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来了
漫长的法国式的棉布窗帘下面,是一杯水。
透过玻璃,液体,阳光的反射,是另一杯水。
这个世界上没有两杯相同的水。而这两个幸运的杯子被我放在了一起,在这个六月的大厅里。我需要若干个表演者,他们必须是已经没有人间情感的、干涩的年轻人,我让他们身穿深绿色长袍,围着我的杯子打转。
六月的太阳光很好,我的表演者们在杯子前一圈又一圈地转。同时我播放一些歌曲。
一阵风吹进来,我问他们“你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回答说“什么也没有”
“连水杯也没有看到?”
“没有”
我坐下来,坐在人群的中间,开始观察我的杯子。杯子显得有些暗淡,但还是透明的。我弯下腰去,看到细致的流动的倒影呈现在水里,倒影随着表演者的移动而发生变化。这就是我的影子吗?我问。
是的,一个表演者回答。
我的影子是这样模糊不清的吗,我又问。
是的,另一个表演者回答。
不不,我需要刚才那个回答我的人讲话。
You got me, girl
此刻我心情混乱,我搞不清楚自己的影子到底怎么了。我开始置疑这次表演。
于是我回头对表演者说,你们都可以回去了,今天到此结束。
表演者停下来望着我,然后一一离开。他们把长袍脱下来,随意扔到地板上。
我开始在厨房里敲锅子。顿时整个厨房弥漫了摇滚的气息,我摇头晃脑地敲着一个平底不粘锅,周身晃动。
六月,我的餐桌上插满鲜花,它们在暮色里散发着香气。
我把杯子从地上拿起来,把水倒了。
我累了。
苍天在上
我抓着一瓶可乐冲进教室的时候,华美已经离开了。
六月,华美已经离开了。她的书本在桌角整齐地叠好,这使我确信她一去不返了。一阵风吹进来,把洗得发白的窗帘卷起来,下午四点的阳光照射进来把吊扇的叶片变成透明。我看到教室另一头有两三个人在讨论问题,他们把书举着,让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他们争论地很激烈,天气有些热,他们的声音就更加显得嘹亮。
嘹亮,我想起了学校的操场。华美或许不会在那里,而我突然间特别想念那个领操台。站在那里,夕阳会像刀一样插进身体,穿透我的头顶,眼皮里一片血光,如此炎热如此无常。这时候我的声音彻底失去,喉咙被人掐住了。断送在自己手里的故事和断送在绝望里的故事,此刻一起回来了。我希望华美可以在那一刻看到我,哪怕她只认出一个光亮的轮廓也好。
于是我和那几个讨论问题的人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教室。
跨出龙门楼的刹那,我又不想去操场了。我饿了。
校门外有很多小吃铺,我随便买了个汉堡包。一手拿可乐,一手拿汉堡包,我折返学校的小卖部,在那里买了跟火腿肠。看着这堆东西,我觉得自己应该洗个澡才吃晚饭。可是前几天我把肥皂掉了,掉在学校的公共浴室里了。我估计现在寝室里的同学还没有回来,我不想顺手用了别人的肥皂,又不想在小卖部再买一块。犹豫了几分钟,我已经离开小卖部一段距离了,一包食品在塑料袋里撞击着我的大腿。
走过校门到龙门楼的一条林荫路,我看到许多小绿光点在水泥路面上跳跃,有一些甚至落到我身上,让我有些兴奋。我情不自禁地伸了伸手臂,手臂越来越伸展开来,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小绿光点的重量,它们每一个落下时带来的一点冲击力。我穿得很少,在微凉的夜风里有点冷。下午的阳光已经退去,校园呈现出不真实的色彩,龙门楼是紫色的,先棉堂是灰绿色的,中兴楼是暗黄色的,喷泉是米色的。
而我,抬头的时候发现我的目光穿越了碧蓝的天空,穿越云层。
作者:EL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