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美丽的阿波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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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结婚的那天,是坐着藤妹妹送给我的礼物------一把藤椅子走的。我趴在椅子里,它很长,更象是一张床而不是椅子。我趴在椅子里,头搭在扶手上,向下看着越来越小的欢呼的人群和越来越远的草地。我的白纱裙长长地垂下来,象一大幅幕布,在风中轻轻飘荡。有很多芳香的花朵在我周围飞舞。我向下看着,我的裙子随风卷起来,遮住了地上的人们。藤椅子越飞越高,向南方飞去。我向下看着,有点晕和恶心。
迎亲队伍在阿波树的顶端等待着。我的丈夫居法尔站在一根上下晃悠的树枝上,神情忧郁地捧着一只金色的钵子。藤妹妹坐在她的藤秋千上,咯咯笑起来:“亲爱的亚克摇摇,你今天真漂亮呀。”她一边笑着一边荡过来,伸手拉我。我正提着裙子站起来,被她一拉,差点又倒下去。她拉着我的手,高高荡起来,我头上的纱披倒卷过来,蒙住了我的脸。“shit!”我叫起来,恼怒地伸手扒开。
我扒开纱披,发现我已站在了居法尔的对面。树枝在我们脚下上下晃悠,居法尔凝视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饮水啊,饮水啊!”四周一片欢呼,人们向我抛掷鲜花,菲菲鸦绕着我飞来飞去,用嘴帮我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裙。
我定了定神,揭开居法尔手中那只钵子的盖子。里面盛着半钵清水。“饮水啊,饮水啊!”人们欢呼。藤妹妹荡过来,递给我一柄水晶勺子。她迅速荡了开去,大笑着,笑声随着秋千忽远忽近。
我舀起一勺清水,喝了下去。有点百合花的味道。这味道是腐靡的香气,它加重了我飞行中感觉到的恶心。
我看了居法尔一眼,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被我喝过的清水。
我转过身,伸手捉住一朵经过的蔷薇,插在鬓边。然后跳跃起来,裙子猎猎作响,在空中美妙地翻卷了一下,接着下坠,坠入阿波树的第二层树枝。这里是我的新房。
我拥着裙子坐在床上,这该死的裙子,一直铺到树洞的外面,垂挂着,垂到阿波树的第七层树枝。菲菲鸦跟着我飞进来,它彩色的羽毛映着洞外的阳光,发出钻石般的光芒。
“菲菲鸦,告诉我那钵子里是他妈的什么水?”
“咳咳,”菲菲鸦在我的裙子上踱步,它走过的地方落下一些小亮片,一闪一闪。“那个水,是由忠诚,谎言,暖昧,眷恋……混合无聊,在阿波树的地下室腐烂发酵而成的。每个新娘都得喝的。”
“这就是婚姻的组成部分?”我大笑起来,觉得无比滑稽。
一股强烈的恶心掐断了我的笑。那口水似乎堵在我喉咙口,无法渗入也无法吐出来。
菲菲鸦歪着头看着我,说:“真实总是令人如同骨哽在喉。可是幻象总是美的,比如这株阿波树,它是我们的家园,为了它我们必须忍受小小的令人不适的真实。”
耸耸肩。我根本没听清它在说什么。


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声。那是太阳撞在山上的声音,他总是喝醉酒。在我还没出嫁的时候,我的工作就是给他准备创口贴。
天很快黑下来。一只蝙蝠经过我的窗子,怪叫道:“居法尔还没来吗?”它身后传来一阵同样的怪笑。
我妩媚地朝它微笑:“你愿意来陪我吗?”然后抓起一只杯子砸过去。它敏捷地闪开,黑色的翅翼在星光里无声地滑过。
居法尔走了进来。他的树叶般的长发垂到地板上。他走到我面前,停下。他的那个部位正指着我的鼻子,一滴透明的液体挂在尖上。
我狂笑起来,我指着他哈哈大笑。
他面无表情地俯下身,脱去我的裙子,然后分开我的腿。我轻轻笑着,躺下来,侧头望着窗外。一根细弱的藤挂在黑夜中,叶子轻轻摇摆。我摸索着点燃一枝烟,含在嘴里,烟草的味道淹没了恶心的感觉。
我日复一日地坐在窗台上,裙子长长地垂下来,一些生长迅速的藤攀上我的裙子,而菲菲鸦则一根根地把它们揪下来。
“哈哈哈,别管它们了。”我说。
“你的裙子应该在风中飘动。”菲菲鸦说,落上我的肩头。
树叶象云一样,在我头顶流动,簌簌作响。
“多么美丽,”我说,“美丽的阿波树。”
可是那口水始终哽在我的咽喉,散发出腐靡的香气。我的恶心一日重似一日,在秋天的第一片树叶开始黄掉的时候,我病倒了。
裙子铺在床边。裙子的边缘开始枯萎,窗外的藤开始枯萎。阿波树开始枯萎。
也许故事该结束了,我多么累啊。可是谁都知道,故事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阿波树会重新发芽,而我的病会好的,有一天我不会再感到恶心。我会爱上居法尔,象所有的女人一样,在夜晚心满意足地分开两腿。
而那口水,只不过是口水而已,它会渗入我的身体,渗入每个细胞,维持我的生命。
多么美丽的阿波树。

作者:flydo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