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ERNIR
(一)
涪卡所生长的城市很多时候都是阳光普照。这是的涪卡却像大多数人在阴雨天的状态一样:蜷在屋里。他通常是背靠这粗糙的墙,让凉气从容地穿过他的胸膛。偶而望一眼窗外,是锋利地能将人射穿的阳光。“太让人窒息了,天堂的欢愉。”声音在空气中疾走,转眼就隐去了。当涪卡不得不走在这样的阳光里的时候,他总是微微弓着背,眯缝着眼睛,轻颦着眉头,紧紧地抓着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地在荫地里走,好象慢一步就会被侵蚀得体无完肤一般。他不看任何人,如此虔诚地往目的地走。这样,他的行走变得象一项任务--他所厌恶的--阳光里的急行。
适时的逃遁,那不是过错,是毁灭。
涪卡没完没了地看着窗外,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不知疲倦,仿佛这便是他此生所被赋予的使命,而他,认真地执行着。其间,他真的做到了什么都不想,甚至忘了为什么在这列火车上。他住在离火车小站很近的偏僻地点,每天从早晨开始走,在这个整日阴郁,终日薄雾笼罩的特别城市里行走。那是本能的力量。上坡,下坡,爬楼,直行,乐此不疲。每天,他去书店,买回大量的书,然后在他那间看得见岩石,大树和阴郁天空的房间里听他们和他说话,这是他唯一愿意交谈的人--遥远的人。他让人相信:与人们交往败坏了性格。在这样的九个月里,他丧失了说话的权利。
(二)
涪卡窗前的树开始落叶了,有时会落在窗棂上,叛逃了泥土。涪卡把它们捡回来,这屋里唯一的声音让涪卡知道:自己回来了。
涪卡在路上走,今天的行走中三次都经过了这里。一中支配他的力量,冷异,疲惫的力量。它停留在涪卡的指尖,衣角,灰暗的唇边和淡寞的眼神里,残忍地抚摸他脆弱的神经。这次,他觉得累了,那个三次都看见的人还在那里,一直呆在涪卡的时间里。涪卡走到他身边,那个人在玩游戏,俄罗斯方块,很老的却是涪卡喜欢玩也喜欢看的游戏。那人技术很好,一局完毕已是暮色将至。一抬头,看见了涪卡。他以为只有侣签才会有的眼睛现在出现在这个陌生人的脸上。一种尴尬的默契。
“喜欢?”那人扬了扬手中的游戏机。
涪卡点头望着他。
“娄克。”
“涪卡。”锈铁般,久置的结果。
(三)
涪卡这样找到了这样一个永远是秋天的地方。这里有永远往下落的树叶,永远沉默的天空和永远的娄克和侣签,这些都是涪卡要的,倾尽全力。
他们住到了一起,像一个小小的部落,他们有着共同的图腾。
深秋的夜,是黑暗中裸体的女人。树枝不分昼夜地抽泣,风仔细地嗅着每个角落的气味,寻找驻枝。
他们在玩俄罗斯方块,娄克总是最好的,一切在他的控制下适得其所。涪卡扔下控制板,随手拿起一本书,开始看,以他喜欢的姿势来换取重生的力量。侣签和涪卡并肩而坐,点上烟。淡蓝和灰色的烟雾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让人起了疑心,房间却被隔成了三块。天快亮了,声音将要赴光亮的邀约,可屋里还是黑的。娄克浅浅地陷在床里,像一座猝死的浮雕。涪卡和侣签静静地坐着,默契地寻找着,用同样的眼睛。黑暗刺痛了夜的眼睛,淌血。突然,涪卡起身拉开了门,只一道缝,光便一下子涌了进来,没有边缘却割断了黑暗的脉搏。侣签用涪卡的眼睛看到了门边的人,那焦灼的双肩和凌乱的背影,是夜的挽歌。
(四)
风拂过秋天消瘦的脸庞,而后,吟着悲歌怆然离去。
侣签走了。那天以后他就消失了,离开了这个永远是秋天的城市。无人之境,图腾开始腐烂。涪卡和娄克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夜玩俄罗斯方块和看书。谁也没有提到过一个叫侣签的人,仿佛那只是一颗窗外之星。只是每天天快亮的时候,涪卡都会在黑暗中睁着侣签的眼睛,收集光的脚印。
第九个月的某个夜里,涪卡在天亮前缓缓地拿出枕下的刀片,在手腕上找出刀痕最稀疏的地方,只一刀就染红了整个房间,地上,天花板上,墙壁上,是绝美的红。涪卡在黑暗里看着娄克,那是第一次遇见时的眼神,久久地望着。娄克突然转身奔向抽屉,涪卡第一次看到侣签留下的信。
Will you wonder,by the fall
Will I wonder,was I here at all
Look at me,now
Look at you,slipping through my fingers all i am
trying to hold on to
Wait a minute
Wait a year
I have waited so long for you
To be here
In the morning
In the skin,listen to the bloodbeat we were
swimming in
In the morning
Form now on,will you notice how long i have been
gone
Can i have a suvernir?
So i will remember i was here
I do not want to see what we have become?
And i do not know where we went wrong
But i do not want to se you fade
Away
涪卡侧身倚在墙上,看完了这封信。微笑是暗夜的唯一饰物。早晨的第一道阳光射进来,带着让人猝不及防的轻柔,刺瞎了他的双眼,而痛,也失去了价值。
娄克俯下身去,干涸的眼睛吻着涪卡苍白的嘴唇,如同某个仪式,诡秘而张扬。随后,钻进了时间的罅隙,不见了踪影……
2001.7.12
作者: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