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的伪失踪

象说，我怎么说你好呢，我一直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你。如果有，那就是妖怪吧。
虽然我抗议，象还是叫我妖怪。当面我是叫他领导的，可私下里我叫他象。关于象，我写过一个故事给他。
从前有个被宠坏的孩子，在森林里撞到一头大象。孩子想要骑象，象固守着它自己的原则，不肯屈就。象蜷曲着它高傲的鼻子，说，想骑你就自己爬吧。孩子抓住象的细溜尾巴往上爬，滑了下来。孩子摸摸摔痛的屁股，放弃了。孩子学爬树，孩子一会儿就爬到树顶了。孩子坐在树端吃果果，对象说，高处看到的风景真好。象甩甩长鼻子，走了。
象是被猎人带走的。去了动物园。象在那里学会了很多本领，平衡木，跳舞，打鼓，可象还是不愿屈膝。训象员在象的背上烙了数字以便辨认，可孩子去动物园看象，孩子已分不出那是哪一只象。

象整天忙忙碌碌，却不是为了我忙。我不是自私到要求他成天围着我转，只是想无助的时候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但这个角色总是被别的不相干的人代替，因为象总是很忙。象的信念就是作一个好人，可什么是好人呢,好人大半时候是为别人而活。象的确是我所认识的人中难得纯粹的好人，对人有求必应，却从不向别人到苦水。
由于训象员和观众的存在，象和我表面上总是若即若离。但象和我之间是有承诺的，因为象的老实，我相信了他的承诺。然而这承诺和现实之间长长的距离，我只能用想象来铺设。一段时间，我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里的。后来我怀疑起那承诺实现的可能和意义。我想要接近的是象呢，还是高尚。当象的背部刻上了数字，我明白，象不再高尚。
高尚就是象系在腰间的皮带，为的是不让裤子滑落下来。

于是，我想摆脱象。不是摆脱象的追踪，而是摆脱意识里的象。象在我的意识里渐渐成了一堵墙，先是依赖，而后隔离。再往远处去一些，象阻隔了我生活中的阳光。而且，这不是我要的黑暗。

象似乎成陌路人了，那天遇见我几乎没认出来。我在想，到底是我的想象塑造了象。
象哪里去了呢？我没想起来。
这不能算作失踪。

作者：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