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话怎么当成真

——最近老是不开心。

-为什么？


——不知道。没有任何好的事情发生。净是特烦的事儿。

-不至于吧？跟以前还不是一样？


——……我有一些想不清楚的问题。

-也许……说来听听。


——你说，自信心是不是仅仅来自自己的内心？而与外界毫无关系？

-理由？


——每个人的看法都片面得可怕。而且没有人真正关心和理解别人。大家都被生活压垮了，根本没有力气关心别人。每个人用尽全部的力气去相信自己，好使自己不至被巨大的无序和空虚吞没。是不是这样呢？

-也许……但是，也可能有人天生就是秩序的创造者？你应该向他们学习？


——我在努力，不是吗？可是我有一种感觉，就像在一条路上走了好远好远，而现在再谈什么光明和秩序，我已确实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曾经我舍弃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像阮籍一样遇歧路痛哭而返么？我倒好想为阮籍哭一场。

-想念为他写的论文？


——想。想学校。是不是31楼前又开始黄叶纷飞了呢？
（仿佛嗅到了那年暑假提前回校走在绿荫匝地的石板路上曾呼吸过的寂寥又幽凉的气息。那些星罗棋布的石板小路啊。）

-回忆之中事物才变为永恒和美丽。无须伤感。


——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那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努力工作，做自己要做的事，无须逃避。不要懒惰，不要任性，不要放任自己，不要放弃自己。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老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那么复杂？生活本来很简单的嘛！快乐就成了嘛！


——可是我不快乐。

-怎样才能令你快乐，不妨说来听听？


——心想事成？不可能。我对大的方向不清楚。所有没办法去为心想事成努力。

-大的方向。你指什么？


——崇高的理想？金钱？爱情？宗教？任何一种都成。

-解释一下。


——理想，比如，文学的，哲学的，艺术的，伦理的，社会学的……总之是某种绝对的东西，某种精神性的王国；金钱，这个太清楚了，我认识的许多人，都是以它来作为最重要的衡量尺度的，他们都活得很棒，我很羡慕；爱情，我崇拜的一个歌手总是表达这种思想，仿佛爱情是一种可以绝对依赖的东西，后来我觉得这其实也只是她自己造出的一个自己假装相信也希望别人相信的幻影罢了；宗教，比如禅，比如基督……只要相信。相信命运也成。关键是自己既恐惧着明明白白的然而却不可测的命运（它就像一潭湖水清澈无比却深不见底），同时又拒绝相信有命运这回事。所以我没办法让思维停在某一点上了，没办法在恰当的位置为自己树一个坐标。

-你为什么不简单一点？想很多事情并不能改变世界。世界不会因为谁而停止运转，不会为了谁的预言而毁灭，但又可能在下一秒化为乌有。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自讨苦吃。徒劳无益。


——是的。是的。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我该什么都不想，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吗？做喜欢的事，认识喜欢的人，不怀疑自己，努力赚钱，实现梦想……

-难道不是吗？


——可是，可是，我在生活中总应该有某个可遵守的原则吧？是什么？是什么支持我生气勃勃地活下去，像刚才说过的？我这次不想一边想问题一边解构自己的严肃了，把一切都解构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堆虚空。我不愿意接受这种模式。

-快乐？


——不。快乐太像指缝间的流水了。我想要一些坚实的东西。

-爱情？


——不行。太飘渺了。我无法完全相信一个可能或不可能存在的异己的人。

-精神方面的某种绝对呢？比如，美，道德，牺牲……


——不。我做不到。就像第一次学游泳，无论多么安全，我还是对丢开浮板扑进无可附依的水中心怀恐惧。何况如今面对的是一片真空。我害怕坠落到无底的深渊。

-你，因为恐惧，而固守自我？


——也许。可能就是如此。我一直没想到。

-这大概就是你自己的弱点所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所以不要想太多了。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弱点吃苦头。任何妨碍幸福生活的东西都是某一种缺陷。


——是这样？是这样么？

-你难道对这么枯燥的谈话不累？不烦？你知不知道在你这样浮躁地陷入焦虑的时候，却错过了许多风景？该吃饭不吃饭，该睡觉不睡觉，这不是罪过吗？不善待自己的生命，这不是愚蠢吗？


——可是，我只是想想清楚问题。

-别“想”了。生命无常。只有自己的心是虚的时候（而不是塞满太多混乱和所谓问题），才能看清自己的无知。如果明了自己的无知，就不会斤斤计较于什么“自我”了。


——这么说，我不是为了“我”而活着？

-不。当然不是。但“我”从属于某种无常。或者说“我”本身就是某种无常。不能太执着了。


——太好了。你说得好对。唉，我难道非得这么“复杂”地活着吗？:( :)

-无所谓。你本来就是一个 stupid girl

（ all you have you wasted，you stupid girl ）
（自言自语）2:24 00-9-9

作者：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