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我是没办法好了，妈妈，你可有什么法子来治我这年纪轻轻就落下的病？
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抽烟，抽到第三根，烟头在糖果罐子里漂来漂去，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话，在我满口烟味的时候。
妈妈，或许我们没有纠缠三生三世，你不过是在上辈子欠我一吊铜钱，于是今生成了我的妈妈，受我的气，让我拖累。
妈妈，我不知道上天是怎样安排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妈妈，你本来是那样一个好看的女子，可是自从你有了我这个女儿以后，你的眉头就从来没有舒展过，越颦越紧，妈妈，你的后半生什么时候真正欢心展颜笑过？你时时刻刻提心掉胆着。妈妈，你已经是个中年妇女，你的纤纤细腰呢？你的满腹才情呢？
妈妈，可是为什么你拼了命的希望我好起来，可是我总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摸样。
妈妈，这是你欠我的，一个女孩子如果她从四岁就开始得低血糖，偏头疼，神经性皮炎，这些因为紧张而得的病，那么这不会是她的错。可是，妈妈，这究竟是谁的错？
一个四岁的女孩就已经开始紧张，就开始手足无措，就开始害怕。
妈妈，这究竟是谁的错？
妈妈，所以我恨自己，但是我原谅自己，我原谅自己越陷越深，越滑越远。
妈妈，为什么你在我身后再深情的凝望也牵不住我？妈妈，你对我到底知道些什么？可是你为何什么也不说？
妈妈，你从来都是什么都不说。你什么都不说，我怎知你爱我，我怎知你在担心我，我怎知你和我一样在后悔着？
妈妈。
妈妈，我们是母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千千万万中，无奈我们选择了其中最让我们不能选择的一种关系。
妈妈，我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们这么说，可是他们没有告诉我，我们身上到底有没有隐秘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只存在我们之间，他们没有，我们不说，谁也不知道。
妈妈，你在哪个时刻为我深深的叹起过？妈妈，你在哪个时刻为我无力的啜泣过？妈妈。那个时候我在做什么？我那次没来由的心里一紧，是不是因为你在为我难过？
可是妈妈，你知不知道，那次你突如其来的心里一惊，是因为那个时候女儿我断了生念，那把沾了我的血的刀片，有没有沾上你的一丝痛心？
妈妈，我们彼此都不说，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再也没有对证，等哪一天，我还是你带着这个秘密进了坟墓，那么这个世上只有一人独守这死无对证的秘密，偶而想起，却已忘记。
妈妈，只恨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让你感觉骄傲的女儿。妈妈，我一事无成，我的学习成绩从来就没好过，我常常笨手笨脚的弄糟事情，妈妈，我最后的救命稻草是写一些娱己的东西，可是妈妈，我写的所有东西你都不喜欢，你根本就不看，你说你老花了，看东西很吃力。
可是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我写的所有东西，都不过想让你知道你有一个会写东西的女儿？你难道就从来都没想过，我从来都只不过是一个想让妈妈感觉到骄傲的小女孩？妈妈，你不看，你怎知你的女儿眼巴巴的要着什么？
妈妈，可是你看了又如何？女儿大了，在你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已经是那么的不自然，妈妈，你看见了我的痛苦又能怎样，你看见我的挣扎又能怎样？
妈妈，你不是我，你怎知我所有的痛不是上天对你的惩罚，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法子是惩罚她的孩子，妈妈，我膝盖痛的时候是不是在替你头疼？妈妈，我本无罪，可是我却犯了所有的错，我痴，我贪、我嗔、我愚不可救，却都是因你而起。否则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快乐，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在阳光下蹦蹦跳跳的走路，为什么健康离我如此之远，其实我要求的不多，我只不过要一点点表面的健康，可以去光鲜照人的出去，为什么都不可以？
妈妈，你给了我美丽，为什么又收了回去？
妈妈，可不可以把我这条命也收回去？妈妈，那种情况下，你爱我，你怎舍得把我生来这个世界上受苦？妈妈，我可以从来都没出生过吗？前生，你欠我那吊铜钱我不要了，妈妈，我们不要今生你给我痛，我给你苦，妈妈，本来我们都可以不是这样的受累的。妈妈，如果自另一个地方出生，你有你甜美可人的女儿，而我也可以不必这样，你说，这样多好？
可是，我偏偏又自私起来了，妈妈，我怎么舍得让你成为另一个人的妈妈？我怎能忍受你为另一个人牵肠挂？
妈妈，所以只有让我们纠缠到底。
妈妈，所以我只能追着你问，你可有什么来治我这年纪轻轻就落下的病？妈妈，我不能拿着话去问别人，妈妈，让我们在着世事中用悲哀的眼神两两相望，你又怎知那颗在脸上划过的水珠不是我流的泪，妈妈，只等风一阵阵的刮过，我们在彼此的目光里悲哀成一种姿势，一种祭奠。

作者：礼拜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