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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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就一直等,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没答应我他会来,我只是认为他会来。我把钱包拿出来看,里面有他的相片。他在一片茶色的光里,身上是破的牛仔裤和宽大的长袖衣。他的脸就是那个样子的。那张脸我背了下来。我不想回家。回家以后我只能做那几个动作:按门铃——说妈妈好——脱上衣——脱鞋——栽进床里——闭眼睛。我把钱包放好。我第N次把钱包放好。我就开始拽我脚边的青草。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天晴。天空里有云啊鸟啊太阳啊什么的。
我在等什么。
远处传来女人的笑声。轰轰烈烈摧毁天地的女人的笑声。有一只麻雀落在草地上,跳了几米。然后有人开始拉小提琴。风打击着铁丝网,它坚定地立着也没什么反应。我的指甲长了需要剪一剪。我喜欢把它们剪得露出粉红色的肉来。我把手指塞进嘴里咬了咬,没什么味道。我接着等。我也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没人说他会来。可也没人说他不来。
他把刀子塞进了我的心脏来回摩擦。我的血就流。我说请不要离开我。
我的妈妈让我不要早恋。我没听。现在我后悔了。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我的妈妈。她是灯塔是火把是伟大的奥林匹克山。可我没听她的。我真的后悔了。我对自己说喂回家吧回家睡觉去。我的脚没动。我的脚说再等等吧他会来的再等一下下。麻雀跑了。女人们也不笑了。只有小提琴还在拉。拉也没用。我听不懂。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我对他说请不要离开我。我的手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我的血在流。
我想起一组兔子的画。我不知道那是用什么画的。画里有十字架和两只穿礼服的兔子。它们接吻满脸是血用尖刀互相攻击。它们的白短袜上和手指上也有血。血是妖艳的红色。
还有十字架背后的火。或者那还是血。
我的脑袋里面就有东西一点一点地炸开来。那种感觉多么刺激。一点一点地炸开,像从四楼阳台上坠下的西红柿。然后我的视网膜上出现了红斑,像新的血块,一点一点地被舂烂。我闭上眼睛想,我数三声,他就会在铁丝网的尽头出现。我就开始数。我数一——二——三。我就睁开眼睛。我不放弃。我想这次我数十声之后他一定会出现。我就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我睁开眼睛。我还是不放弃。这次我要数到一百。
到七十三,我开始哭。我想我的妈妈。我想睡觉。我说脚啊回家吧。脚说不要再等一下下一下下就好。我的脚不听我的话,这真让我伤心。于是我哭得更厉害。
他不知道。
有个谁在对我说。
你这样,他不知道。
现在是夏天了。春天死得很快。风灌进T恤的领子里。我用手背擦掉眼泪。眼泪很脏,像水沟里的水。我说走吧我快死了。脚说再等一下下。一下下而已。


作者: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