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矫柔造作的夜晚
从来没刻意得想过我要以那么一个矫揉造作的姿态出场,假惺惺得套上一双黑皮手套,拎上一个黑色橡胶桶去楼下洗厕所。
我几乎是高扬着头颅唱着伟大国歌前往厕所的通道上。这个姿态坑蒙拐骗着多少人善良无辜得眼睛。比如,我的外婆。
老人家用一种特殊的眼光聚焦在我身上,并独自念叨着,面部表情像是在拉皮一样,把皱纹统统给解放出皮肤里的沟壑,平坦得摊铺开来。我几乎想折回冲上去,亲吻一下她年轻美丽了多许的脸庞。
可是我又耐着性子拎着这只黑色橡胶桶走下去。走在一条狭长黑色的通道里。
我打算和马桶做一个亲密拥抱状。我想我会被溺死在马桶那忧伤悲戚愤怒绝望的废弃物搅拌着自来水一起汩汩呼啸着冲向黑色狭长无法预知的管道。
想到这里,我几乎窃喜死了。我这个伟大的念头。
走到马桶边,我几乎是以90度的弯腰有某种信仰一样俯下身去看它真实的模样,听着它心脏部位汩汩水流舞蹈得呻吟冲破我的耳膜。
我突然有一个念头,我的姿态有了卫慧的某种颜色。
坐在马桶上擦着墙壁上那面很大很大的镜子。我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有唇膏暧昧的痕迹。我伸出手指,尖锐得指甲在镜子上划过伤痕,橡胶桶里的水扑过去,像一张伤透哭泣的脸。
训练一个最简洁的微笑吧。我对自己说。让空气里的冰冷和微笑置换一下。
镜头一 开始。
镜头二 努动。
镜头三 嘴角。
镜头四 上扬。
镜头五 结束。
我拿出口袋里一把瑞士刀。尖端对着我的鼻子。鼻子里敏感的神经引向眼睛。眼睛纠结镜子。刀像被接受了某种意念的蛊惑,一步一步靠近我的鼻子。停止。又奇迹得转弯到我脸上的皮肤,亲密摩擦。我骄矜脑汁念想一个说服的理由去摧毁一个变态的念头。可等到我想好理由的时候,意念却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我惜颜如命。黑黑。
我在拼命似得设想一个蒙太奇的自我毁灭倾向的戏剧效果。我希望出来的影象光怪陆离,色彩纷乱。让人不知所措是我最大的安慰。我喜欢哗众取宠又能把我怎么样。
文字的构想已经不能满足我灵魂的空架。毕竟只是平面的一种无理取闹。而自我的戏剧是我心底最丰富感情汹涌澎湃的释意和放纵。仅仅只是个人表达的行为,会让文字上一道伤疤更立体和深刻。
我的影象要像被一张五颜六色的油画强暴过后的妓女。色彩丰富得让你的眼睛不能呼吸。然后,让你贴进我黑色的皮肤,大口大口得踹气。如同我立志要把手里的德芙凿一个黑洞,把自己埋进去,一个人数一个人的心跳。那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只是我一个人也只能是我一个人而已。
我突然觉得这将成为本世纪最独特最惊世骇俗的广告。
然后,我摸着自己的脸,吃着德芙说:这是一张魔鬼的脸。哈哈。
爱死王家卫了。
他真是狗P不同的天才。
我戴着黑色手套拎着黑色橡胶桶奔跑在回通往厕所的那条道上。背后用上The
Mums and Papas简单明快的音乐。王家卫说,音乐里可以藏许多故事。
我还是在奔跑。没有停止过。镜头在我身后一路追随着抖动,不停颤抖,象一个极度亢奋得妓女,挂着油彩。我突然觉得我可以跑得很远很高很快,甚至可以飞着尖叫了。
最后,黑暗不依不偏得击中我的脑袋。我无力地倒下了。
于是谢幕。
我十个黑色的手指粗劣得熟练着反复着做着一些动作,模糊得敲打黑暗。我的指尖蔓延过黑色的毒汁,渗漏在思绪里。
我爱自己。我爱隐溺在空旷黑夜里。我爱跪在键盘前一句两句无头绪得倾倒。可今夜,我感觉像是快要死在了键盘上。
这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夜晚,由我以矫揉造作的姿态出场和结束。
作者:梁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