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亦被谋杀
谋杀影象
——哭泣和微笑,告别和绝望
[生命里被遗留的影象像被格置着的画面,就在我某一天,我的手指突然回忆起岁月,然后我的脚趾开始在阳光里驻足,停留,剪辑和拼凑。那些画面被挪到身体里,凌乱或者模糊,哭泣亦或微笑。]
我的身体瘫痪在灰色石块的地面,四脚屈地下趴,头颅朝上,坚定到没有丝毫移动,四周流动空气,在和风的摩擦里打着皮肤得褶皱。
墙,挺立而雪白,嵌进一个没有刻度的方形金属物体,时间在里面安静地爬行,空气里挥洒的汗水混着滴答声张牙舞扎地逼进耳膜。
一片空白。
色彩的影象开始缤纷而至,重叠,摩擦,积压,挥霍张扬和能量,油彩的气息夹杂男人狂热的眼神逐渐挺进。
一片空白。
男人说,空白容易让人灵魂安宁。我咬咬牙,忍耐了。
事实上,忍耐了灵魂才安宁。
哭泣,哭泣,哭泣。
我的心开始细弱地抽泣,男人将浑身油彩且几乎裸体的躯体抱起按倒在墙角热烈霸道地接吻,一圈一圈,舌头飞转,隔着一层油彩,夸张鲜艳而触目惊心。
四周一片寂静,寂静地听着地球翻转的轰轰声响。
我像是个迷失方向的孩子,在宛转的舌间,找不到出口的光亮。我的心开始沉醉,然后自由落体地坠落,过程是一条优雅地垂直线。
男人终于把我的身体重重地抛在地面,突兀的石块刻进我色彩的皮肤,我在身体里沦陷,坚硬向我挺进,身藏痛楚,但我的心分明却是痛并快乐着的。
然后,我又开始狠狠地哭泣。
男人说,女人分两种,一种白天,一种黑夜。往往白天的不懂夜得黑。我似懂非懂。
我白天隐没,夜晚沦现,交替出时间的皱纹爬在我的身体里,即将一天一天老去。我在颤抖,恐惧地颤抖,我终于有一天为这个男人腐烂,从脚趾开始,一寸一寸地腐烂到头顶,多么新鲜而奇特的死亡方式。我在黑暗里生长出黑色的微笑。
因此,我认识男人开始,就用尖锐的牙齿咬掉我指缝里的阳光,一瓣瓣地撕裂,然后再看到它疯狂如野草般地成长。我坚信,我固执地从一开始就坚信,阳光如同爱情,一瓣一瓣,只有坠落地速度,没有等待,没有承诺。
然后,我添着牙缝里残留的爱情余味,白痴一样的微笑。
微笑,再泪水里微笑,最后抛进身体里灰色地微笑。
这个世界很混乱,混乱里模糊生活凌乱的脚步。
男人一幅油画悬在窗口,那个满身油彩的女人伸出细长的脖子在灰色石块的重叠里掬偻,像是这个末流世界空流艺术家末路的挣扎和恐惧,那样地艰难爬行,重重地喘气,然后遗落。没有光的投影,一切尽是沉霾的灰色,在灰色里村托那个鲜艳油彩的身体。
据说灰色是能包容一切。
——你已经走的很远很远
——你的脚步被许多女人描摹
——你还要我一次一次地窒息
——你记得那个身后哭泣又微笑的小孩吗
——她已经一去不复返
我在混乱夹杂浓烈烟味的空间里咳嗽,流泪得看到这幅油画高亢地隔在我的胸前,我当即反感,退了出来,忘了锁门,转身离去。
我的表情呆滞而哀怨,我的细胞沉重而不停决裂,我用十个脚趾踩着无数行人遗留在路上的脚步,一一践踏,我想掩饰,拼命地掩饰,但我脆弱得没有掩饰的力量。
风吹过着凌乱的步伐,有些东西永远都会在一瞬间被残酷地毁灭。
仅仅只要一瞬间,足够。就如我在一刻间用决裂地眼神毁灭那幅画。
然后,我生命投射在地面的这些影象被随即反弹进皮肤的褶皱里,随着纹路弯曲,变形,直至切割。
阳光下,我的手指间游离着一把明亮的手术刀。
最后,我终于枯萎而绝望地微笑了。
作者:梁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