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瑞同学的激情澎湃
我还从没有比现在更觉得自己充满激情,是非常非常巨大的激情。我要飞起来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只背着包裹整装待发的蜜蜂。我站在窗台,爸爸,妈妈,亲爱的。我来了,看我飞起来了。
大前天看微观世界,充斥屏幕的蜜蜂,身上黄油一样金灿灿的条纹,从蜂房里刚刚爬出来的湿漉漉的翅膀。
一年就好象一个世纪。一季就好象一年。一月就好象一季。一天就好象一月。一天,说不定就是只虫子的一生一世纪。
好久之前看的一个动画片,跟着晨露一起睁开眼的美丽的飞虫,转眼中午的时候就是别人的新娘,穿着雪纺的裙子,好过所有的公主。夕阳来的时候,虫子合眼在美丽的颠峰。
做一只动物,好过做一个长长久久的人。
人山人海,我是只小动物。
我写在凶猛里的句子,我每看一次就觉得阳光扎我的眼。那是我第一次写情书,完完全全是给自己喜欢的人。虽然他也不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可是无能为力,不是每支花的蜜都容易采得。只有朵安静的又不乏美丽的,送给我自己。
虽然我很伤心,我喜欢的时候个个都不理我。我摊开手的时候又统统摆着我面前。
别把我当人啊,我是只蜜蜂,我的光阴真只有你们举起剪子卡嚓卡嚓的一下子。你们帮我打开门,叫我小姑娘,只有我知道我自己知道,我的内脏俱全却都老了,为了我一张年轻疲倦的脸。你们中的一个,叫9,只有编号,好象使者一样,叫这个编号的时候就干一件事。9把我领到屏风后边,我躺到椅子上去。我们开始洗头。我差点就要随便操个家伙砸烂你的手了。然后另一个举着剪子,像个魔术师的神情。
魔术师。我想起那个和我一起念我小说的男同学。他真是好脾气,跟着我一遍遍来,一会是我的父亲,我对他冷言冷语。一会是我的老师,我却把他当真正的父亲。一会是我的情人,我们在一起话语温存。他的女朋友,坐在后面做数学。耳朵里满是我们俩的声音。
我们不断NG。NOT GOOD。我说。他老是把魔法师念成魔术师。他问我,他们有区别吗?有区别吗?
我也不确定。魔术师是会把我的梦想变没变有的,变成兔子和白鸽的。而魔法师,亲爱的,他是第一个给我梦想的人。
虽然我现在连小说也不写了,因为人人都说我的散文就很像小说了。
我现在也不写散文了,我写段子了。我不用钢笔写了。也不用WORD了。用写字板,好象启蒙的名字。
我把那盒录音磁带弄没了。因为我同学的声音太难听了。我当时举着稿子敲桌子,想把他的激情敲出来。结果很失败。
好了,那个魔术师样的人开始帮我剪头发。开始夸我的头发好。他动起手来,一屋子都是我的头发,像匍匐的动物。等待兴风作浪。
头发是剪不断的。我的头越来越重。是不是我的记忆越来越多。我不要扔了他们。他们在噬我的骨肉。
魔术师剪掉的,只是我头发的影子,所以才那么轻,轻得可以飞翔。如果没有我这一头沉重的头发,我会被风吹走的。因为我是只蜜蜂。
我的每一根头发,都是一个小小的棺材。是琥珀的分子式。是要藏一个故事的。
16年。足够一只蜜蜂的几生几世了。
没什么睡吧。
我现在才看到这句话。我做梦了。梦太多了。汹涌澎湃,我却不是礁石。我只好醒过来,谢谢你们,不要打搅我,谢谢你们,让我也醒着做次梦吧。
DON’T LEAVE ME NOW。我在听PINK FLOYD。天又要亮了。我对谁去说不要离开我呢。
我对黑夜说,可是我是只蜜蜂,他听不见。
我对我的青春说,可是他确实不会离开我。他在我的身体里,只是面目全非。
我对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说,可是我一想起他我就要吐现在。
我对我的胃说,可是我也不能确定,他有没有消气。
什么东西要离开我的都离开我了。好象我是个腐败的政府。
离开我的,都是塑料做的美丽花。
都是我不能消受的美丽。
于是我郁闷地换成了帕格尼尼。选第九首出来放。视频上的火焰,还有我正在充电电池板上的指示灯,变得欢快了。
我多想让我的天使用我的骨骼和头发,做一把无双的琴。可以唤来所有的东西,让我的灵魂不孤独。
我的天使,喜欢我的任性,住在我的头顶,我看不见他的面目。他和阳光溶在一起是透明的七彩的。
在更接近黑暗的时候,我去厨房找食物。我找到一罐绿豆粥。我用手撑在洗手池的边上看镜子,我把自己弄瘦了,更瘦了。我的面颊凹了进去。头发散在肩上。
池子里有一条爬虫。我把他冲了下去。冲了两次。或者冲了两条。
我现在习惯三更思念,把所有认识的人,统统拉出拉想念一遍。公平得好象上帝自己的祈祷。
我们的激情都是用身体来丈量的。不要慌。我们都有一把自己看不见的长头发。
就算去裸奔,那把长头发比马赛克还安全。可以更加歇斯底里。一边致敬一边加速度飞奔。
无限加速度。直到飞。
2003.7.30 5:54am
作者:蓝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