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我们被分割成一块块自母体中分离,作为独立的一体开始存在,注定是孤独的。
我们的身体连着我们的精神发疯般的成长。时间让我们的身体停止,却无法左右精神的膨胀。我们的身体是如此的健康,年轻赋予其旺盛的生命力。在精神家园里我们在种植色彩艳丽、形容诡异,散发惑人气息又流淌着潮湿、粘稠液体的毒物。我们开始分裂。
我们的双腿脱离于我们的意志,开始遵循生活的督导;我们的双臂无力的下垂,他们无所适从,他们已经残废;身体在退化而头脑却发疯般的在狂想,在想象中沉迷,在幻觉中沉溺,我们忙碌兴奋的脑袋装满了各种符号:破折号、省略号、问号、惊叹号……我们的脑袋再也没有空余的空间停靠简单。……肉体继续消亡,精神永远是不死的。
我们在浴镜前仔细观察自己,手指冰凉滑过光洁柔软的肌肤,一寸寸的轻触、抚摩……指间传来血液的温度,透出糜烂的芬芳,感受生命赋予的美好……
我们用冰凉手指掐住自己柔弱的颈脖,十指陷进苍白的皮肤,逼迫着注视,告诉自己没有人可以得到拯救……
在极度自恋与极度自厌中,我们体验着分裂后自虐的快感。
我们不断的树立新的精神,又不断把他推翻,然后再树立、再推翻,再树立…………我们在肯定和怀疑中支持着我们脆弱的精神。
我们矛盾着怀疑一切,包括我们曾经相信过的,包括我们自己。
矛盾象一场战争,让我们升华,体验分裂带来的苦难。
我们在莫名其妙中被带进一所厂房,随着拥挤的队伍慢慢向一扇发出白色耀眼光芒的门前进。我们开始感到恐惧,不安的四下张望,寻求解救。我们惊恐的看到在这光照中一具具人形的模板,一个个过滤器……一些人躺在冰冷的金属板上,任凭一只只机械手的操纵,在他们身上打上红色的印章……巨大的恐惧感侵袭着我们的头脑,我们的身体本能的开始抵抗,一些面目模糊,没有表情的人用他们冷漠的身体阻挡着我们,我们失声尖叫,歇斯底里的扭动身体拼命反抗,用尽所有的力气企图逃离这噩梦般的制造工厂。他们要制造我们!改造我们!把我们身上那令他们恐慌的特制彻底的清除,他们要把我们变成他们,他们要我们同化……不,不,不!我们不要!不要!
我们独自行走,赤裸着双脚下的水泥路冰冷而坚硬,刺痛这尚无招架能力的稚嫩脚心。在我们的身边开动着冒着刺鼻废气的铁皮,钢筋水泥填满了我们还算清晰的双眸……我们感到莫名的恐慌,无力的拖着双腿奔跑,妄想甩掉这反射出金属光泽的罩子……双腿开始失去知觉,我们无助的仰头乞求上天的帮助,却只看到已经被分割、撕裂了的灰色天空……我们摊倒在地,张大嘴巴想要大声叫嚷,却发现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们背负着痛苦去追寻幸福,我们卸下了痛苦,幸福也就没有了。
忽然,身边的布景变成了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在一片白色中,我们无处躲藏。那些企图把我们送进模具中的人,摆出各种姿态,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听不见他们一张一合忙碌的嘴唇在说什么。
我们发现这间医院没有病房,所有的人都穿着洁白的衣裳,面无表情又行色匆匆。我们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其间,看着那些白衣人示范给我们看如何正常的生活。我们漠视,我们茫然,我们发现在这所医院里我们充当的竟是病人的角色,我们病了吗?有吗?
在这所医院的后门围墙边上,我们发现一间带着铁门和铁窗的屋子,看见里面有一些神情呆懈,自言自语,大声说唱,低吟浅笑……同样穿着白衣的人们。我们疑惑的看着他们,奇怪他们为何不象铁门外的那些白衣人那样来教授我们如何生活。铁门外的白衣人在我们身边低身说:他们是不完整的,你们要好起来,要好好制病,这样你们就能完整了。
不,不,不。他们是完整的,他们只是被理智所遗忘。我们是清醒的,我们清醒的区分现实和梦想,清醒的接受分裂,接受痛苦。清醒使得我们被疯狂拒之门外。
这世界早就变成一所疯人院了。欲望控制着一切。
我们小心翼翼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我们害怕从伤口流出的黑色的黏液,让这整座医院连着墙壁都发出撕裂的尖叫。
从我们出生起,我们存在的世界就开始教导我们无何的赚钱,让我们明白物质的重要性。这个世界无比满足的看着我们被物质所控制,在物欲中挣扎,世界发出空洞的冷笑声。
在这里我们学不到如何生活。生活又是什么。
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没有我们的梦想。不,不,对这个世界来说,也许我们才是不可理喻的。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期盼一次出走,一次逃离,把我们从这无望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然而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哪里都是绝境。
我们在泛黄的书页中听到智者的呼吸:割舍吧!要么背叛自己要么背叛世界……
我们讥笑永远,取笑永远只是天真的人们自欺欺人的玩笑。永远?什么是永远?生命是一起谋杀案,注定的是结果,过程是悬念,我们要过程精良,这是我们对生命最大的报复。我们在世间唯一的任务就是活着,活着是全部的意义所在。在这起凶杀案中,一切都等待着消亡。
对于爱情我们始终抱着不置可否的态度。之前,我们企图利用这不被世间一切理性的东西所控制的事物之一,来寻求一种解脱。但当我们经历一些我们自以为是的爱情之后,留下的只是绝望。我们再一次怀疑,开始痕量这其间的真实性。我们疑惑了。爱情?爱情是什么?如果两只折断的翅膀,相拥后才能够飞翔,那同样也能使其走向坠亡。我们开始相信没有绝对。
这世间唯一绝对的只有死亡。
对于未来,我们捂住嘴巴,我们还能希望些什么。
我们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在绝望中找到的希望同样是绝望。
作者:ja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