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
-对过去的背叛和对未来的憧憬
十几年前,就是在我年轻的时候,生活基本上是无忧无虑的,我住在某个北方城市。那时我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死。我觉得生活是美好的,干嘛要死呢?
后来生活慢慢地起了些变化,首先是我的父母在斗争了十几年后终于悲壮地离婚了,接着我的学习成绩开始直线下降-实际上这跟父母离婚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迷上了摇滚乐并且爱慕虚荣。再后来,我就自然而然的没能当上本年度别人父母眼中的好孩子-我落榜了,随后我进入本城一所声名显赫的重点中学上高四,在当了一年的孙子之后,我的学习成绩像我的头发一样疯长-同时我也发现补习班里的所有人都疯了,男人阳痿,女人统统性冷淡,一个个蓬头垢面有菜色目光呆滞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全是老师给编的各种弱智歌谣-类似王旁青头奸五一之类...
我带着过肩的头发进入本城一个巨大的没有光线的院子里开始所谓的大学生活-我讨厌住校尤其讨厌其质量低劣的伙食和大师傅令人作呕的卫生习惯-他总喜欢抠完鼻孔后开始和面。
学校生活是简单枯燥的,同学们在大一发奋,大二抠女,大三闲逛,大四忙着到处摘抄毕业论文。我基本上遵循了这个传统,生活让我在大二的时候有了一个表面上可以向别人炫耀的女性朋友-我一度认为该女子就是我这一生的革命伴侣-事实残酷得近乎可笑,我认为的那些美好的事儿全都没有发生除了吵架,我面临彻底崩溃。
毕业时我22岁,还是个处男,就这么被学校狠狠一脚踢入社会,来到南方一个亚热带城市。
三年后,由于心肌梗塞,我爸爸死于一个全民皆欢的日子-元宵节。他死得太快以至于没留下任何诸如交党费之类的豪言壮语包括遗产的分配。
我没能来得及瞻仰我爸爸的遗容他就被火化了,从此“爸爸”(或者叫“父亲”)这两个字从一个名词变成一个形容词-充其量只能呆在定语的位置上。
失去爸爸的我目睹了一个个朋友的结婚,生孩子、离婚。我从一个大人眼中的孩子一下子变成了孩子眼中的大人,当第一次听到一个小男孩管我叫“叔叔”时,我楞住了。昨天我仿佛还穿着开裆裤在窗台前放声大哭!童年好象永远在不停地给我一个一个的大嘴巴,它要让我清楚,我实际上并没有成熟。
太阳不停地上上下下,我也不断地变老。环境一再向我炫耀它的淫威,我莫名其妙地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东西包括我自己存在的意义,我想如果再给我一次生活的机会我宁愿做一个小板凳而且不让人带入二十一世纪。
这种情绪在接触了一些朋友之后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我的头发和我的志气同步缩短,我沉溺于各种假模假式的party,摇滚锐舞圣诞万圣节小孩过百天大人过生日企业开张洋酒推销...,我像一头追逐名利的猪一样沾沾自喜以为找到了生活的真谛但我还是错了。
这时候的死亡变成了一件可以随时挂在嘴边的饰物,我们像谈论鱼香肉丝一样谈论死亡并以另类自居,我们把无限向别人展示思想的死亡变成了堂而皇之的生活方式,我他妈厌倦透了但潜意识里还是少不了它就像吸毒成瘾。
当然我们的生活都不过如此我依旧慢慢在变老,我想我应该在深圳世纪末的瑟瑟秋风中无可奈何地抛弃过去并憧憬可能会很美好的未来。
-毕竟我活着。
侯亮
1999/11/05