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与疼痛

今天早晨当我坐在校车那个靠窗的位子上，迎着缓缓东升的朝阳去上课的时候，我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我用那个最近愈来愈熟悉的姿势把头仰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平静地把玩着那个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z弄痛了我，而我却紧紧的把持住这个疼痛，让它在我身体很深很深的地方扎下根来，我说，这个疼痛是属于我的，我自己的。

当一个人选择了一件东西的时候，那一定是他要掩饰另一件。这个春天我开始用香水了
，因为我无法忍受在自己身上同时闻到两个男人的味道。
每天清晨，我仔细的洗漱，然后把这种很做作的东西涂在手腕和耳后。Ferrari 的donna 伏在那里，是一种很清纯很阳光的味道，可我却要用它来压盖黑夜的遗迹。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是不合理的，可我依然把它持续下去，我告诉自己，我热爱的生活，就在这个不合理中。

昨天晚上是我先回家的，z回来的时候已近午夜，他靠过来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很累，可是他还是吻了我。我突然间发现我已经不再熟悉他的吻，他理性而又足以撩其一个人欲火的吻。
z站在地上平静地脱衣服。一年半的同居生活足以使这个男孩儿在我面前脱衣时拥有足够的从容。我靠在那里看着他，也平静的出奇。科学研究的结果证实，人类的爱情之火一般只会燃烧三个月，而三个月后，我知道，也许维系着我们的，只是一种秩序，或者说，是这段谙熟于心的作爱前的程序。

当我们的唇相互剥离开的时候，tar还会闭着眼睛，已一个固定的姿态在那里停顿许久。这个时候，我都有机会久久地凝视着他。有时候我想，在接吻结束的时候，自己就是一个偷窥狂，看着一个叫别人的人在那里陶醉，这种感觉让我更加眷恋tar的吻。

tar就是我的不合理。

z终于完成了属于他自己的程序，他靠过来，我说z你身上好凉，我冷，我说，z，你弄痛了我的胳膊。这一刻香水的味道像突然爆炸的弹药一般腾空而起，我突然间想到我已经不再能很清晰的闻到z。我知道当我半夜里醒来的时候，这种模糊的嗅觉会在一瞬间让我迷失z与tar的区别，我会在睡着后不那么自责，我会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说z请你粗暴地对我，我说我喜欢这样。
我开始疼痛。我非常惊奇地想到，这是一年半来我第一次感觉到痛。在身体最隐秘的内部，我没想到这疼痛会一次一次愈来愈深入，好像是一朵将要盛开在子宫内部的花苞，带着巨大的不适苦苦创生。我的指尖嵌到z的肩膀里去，我几乎在尖叫，z不会想到我是在疼，z以为我是来到了快乐的巅峰，z一次比一次更为狂暴……
我终于开始失声痛哭，我抱着z的肩膀把泪水抹地到处都是，z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我告诉自己，我只是疼而已，只是疼而已，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我闻到了tar的味道，香水也没能盖住它。朦胧中我模模糊糊地想到，好像是所有的男人在这一刻都会是同一种味道，也许是吧，那种消毒液般生腥的味道会在每一个高潮过后准时来到。也许吧我想。z抱住我，我透过泪水冲他笑了笑，我说我很累，我想睡觉，z说，来，哥哥抱。我心如刀绞，一年半，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他抱着我，静静的睡着了呢……
z点上一直烟，他抽烟很快也很深，烟雾被他大口的吸进肺里去，又大口的吐出来，我背过身去，我说z你呛着我了，我又突然间很奇怪，因为一年半来他第一次呛着了我……

tar总是用食指和中指夹在一根烟很高的地方，烟雪白色的躯体在他手上斜斜地立着，tar有一双和我神似的苍白细长的手，tar夹烟的时候四根手指是略带弯曲的并立着，tar总会用拇指去碰触自己的额头，好像那里永远需要一种爱抚。

我说z，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会失去我？
z说，你想说什么。
我说你总是很自信，你从来没想过会失去我！
z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说没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
后来z一直在抽烟，这时候烟的味道终于盖过了一切气味，我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z是背对着我的。我穿上衣服，我洗脸，漱口，我拉开窗帘，我叫醒了z。当我发现我的体内仍然在疼痛的时候，Ferrari的donna则刚刚伏上我的身体。阳光的味道像极了一匹伺机而发的猎豹，z和我很平静的走出家门，锁上门的一刹那，我终于明白，z不再爱我了。我向这个白天走去，我终将两手空空……


后记：
写完这篇东西的中午，w在我面前哭了很久。每一个貌似坚强的人身上都有自己的一种痛苦。我看看天，兰州惯有的黄土慢慢地正蒙上午后的太阳。于是我对w说，别哭了，亲爱的，我想我们还是很幸福的。我们有一双腿可以走路，有一只手可以写字，有一双眼睛可以看到春天的花花草草，甚至，我们还有一张嘴，可以用来亲吻……

作者：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