最顶端的拐弯处停下来。开始转动他的小脑袋。我想他是在勘察一下周围的地形是否有利于捕捉敌人或者不利于被敌人捕捉。过了一会儿他好象很满意。开始在肚子里抽出丝来。丝是白色的带着纤细的绒毛。首先在窗框的两边拉了几跟主线。呈放射状。然后围着这些主线一圈一圈的奔跑。他的手脚很利落。我想他应该是只成年蜘蛛了吧。做好了网以后他就蹲在上面，开始工作。那天晚上分别有两只蚊子一只飞蛾撞在了那张网上。填了蜘蛛的肚子。
最黑暗的夜来临了。榕树下的人们都回家睡觉了。有几个孩子干脆就躺在石板上睡着了。杂草里的夜虫响亮的鸣叫，吵得熟睡的孩子不停的翻着身。我的蜘蛛在填包了肚子夜色降临的时候离开了他的网。离开了我的视线。我开始猜测他的行踪。他到底去做什么了呢。在这漆黑的夜里。连路都看不很真切。他就这样走了。我开始担心他迷路。整个夜晚我都在为他的出行做假设。我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天快亮的时候我低着脑袋睡着了。
晨风里凌乱的脚步声把我惊醒。阳光很列，照得我睁不开眼睛。混乱中我看见我的蜘蛛回来了。端坐在他的网上还厥着屁股。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便我能看得更清楚。我看见他屁股后面冒出一个一个透明的圆球。一开始我以为他在大便。后来我仔细看了那些透明的小球，发现里面包着黑黑的小东西。是他的卵。他在产卵呢。呵呵呵呵。我还一直叫她他呢。我很高兴。甚至有点兴奋。他把卵小心翼翼的结在网上。然后蹲在网中央看着它们。我也看着他们。夏日里强烈的阳光给透明的卵染上一层强烈的光晕。我和我的蜘蛛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小蜘蛛的出生。我的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那卵，生怕一时的疏忽错过了小蜘蛛的出生。而我的蜘蛛则漫不经心的捉着飞来非去的蚊子和飞蛾。大部分时间蹲在一边长久的注视着他的孩子。我们的等待在闷热的潮湿的空气里变得焦躁不安。白天黑夜交替着进行。人来人往无尽的重复。我和我的蜘蛛都开始厌烦这种气氛。我开始间断的看一下石板路上汲水的女人。我的蜘蛛也开始捉到更多的食物。我承认我们的耐性都是有限的。于是上帝决定惩罚我们。就在我们放松警惕的一个炎热的中午。小蜘蛛出生了。我看见他们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小家伙从卵里爬了出来。还有几个露了半截身子。那些小家伙爬出来以后开始吃自己的卵。看他们多精神啊。弯长的小腿还有点潮湿。
榕树上的知了叫得很响。阳光也依然强烈。我们的小家伙吃饱了就向他们的妈妈爬过去。我感到很高兴。我的蜘蛛却显得有点不安。我很奇怪她的表现。他的腿在发抖。还一直往后退。小蜘蛛们几乎的奔跑着向他们的母亲冲去。他们的样子很古怪。我想长大了就好了吧。我的蜘蛛已经退到网的边沿了。最后小蜘蛛们终于扑了过去。他们张开尖锐的牙齿。挥舞着还沾着卵壳的潮湿的腿。向我的蜘蛛扑过去。撕咬着，尖叫着。我看着我的蜘蛛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被咬得支离破碎。我张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最后一只腿消失在小蜘蛛的嘴里。他们的嘴巴上还沾着绿色的绒毛就逃跑了。逃离了这个罪恶的现场。
我看着那张空网。我开始哭。我的眼睛在那个忧伤的夜里失去了光明。它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了。这个丑陋的、邪恶的世界。他哭了……
作者：白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